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3、第 3 章

　　易诚竟然梦到了何继明。

　　十年后的何继明，五官依旧俊朗，褪去了青春期独有的稚气和青涩之后，成熟稳重得和记忆中判若两人。唯独那双微微上扬的眉眼，总是带着莫名的意气风发和高高在上，一如从前。
　　两张脸渐渐在脑海中重合，十年后的何继明取代了年少时期青涩的模样，站在高台上对着易诚大喊：易诚，你就是个混账玩意儿。

　　闹钟恰好在这时候响起，彻底将易诚从睡梦中拉扯出来。枕头上的混沌被吓得一机灵，狠狠地一甩尾巴，打在了易诚的眼睛上。
　　易诚下意识喊了一嗓子，捂着眼睛翻身坐起。混沌被扰了清梦，脑袋四周的猫毛乱七八糟地挤在一起，半眯着眼睛看向易诚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枕头上扫着。

　　“下去。”
　　混沌再次闭上眼睛，将头继续埋在自己枕头里。
　　易诚彻底没了睡意，拎着混沌的脖颈把它放到猫爬架上，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洗漱。
　　混沌估计是好日子过久了，被养出了不小的起床气，下手不知轻重，猫尾巴扫的那一下直到易诚洗完脸之后，眼角都还有一些轻微泛红。易诚走回卧室，又给已经重新陷入昏睡的混沌哥一巴掌。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来刚才那个没做完的梦。

　　“啧，真是晦气。”
　　谁是混账还真不好说呢吧。

　　久违的微信铃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易诚扫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九点半，正好是上班时间，对有的人来说却正好是难得的自由时间。

　　袁德佳最开始的消息还发得小心翼翼：易哥，起了吗？
　　估计后来公司里其他人都忙起来没工夫搭理他之后，他时间多了，就开始对易诚进行消息轰炸：易哥易哥，你人呢人呢？

　　袁德佳：这都九点半了，你被越洋折磨了这么多年的生物钟哪儿去了？生物钟可是个好习惯，千万不能随便丢。
　　袁德佳：我刚和小华通过气儿，她说你约了上午过去，也挺好。毕竟这两年外贸行情不好，很多公司新样开发都跟都暂停了似的，来来回回推的都是往年那些产品。他们也拿不准你想推什么样儿的，还是得你自己去看看才行，选中了直接拎着走人。
　　袁德佳：不过我好像听说，你之前给越洋开发的不少新样都还留在小华那儿？这次可千万记得把东西带走啊，高睿当时不在意，现在回过味儿来了，说不定就得抢了。
　　袁德佳：还好小华和他有仇，不然就你这么无所谓的态度，那些东西早没了。
　　……

　　袁德佳也不管易诚回不回，他一天下来也就刚到公司那会儿稍微空闲自由一点，逮着机会就噼里啪啦地发个不停。
　　易诚大致看完了消息，回了个“知道”过去。
　　袁德佳马上秒回：我就说你肯定醒了，不可能真睡到现在这个时间才起来。
　　袁德佳：何总那边怎么说？还是维持原来的时间不变，后天周一过去？明天周日，他们公司不一定有人。

　　何总。
　　易诚脑海里顿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西装笔挺的何继明，心里没来由地堵上来一口气，手机拿在手上滑拉了半天，易诚才回复过去：就周一，时间不变。
　　袁德佳终于畅快了，说：行。

　　易诚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从大四实习开始，他就去了越洋，在那儿足足待了八年。等到真正辞职的时候，高睿都还觉着他是在开玩笑。年终奖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没有彻底结清，依旧让他过完年早点儿去上班。
　　当时正在和他吃烧烤的袁德佳，义愤填膺地直接抢过手机，发了几条坚定无比要离职的消息过去。但直到过年，高睿都没有再回复。只有大年三十儿那天，发了一条不咸不淡的拜年短信和一个红包。
　　易诚没收也没回复，等到第二天红包自动退回，高睿也没有再来找过他。
　　过年完之后，还不等正式上班，袁德佳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撺掇着易诚准备样品，追着赶着给他推荐客户，恨不得亲身上阵拉上易诚出去自立门户。袁德佳虽然平时只是一个负责喝酒应酬时充当吉祥物花瓶的大少爷，但好歹名声和人脉都在，轻而易举地就给易诚介绍上了几个还算不错的客户，订单量不一定很大，开门红至少不算难事。
　　对比起其他从公司出去自立门户白手起家的人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易诚总觉得哪儿不对，不管是去小华那边还是去所谓何总那儿，都完全提不起任何一点劲儿。

　　“你不会是想换行了吧？”
　　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小华有些震惊地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还不忘把桌子上的一袋包子递给易诚。
　　“老李家的包子？”易诚接过，包子凉了不少，可香味还在，他一拿到手就闻出来了。
　　“也是赶巧了，老李前天才刚从老家回来，今天也就随便做点儿热热身，我去的时候正好最后一笼正好出锅，顺带给你留了些。”
　　“这都快中午了，你也不怕我吃过饭才过来的。”
　　“那不可能，无业游民的世界里应该没有一日三餐。”
　　易诚拿着包子的手又放下了，看着小华直乐：“我刚就说句没意思，你马上就给我判定为无业游民了？”
　　“我估计差不多了。”小华扬了扬眉，说：“你在越洋拼了几年来着？八年？九年？还是十年？反正就经验而言，说不定都能抵得上那些十几二十年的生产老师傅。比生产懂业务，比业务懂生产，年轻又有经验有人脉。正常人跳出火坑都正是最雄心勃勃的时候，你还觉得没意思，那估计就是真腻了。”
　　“工作这事儿吧，最怕的就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