《何意照幽冥》蔚露

13、扬州城（二）

　　林慢从他毛上摘下两片叶子，摸了摸他炸毛的身体，道:“小黑，你怎么了？”

　　小黑哆哆嗦嗦地往后看，却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地心里发毛，干笑两声：“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见过一个鬼眼睛长在屁股上^”

　　“这么吓人吗？”林慢无法想象。他凝神细听，忽然皱眉道：“小黑，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有人在笑？”

　　小黑弓着身子，警惕地四处打量：“没，没有啊。”

　　林慢笑了起来：“其实你没见过鬼吧？”

　　小□□：“我见到的都是被祁臻收服之后的，虽然一团怨气，面目狰狞，但也没那么可怕。”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是你吓我！”

　　林慢微笑，因为冒犯了猫大王的威严，被猫大王挠了一爪子。

　　恼羞成怒的小黑一溜烟跑了，心想我留你一个人在这，吓死你！

　　“诶……”这就生气了？

　　林慢摇头失笑，忽然感觉一股轻柔的力道落在肩上，他转头笑道：“小黑啊——”

　　林慢惨叫，那双手主人露出一个清冷的微笑：“这点胆子还敢吓人！”

　　林慢惊魂未定，认出她是那日竹林中的女子，抖着嗓子问：“你是人是鬼啊？”我是鬼我也是鬼我不怕！

　　女子莞尔一笑：“你是林慢？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祁臻的堂妹。小时候我去过白鹘村，那时候你跑到后山去，兰姨还打了你的屁股，你还记得吗？”

　　“……”这么丢脸的事——林慢当然记得啊。

　　“你你……堂妹？”

　　“我叫祁禾心，你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祁禾心望了眼小黑离去的方向：“那只猫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他是祁臻的。”

　　“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这是祁府的最东边，一般很少人来。”

　　“小黑说这里有……”林慢吞吞吐吐，偷偷打量祁禾心，阴天谁也没有影子。

　　“喵嗷！”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林慢和祁禾心齐齐转头看去，只见小黑狂奔过来，一头扎进林慢怀里瑟瑟发抖。

　　“叶子、叶子成精了！！！”

　　“你说什么啊小黑？是不是吓到了？”林慢一边摸他一边安慰，也觉得竹林阴森森的，十分古怪。

　　祁禾心扫了眼地上的落叶，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别吓他们了。”

　　竹叶沙沙，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林慢觑着祁禾心，左右看了一下，小心翼翼道：“禾心，你在跟谁说话？”

　　“啊，没有。”祁禾心摇了摇头道：“去我的住处坐会儿吧。”

　　林慢点点头，跟在祁禾心后边，发现她的裙子很长，可她走起路来却像飘一样，裙角纤尘不染。

　　祁禾心的竹屋虽小，物件却很齐全，铜镜妆盒，软塌香炉，俨然一间女子香闺。墙上还挂了一幅画，画中女子卧倒在竹林里，远处山河辽阔，意境优美，还提了一句诗：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祁禾心招呼林慢坐到屋外的小桌旁，摆好茶具，沏了一壶茶，林慢拘谨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祁禾心幽幽道：“我这里很久没人来了……”清风一阵，落叶飘飞，她的声音带着叹息，语气迷离：“也不知茶艺生疏了没有。”

　　林慢见她看自己，笑了一下：“挺、挺好喝的。”

　　“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小□□：“我们是来找祁臻的。”

　　“祁臻啊，他被关在东府的祠堂里了。”

　　“什么！？祁臻被关了？”林慢猛的站起来，大惊失色，把小黑带得翻倒在地。

　　“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错吗？”

　　祁禾心叹道：“你们去劝劝他吧，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这么犟着对他也没好处。”

　　林慢没从祁禾心嘴里问出什么，急急忙忙去找祁臻，心里惴惴不安：不会是因为他的事吧？

　　祁禾心远远看着，惫懒道：“送他们出去吧。”

　　竹林一阵低吟。

　　“这个祁家是受了诅咒的，有情之人不得长寿，有义之人不得善终，只那薄情寡义之人安享太平……”

　　林慢十岁的时候，有了心事，十四岁的祁臻比他高了两个头，他不得不仰着头望他。祁臻越来越忙了，他学法术，画符，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能见到。

　　“慢慢，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兰馨揉揉他的头发。

　　林慢情绪不高：“臻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忙完啊？”

　　“祁臻还有的学呢，他天赋高，他三叔要好好培养。”

　　“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跟臻哥哥玩儿呢？”

　　兰馨笑了：“我家慢慢还是个孩子呢，就想着玩。去，把院子后边新长的蘑菇采了。”

　　林慢慢吞吞地蹲在地上揪蘑菇，突然听见祁臻的声音，他走过去，垫着脚扒在篱墙上，看到祁臻正和一个少女说话。

　　他竖着耳朵偷听，小黑却跑过来冲他摇尾巴，蹭他的腿吐着舌头想跟他玩儿：“汪汪！”

　　“小黑，去那边玩儿，我做正事呢……”林慢摸摸它的头，再扭头却间祁臻和那个少女低头看他。

　　“臻、臻哥哥……”林慢愣了一下，脸忽然红了。

　　“扑哧——”少女笑了：“臻哥哥？怎么跟叫得小姑娘似的！”

　　祁臻抱剑，簇眉看他。

　　林慢耳朵都红透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撒腿跑了。

　　林慢一头跑进山林中，边跑边抹眼泪，跑累了却找不到方向，他茫然地向前走，然后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没坐一会儿，一只白兔晕头晕脑地跑过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这是山林深处，深谷高山，青天淡云，渐渐的，金乌西向，天幕中，一层层紫色的云雾升腾起来，色彩晕染淡开，如同胭脂一般。“哇！”林慢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晚霞，一边摸兔子一边赞叹。

　　“慢慢。”祁臻从他身后走来。

　　“臻哥……”林慢想到刚才少女的话，把最后一个字吞了下去，“你怎么来了。”

　　祁臻气息不稳，脸色有些发红，他抿着嘴，淡淡说道：“不要乱跑。”

　　“臻哥，我、我捡了一只小兔子。”林慢抱着兔子给祁臻看，小兔子瑟瑟发抖，直往林慢怀里钻。

　　祁臻看出这只小妖没害过人，便点了点头。

　　“臻哥。”林慢仰头问：“刚才那个小姐姐是谁？”

　　“是我堂妹。”

　　“你看，晚霞真好看。”

　　“嗯。”

　　“我想把小兔子带回家。”

　　“嗯。”

　　“臻哥，”林慢皱眉，无限烦恼地问：“我不像男子汉吗？”他对这事儿耿耿于怀。

　　祁臻知道林慢心思敏感得像小姑娘，所以他说：“像。”

　　林慢眉头舒展，又真心道：“臻哥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祁臻没有说话，林慢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他站累了蹲下身，自顾自说道：“村里的小伙伴们都不跟我玩，只有小姑娘跟我玩，她们还要摸我的兔子。我也不想去学堂……”

　　“有人欺负你？”

　　林慢摇摇头，“我只是不想去。臻哥，你以后要做什么？”

　　“降妖除邪，游历修行。”祁臻望着近处的大山，目光坚定清晰。

　　林慢很羡慕：“我，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祁臻听出了他的沮丧：“你跟着我，我照顾你。”

　　“真，真的吗！？”林慢一脸欣喜，又有些不确定。

　　祁臻转头看他，道：“我说过，就一定能做到。”

　　林慢呆呆地望着他，半空的晚霞似乎都没有他黝黑的眸子更吸引人。

　　这天晚上，迷路的两个人在一处洞穴里相依着睡着了，林慢睡得很安稳，不知道是因为祁臻身上暖暖的，还是因为洞穴里有熟悉的味道。

　　第二天，兰馨找到了他们，她跑到祁孟卿那里告了一状，又虎着脸跟林慢讲道理，还打了他的屁股，当众剥了裤子，在肉乎乎，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一点都不疼，但是丢脸极了，林慢好几天都不好意思见祁臻。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新来的兔子小白跟大白在窝里相处得十分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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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慢：大白小白生小兔子……
大白&小白：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