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包邮》沐心乔

7、7

　　方煜不知所措的看着谭啸，不懂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漠，心里涌起一阵恐慌霎时淹没了他，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是不是自己打断他的话，让他不高兴了？
　　还是说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觉得恶心？
　　可是他也没想怎么样，他就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要见见他，谭啸喜欢女人，他也能接受，他就是想见见谭啸而已，没有敢想更多了。
　　这样也不行吗？这样也会让他讨厌吗？
　　怎么办？
　　嘴里的菜方煜也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只觉得苦涩极了，视线也模糊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方煜赶紧低头埋头扒了两口米饭，使劲眨了眨眼把眼里的湿润逼回去，不能哭，谭啸肯定也不喜欢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怪丢人的。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谭啸没有再说话，方煜也不敢吭声，两人对坐默默地吃完了一顿饭，视线没有一次的交流。
　　饭后谭啸沉默着收拾了碗筷在洗手池里洗刷，方煜回了卧室把自己的书包拿过来，把手机充电器什么的都收进去，他觉得自己没脸再待下去。
　　暗恋一个人，还是和自己一样的男人，还被人家看出来了，被人家讨厌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留下来？
　　谭啸洗完了碗没有急着进屋，而是走到阳台去抽了根烟，点烟的时候不经心的往晾衣架上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昨夜方煜洗的那件羽绒服不见了。
　　谭啸拿烟的手一顿，看到少年眼睛红红的推开门背着来时的那个大书包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哑着声音说：“谢谢你这两天的招待，我要走了。”
　　谭啸把烟掐灭，倚在阳台的门框上，太阳刺眼的光线从他背后照进来，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去哪儿？”
　　方煜吸了吸鼻涕，“回家。”
　　“哦。”谭啸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我送你去车站。”
　　方煜扯了扯书包的背带，手指搓啊搓，低头跟着谭啸下楼。
　　一，二，三……方煜在心里数着台阶，脑袋空空的，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
　　脑袋突然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方煜抬头揉着鼻子，迷茫的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人，“怎么了？”
　　谭啸没回答，静静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将手按在方煜的脑袋上晃了晃，眼里是方煜看不清的情绪。
　　男人伸手将少年抱在怀里，靠近方煜的耳朵，在他耳边声音故意压的低沉，“对不起。”
　　方煜双手僵硬的摆在身体两侧，想要伸手回抱，却又怕被讨厌，一时不敢有动作。
　　男人在他耳边低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松开了他，眼里是方煜熟悉的温柔的神色，盯着方煜的眼睛，认真道：“对不起，是我情绪不太好，吓着你了？”
　　方煜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他。
　　谭啸揉着他的头发，“生气了？”
　　方煜仍旧呆呆的。
　　“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把情绪发泄到你身上，你，生气了？”谭啸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
　　方煜不知道怎么鼻子就有些酸，为了掩饰那莫名其妙的委屈，他只好若无其事的笑笑，“没。”
　　谭啸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把方煜看的心虚的低头，谭啸才“嗯”了一声，把方煜身后的书包接过来，“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这附近的农家乐玩玩？明天我带你去？”
　　方煜感觉到肩膀一轻，看谭啸自然的把他的书包接过去，抿了抿唇，声音小小的回答：“好。”
　　方煜最后也不知道谭啸为什么生气，只是约莫觉得谭啸不是因为讨厌他才那么冷漠。
　　谭啸把方煜带回房间，把方煜收拾好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床头，还没晾干的衣服取出来抖开用衣架撑起来。
　　卧室里的温度很高，方煜把外套脱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谭啸的旧衣服，自己的两件羽绒服还湿漉漉的，就这样被塞到书包里，估计明天到家的时候也发臭了。
　　谭啸习惯性的拿了根烟，噙在嘴上的时候眼角看了方煜一眼，稍一犹豫又放回去了。
　　“我没关系，你想抽就抽。”方煜说。
　　谭啸摇摇头，坐在床边，“聊聊？”
　　方煜坐在他旁边，歪头看他，“聊什么？”
　　“还没问过你，多大了？”谭啸问。
　　“十七。过了年就成人了。”方煜回答。
　　“十七啊，”谭啸重复了一遍，沉默了一会儿，“高几了？”
　　“高三。”
　　谭啸笑了笑，“马上高考了吧。打算考哪个学校？”
　　方煜打量着谭啸，目光就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佯作轻松的回答：“A大。”
　　谭啸怔了怔，笑着鼓励他：“A大也不错，想好学什么专业了吗？”
　　“没有，”方煜摇头，顿了顿又说：“我就是想离他近一点，专业什么的还没考虑这么多。”
　　方煜想明白了，刚刚谭啸应当是没有听出来自己话里的意思，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谭啸还被瞒在鼓里。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提一句，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谭啸的笑容僵了一瞬，“你喜欢的姑娘在A大？”
　　“不是，她家在A大附近。”方煜解释。
　　“哦。”谭啸又抽了根烟，噙在嘴里没有点火，“小姑娘多大了？”
　　有心解释一句不是姑娘，又怕吓着了谭啸，方煜抿唇，有些闷闷的：“比我大几岁。”
　　“比你大？”谭啸惊讶的问。
　　方煜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有气无力的，“怎样？”
　　谭啸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比你大了几岁？”
　　方煜看看他，迟疑道：“七八九十岁吧。”
　　谭啸：“……”
　　“你，”谭啸皱眉，余下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以他们的关系，这话他是不应该说出来的，只是方煜和被人不一样，方煜是他一个挺喜欢的后辈，他总不能眼睁睁看他走错了路。
　　“那姑，人结婚了吗？”谭啸犹犹豫豫的问。
　　方煜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谭啸突然觉得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看着方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阵烦躁。
　　“这话本来不该我说，你自己也明白，这，你们之间，这个年龄……”谭啸搜肠刮肚的挤出两句干巴巴的话，暗恨自己没有多上几年学，肚子里若是有一点墨水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劝慰的话也说不出。
　　方煜看着谭啸纠结的样子，一下笑出了声，眼里带着笑意，故意说：“十岁也没什么，我喜欢他喜欢的很，只要他能答应我，我肯定一辈子对他好。”
　　谭啸都快被这孩子气死了，看着挺乖的一小孩，怎么一涉及到感情问题这么轴呢？
　　是叛逆期到了？
　　还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像这样一般一往直前，无知无畏？
　　谭啸有心想想自己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结果悲哀的发现，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在部队里呆了两年了，身边一水儿的大老爷们，哪里来的暗恋对象哦！
　　愁死个人！
　　“你……”谭啸欲言又止，不知道以他的立场该说什么。
　　方煜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什么呢？”
　　虽然逗谭啸很好玩，但是方煜也不敢再逗了，毕竟让谭啸真的误会他了就不好玩了。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女……对象。”方煜说。
　　谭啸并没有松口气，还是有些愁，“你这个年纪……还太小，感情的事还是先放放，至少高考结束了再说。”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行吗？”
　　方煜憋笑快憋出毛病了，清了清嗓子，“行，听你的。”
　　谭啸又皱眉了，感情的事能听我的吗？要真听我的，就赶紧和那个女人断了，一辈子也别再打交道才好。
　　只是这话在嘴上转了一圈也没能说出来。
　　方煜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看他，恍惚间发现原来谭啸还有这样的一面啊！
　　这叫什么来着？
　　对了！
　　脑补帝！
　　方煜“噗嗤”一下笑出声，迎着谭啸疑惑的目光摆了摆手，失笑：“没什么，我抽风呢。”
　　谭啸叹了一口气，揉揉方煜的脑袋：“早上没睡好吧，睡会儿午觉？”
　　方煜往后一仰，躺到床上“啊”了一声，“你每天都要起那么早？”
　　“习惯了。”谭啸说。
　　方煜同情的看着他，心想这真是个可怜的老男人。
　　没人疼没人爱，也每个人暖被窝，每天还要起早贪黑的干活。
　　怎么这么可怜啊！
　　这么可怜也没个人能温暖他寂寞的心灵。
　　怎么办呢？还是他舍己为人，把谭啸揽过来自己罩着吧！
　　瞧他多么无私，多么伟大！
　　啊！简直是新时代的活雷锋！
　　他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谭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方煜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为何看的他心里发毛？
　　揉了揉方煜的脑袋，谭啸站起来，“我去楼下，你睡会儿。”
　　“哎！”方煜连忙坐起来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楼下干什么？”方煜问，“还有事？”
　　谭啸看着他，“没，我去楼下休息会儿。”
　　“干嘛去楼下，”方煜不满，“就在这睡。”
　　“一个午觉，还来回折腾。”方煜嘀嘀咕咕的。
　　谭啸笑着看他，“行，不折腾了，就在这睡。”
　　说着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扔到床上，看着方煜挑了挑眉。
　　方煜脸腾的红透了，他就是个怂货，嘴上吧嗒吧嗒个不停，占够了谭啸的便宜，他笃定谭啸不会留下来，没想到谭啸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打了个他措手不及。
　　磨磨蹭蹭的往床边挪了几步，方煜心一横，往床上一躺，脸埋在枕头上，闷声说：“我睡了。”
　　谭啸翻了个身看他，伸手推了一下方煜，“把鞋脱了。”
　　方煜两脚一蹬把鞋蹬到一边，摸索了两下把被子盖身上，不动了。
　　谭啸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这边的被子被方煜扯得歪歪扭扭的，只好坐起来把被子帮他盖好，然后把他那边的被子抱过来自己用了。
　　谭啸枕着手臂仰躺着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没有一点睡意，索性翻个身看方煜的后脑勺。
　　方煜睡的倒是快，这还没一会儿，就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可能是趴着睡不太舒服，扭到了脖子。
　　谭啸小幅度动了一下，方煜没有反应，睡得还挺熟。
　　“啧，”谭啸笑了，轻轻搬着方煜的头挪了个位置，小呼噜声戛然而止，呼吸沉稳平静。
　　原来是打算趁着午睡的时间再和他说说关于那个姑娘的事情，没想到小孩这么害羞，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自己就把自己埋起来了，也不怕憋着。
　　这么小的孩子，真的知道什么事喜欢吗？
　　就敢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会对姑娘好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
　　现在还不显，等方煜三十岁，四十岁呢？
　　方煜说那姑娘比他大八九岁，等到方煜四十岁，那姑娘就快五十岁了。
　　那个时候，方煜风华正茂，年纪正好，可是那姑娘呢？
　　别人会怎么看方煜，看那姑娘？
　　方煜还能像现在这样拍着胸脯说：“我会对她好一辈子”么？
　　他会不会后悔？
　　谭啸脑子里想的有点多，心里也不太好受，总觉得闷的慌，喘不上来气。盯着方煜的目光也变得涣散，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右手已经自觉顺着方煜的头发摸了好几把。
　　谭啸一惊，连忙把不受控制的手收了回来。
　　自嘲一笑，谭啸侧身背对着方煜，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缓。
　　等到谭啸睡着以后，方煜才敢轻轻地翻了个身，盯着谭啸的后背看着，悄悄往谭啸的方向挪了一点儿，手臂往前伸了一点，和谭啸的手背挨着，嘴角微微上扬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