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溺》绿眠

5、05

　　耳边，是老式风扇呼呼作响的转动声。

　　裴容说完后的那一秒中，空中气流宛若停滞。

　　苏旖像是没听清一般，她微微蹙眉，问他：“什么？”

　　裴容正欲重复时，苏旖毫不留情地回过身，留他一人原地不动像在演一出独角戏。

　　被耍了。

　　裴容收回伸出去的那条腿，他低了头，从胸腔发出一声哼笑，低而沉，脸上笑意却未减。

　　苏旖是听到了的，她轻扯嘴角，只觉这人有什么毛病。

　　八点一到，考试铃声准时从音箱里传出，清脆响亮，振聋发聩。

　　陈辉监考，考场纪律显然没过往懒散，严明许多。更加特别的是，他的注意力多数集中在了苏旖身上。时不时就在苏旖周围打转停留，她附近的同学都深受其害。

　　“主任！”苏旖前面那个男生突然举着手站了起来，声线有点发颤。

　　陈辉背着双手站在苏旖身后，顿时听到有人叫他还被莫名吓了一跳，他眉头拧成麻花，“一惊一乍的，什么事！”

　　刘楠涨红着脸，像是鼓足了勇气，“我……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男生急不可耐地喘着气，呼吸不顺，似乎下一秒就能尿在裤子里。

　　陈辉悠悠地走到他身旁，看了看刘楠的脸，又低头去看他的卷子，反复确认几遍后才同意他的请求。

　　刘楠一看他松了口，马不停蹄往教室外边冲。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扰乱考场纪律，两个半小时一到，众人停笔交卷。

　　苏旖收拾完书包就离开了。

　　裴容慵懒地坐在凳子上，参加茶话会一般闲适，他刚睡醒，偏头睡的姿势导致一边的太阳穴泛着红。

　　他从书包里拿出手机，随手翻了翻。

　　前边，刘楠和另一个男生在极力争执着什么。最初声音杂碎又小，逐渐地越来越响，甚至惊动了后排的裴容。

　　他抬眼，懒懒地投去一个目光，打字的手没停。

　　裴容也只看了一眼，他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对于这种根本不相识的人，他更不会有半点插手的可能。

　　许陆之约他中午一块吃饭，裴容回话说让他来十九班门口找他。

　　“裴哥，还不走？”早上一块来的几个人见裴容还坐着，过来打声招呼。

　　裴容挑眉，“你们走吧，我等人。”

　　几个男孩哄笑一团，“等嫂子呢，真甜蜜呀，这就是恋爱中的男人吗？”

　　嫂子是指谁，裴容心知肚明。

　　他勾唇，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否认。

　　却也什么都没承认。

　　他们调侃两句就走了，而后许陆之很快出现在十九班班门口。

　　裴容起身，视线扫过地面时发现余光里多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苏旖座位的地上，靠着墙边很隐蔽的角落处多了一个绿豆大小的纸团，白色的，很扎眼。

　　在考试结束之前一直不存在，这下多出了显得格外刻意。

　　裴容单肩背着书包，松松垮垮的，整个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没由来的，他下意识看了眼还没走的刘楠。

　　那人还坐在座位上，书包拉链还没拉上，桌上摆着本语文课本在看。

　　裴容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放进了抽屉里，甚至摆了个不错的角度。

　　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个人，屈指可数。

　　完事后，裴容从教室走了出来。

　　许陆之等他半天也没恼，“怎么这么半天？”

　　“有点事。”

　　他又点点头，问裴容：“中午吃点什么？”

　　裴大少爷拨了下头发，“都行，随便吃点吧，下午还要考数学。”

　　“你什么时候还在乎考试了？”

　　裴容瞥他一眼，“就现在。”

　　裴容做事想一出是一出，变脸飞快，许陆之跟他是发小，对他的作风习惯早已见怪不怪，熟稔于心。

　　“那随你。”

　　*

　　两天的考试结束，英语科交卷后，考场内一片欢呼。

　　苏旖没走，正把考前收拾到教室后方的书本往抽屉里放。

　　裴容倒是三两下背好书包，不过也没立刻走。

　　他径直走到刘楠座位旁，后者还在翻书对公式。

　　裴容左手握成拳，压在刘楠的桌面上，轻敲了下。

　　“出来一下。”他不咸不淡地开口。

　　这下，刘楠对答案的心情荡然无存，他开始莫名紧张，仿佛已经意识到了暴风雨的来临。

　　走廊上原本乌泱泱的人群已然退散，只剩少数人在来往。

　　刘楠从教室出来的时候，裴容正靠在窗边，一手正把弄着手机。

　　太阳光打在窗外翠绿的草坪上，不久前才经过清水的浇灌，这会儿水珠还未干透，在光的投射下分外清晰。

　　“裴哥……”刘楠心里没底，音量都比平常低了不少。

　　“哪个班的你？”

　　“就……就十九班的。”

　　“诶，”裴容像是来了兴致，向他凑近了点，另一只空闲的手压在男生的肩头，逼迫他抬头看向自己，“问你个事儿。”

　　“您说。”

　　“你觉得苏旖，是个什么样的人？”裴容嘴角噙着笑，看不出他的意图。

　　“挺好的。”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刘楠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就在心底给自己判了死刑，怎知裴容也不介意如此敷衍的回答。

　　刘楠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紧接着，一段拍摄清晰的视频出现在他面前。

　　顿时，他面色苍白，冷汗频出。

　　视频里，是他鬼鬼祟祟去苏旖座位捡纸团的完整经过，甚至连他说的话也都录了进去。

　　见进度条快到末尾，裴容收了手机，又和这人拉开身距，周身透着嫌弃。

　　“说吧，怎么回事。”他像是没骨头，靠着墙看刘楠的时候目光懒散，他有的是时间等他交代。

　　相比之下，刘楠倒是受了惊，整个人身子在小幅度颤抖，满头大汗。

　　他思忖许久，咬咬牙，心一横交代了。

　　“裴哥，我就跟您说了吧，这是嫂子交代的，我也不敢不办啊。”

　　此话一出，裴容没多意外。

　　只是不巧的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苏旖出现在教室门口。

　　女生身上的校服外套看起来大了个码子，穿在身上宽大不少，她看他，神色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情绪，只一眼就移开，离开了这个环境。

　　刘楠跟着裴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苏旖的时候他呼吸都停了，大气不敢出一口。

　　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会不会多想。

　　裴容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来历不明的烦躁。

　　偏偏刘楠还看不懂脸色，凑上来问他：“裴哥，你说……”他想说苏旖，又不好叫出口，“你说她听到我们说的了没？”

　　“滚。”

　　裴容顿时脸色沉了下来，眸色也愈发深了。他没再给刘楠任何回应，哪怕一个眼神都没施舍，转身离开的时候没带一丝犹豫。

　　刘楠完全被震慑住，他像是被人施法钉在原地，挪不动腿。
　　突然，他想起什么，瞳孔骤缩，拔腿去追裴容。

　　他是跑着去的，好一会儿才看到裴容的身影。

　　刘楠又加快脚步，挡在了裴容的身前。

　　“裴哥裴哥，你先别走。”

　　裴容压根不想听，满脸的不耐烦，“别再在我眼前晃悠了。”

　　说罢，绕开他就要走。

　　刘楠管不了那么多，他伸手去拽裴容的衣袖，认命般开口：“可是我已经上报主任了！”

　　*
　　离开教室后，苏旖回了趟寝室。

　　下午五点的校园，四处洋溢着学生的欢呼打闹声。
　　几个运动球场上都堆满了人，青春的气息不可抑止地弥漫在空气中。过往的道路上，男孩女孩你追我赶，为一丁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来争去，半天都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阳光洒在每个人的肩头和发梢，普渡众生般降临。
　　微风轻拂，高大茂盛的古树树枝叶片随风晃动，像是刚睡醒时伸了个懒腰。

　　苏旖回宿舍时，温宁正在吹头发。

　　见苏旖进来，温宁关了吹风机，嘘了声，“赶紧关门旖旖。”

　　苏旖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什么，立马关了门。

　　她在自己桌前坐下，看了眼温宁，“学校这功率够吹头发吗？”

　　按道理，一般学生宿舍的用电不会超过五百瓦，就是为了避免学生使用大功率发热器件导致出现安全隐患。

　　温宁点点头，“当然不能，我开的自然风档。”

　　“那得吹到什么时候去，你头发这么长。”

　　温宁看了眼镜子里快及腰的长发，无奈道：“等它自然干才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呢。”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苏旖没再多问，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整理好。

　　苏旖才来学校，风头无两。
　　温宁总担心，她这样会树敌。昨天早上考试之前，温宁特意叮嘱李紫悦去和苏旖说了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生怕有居心不轨之人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考试这两天没出什么事情吧？”温宁问她。

　　“没，挺正常的，别担心。”

　　“我还怕陆然晏使坏，想想之前她找你那次我就后怕。”

　　苏旖听了笑，“怎么这么担心我。”

　　“挺喜欢你这种性格，算是和你看对眼了吧。”温宁为人敞亮，毫不遮掩内心想法。

　　在六十一中，温宁也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来这儿的，大多是混个文凭学历的，像温宁这种打心眼里有想认真读书的学生实在是少之又少。凭良心说，放眼整个校园，能数出五个就是顶天的数据了。
　　温宁的成绩在理科班向来排在年级第一的位置，雷打不动。苏旖了解过，这个成绩就算放在实验高中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存在。她的长相称不上是绝世美人，却耐看，平日里不太主动找人说话，但好在性格还不错，周围的同学对她一贯赞不绝口。

　　二人正笑着，忽的，寝室门穿来阵阵声响。

　　来人行色匆忙，许是太急，钥匙插进锁孔里半天都没拧开。

　　苏旖起身，打算去开门，而李紫悦快她一步开了锁。

　　“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这么急？”温宁率先出声问。

　　李紫悦回来之前问过温宁是否在寝室，她以为寝室里只有温宁一人，现在看到苏旖眼眸间闪过一丝震惊和慌乱，尔后转变为闪躲。

　　“旖旖……”李紫悦欲言又止。

　　她小步走到温宁身侧，拽了拽她的衣服。

　　温宁意识到可能出了点事情，可苏旖怎会什么都没察觉。

　　李紫悦正打算小声跟温宁通气，却被苏旖抢声：“李紫悦。”

　　李紫悦啊了一声。

　　“有事就说，别瞒着我。”

　　苏旖眼底冷静而沉稳，似是没把一切放在眼里。而那双眼睛里，还混入了别的什么复杂的情感，她恨透了谎言和隐瞒。

　　李紫悦长舒一口气，破罐破摔：“有人举报你作弊。”

　　改了个文名，各位草莓甜心别看错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