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剑三]听雪》牛奶燕麦糯米糕

4、【一】万花谷来客

　　看见秦素离震惊的表情，西门吹雪却没什么反应：“既在此处，便从此处始。你已是万梅山庄二小姐，此后我与父亲自会护你周全，无甚可烦恼。”
　　秦素离第一次听西门吹雪说了这么长的话，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西门吹雪顿了顿，继续道：“便是你彼世的亲人，想必也会愿你在此世安稳度日。你当时一心所向是为何物，今日大可以继续探寻。”
　　说着，他反手将剑横到几上：“我心求剑，设身处地而想，便是时移世异，只要剑在，我便知自己路何在。”
　　西门吹雪看着剑的目光极亮，宛如日光下粼粼秋水。
　　他字字铿锵，是一种恍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了不起的话的纯粹。
　　秦素离静静地看着，恍然自嘲：是她一叶障目了。竟不如一个小孩子看的通透。于人事上的执着叫她自哀自怜，如今想想，若是师父他们知道自己变成这样，岂不是要气得狠狠敲上三百下脑瓜？物是人非固然伤感，但因此迷失了自我，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年与众人同行，为的是乱世中存一抹净土，是存续支离破碎的家与国。这一双手，能救起多少希望，便要拼命去救。她年纪尚小，武艺平平，只好跟着在后方救死扶伤。殊不见多少比她还更小一些的孩子，已拼着一腔热血，拿起刀枪，跟着天策府鏖战沙场了。
　　壮士何辜，而死刀戟？静女何辜，而悬梁柱？稚子何辜，而离恃怙？
　　虽遗憾未能与子同袍，但杏林弟子悬壶济世之心，她带到此世，将行于人间，遥寄故人。
　　虽隔天涯远，但见此心同。
　　思及此处，茅塞顿开，心中一片敞亮。
　　秦素离伸出手来，笑眯眯地拍了拍西门吹雪的肩：“阿雪真是了不得呀，竟是真的端出了几分哥哥的架势来了。”
　　西门吹雪：“……”突然认哥，必有不妥。
　　秦素离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一同出门踏青？”
　　西门吹雪：“……”春日都尽了，为何要踏青。
　　秦素离见他不说话，笑着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啦，我去找平叔收拾出门的物什，阿雪你看看自己还有什么要带的，两刻钟后便出发吧。”
　　说着，她心情甚好，脚下甚至踩上了花间游的步法，直如游龙般飘走。明明前一刻才刚哭过，此时竟是不但天晴，还放彩虹了。徒留下西门吹雪坐在原地：“……”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微微阴沉，未有日头。
　　好在阴云未聚，想来不会半途落雨。
　　“……”
　　西门吹雪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剑。
　　女人，深不可测。

　　万梅山庄家大业大，派出来的马车自然也是坚车良马。
　　当西门吹雪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时，秦素离早已在马车上候着了。只见她撩开门帘，探出一张小脸透着些兴奋的红晕，使劲地朝他招了招手，明媚鲜亮，竟似已尽的春色又绽。
　　西门吹雪心中忽一软。
　　不好说是怎样一种感觉。大约像饮茶后满口苦涩中的一丝回甘，又有如忽一簇火舔上来，却是温柔地将一块冰融成了水。
　　大约这便是父亲要给自己捡回一个妹妹的缘由？
　　西门吹雪脚下紧了两步，漫无边际的思绪停在面前的一只手上。
　　他抬眼，秦素离歪歪头笑道：“我拉你上来呀。”
　　西门吹雪：“……”
　　明明他自己可以上去，为何要多此一举。
　　他蹙了蹙眉头，看着秦素离明亮的眼，她却只是晃了晃手，歪头似在无声疑惑他为何还不拉住上来。
　　西门吹雪：“……”
　　内心挣扎了一下。
　　默默收住踏地飞身的动作，他伸出手拉住秦素离，一个发力，便蹬上了马车前辕。
　　秦素离不禁赞了一声：“其实阿雪的身法甚是利落，也是很俊的功夫呢。”
　　西门吹雪：“……”
　　其实不用你夸我自己也知道。
　　西门吹雪不愿站在前辕上无话好说，便低头往车厢里钻去。秦素离拉着他硬是坐到了一处，眼看车厢中的小几上已摆好了几样点心，熏香也袅袅冒烟，显见是已好好布置了一番的。
　　秦素离仍是两眼亮亮地望着他，西门吹雪无从揣测，只是这眼神压迫性太强，叫他不自觉往后让了让。
　　他刚一动，秦素离便幽怨道：“阿雪，你就这么对自己的妹妹吗？”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
　　他怎么了？
　　等等，这种时候承认自己是妹妹太耍赖了吧？
　　刚想开口斥一句无聊，抬眼就看到秦素离泪眼汪汪的模样，顿时到嘴边的话一噎。
　　……虽然很清楚这个自称十三岁的姑娘必然是在装。
　　但，向来讨厌看到别人矫揉造作的西门吹雪，默默地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双标了。
　　秦素离得意，心说身为师父最小的弟子能在万花谷混得风生水起这点哄人功夫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又朝西门吹雪挨近了些，道：“我来了也有数月了，却还未太清楚咱们家是个什么景况。今日出来踏青，正好阿雪给我说道说道呗？”
　　西门吹雪：“……”
　　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今日已经说了太多话，现在动动嘴皮都嫌多余。
　　于是他沉默了。
　　秦素离见他不说话，眼珠一转，笑道：“既然阿雪默认了，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西门吹雪：“……”
　　强词夺理，并不准备理会。
　　可惜如他所愿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一双娇嫩的小手蓦地按住了他的脸，强行将他的目光转过来，定在自己身上。
　　自西门吹雪懂事至今，从没有同人这么直接地接触过，今日突然被捧住了脸，西门吹雪只觉身上寒毛都一瞬间竖了起来。
　　秦素离楚楚可怜地对上他瞪大的眼：“阿雪，你果真忍心见我如此伤心失望吗？”
　　她本就生的清灵可爱，作出这般模样，更是如嫩荷带露，惹人怜惜。
　　西门吹雪：“……”
　　这个小姑娘怕不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吧？？？
　　好后悔，西门吹雪此刻十分悔恨自己容忍了她成为家中一人，并且融进了自己的生活。若非如此，凭是天仙下凡，他也能横眉冷对，不予理睬。
　　西门吹雪不知道的是，在往后的生活中，他还要陷入无数次悔恨，原因与今日类同。
　　此时的他，只是有种隐隐的不详预感。感到他曾有的终日与剑相伴的平静日子，要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