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古董中》北有渔樵

21、第 21 章

　　商人无利不起早，刘项也是够拼的，断头刀都快架在他脖子上了，他才想起寻求庇护。
　　自公园与莫勤俭会面三个小时后，想抓他去当第四个祭品的东西就上门了。

　　莫勤俭将所有的人分为三组，王秀英和刘景以及那小鬼是一组，还有间朝北的房空着，让他们呆在里面别动弹，而房门以及窗户上都被莫勤俭下了禁制。
　　小鬼手上的短箭已经被回收，其中一条蛇是个空壳子，对着灯光能看出透明色，另一条也不安分，顺着莫勤俭的手指差点爬进他袖口。

　　裴昭则跟楚秋实呆在一起，楚秋实自保有余，实在不行还能卷起裴昭赶紧溜。
　　可莫勤俭心里就像海水泡着浮标，一点风浪就跟着忐忑，他生怕楚秋实不是个东西，遇到危险六亲不认……楚秋实对天发完誓对地发誓，就连党和人民都被迫听了他一番郑重其事。

　　结果莫勤俭还是婆婆妈妈，先把手机塞给裴昭，又将自己的钥匙扣解下来递给他，“我钥匙扣上的铃铛不是藏品，但声音足够大，你要有危险就摇两下，我肯定赶过来。”
　　裴昭肩膀上的伤才好了三四成，疤都是粉红色软软的，时刻提醒莫勤俭上次的事，他又道，“裴昭，你相信我，别怕。”

　　楚秋实的表情仿佛遭雷劈，一边想着这是什么小儿女的情话，一边听见裴昭轻声应道，“好。”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最终，大厅里只剩下莫勤俭、小枫和刘项，外面的东西并不急着进来，似乎还在试探阶段，时不时推动玻璃边框发出几声擦鸣。
　　刘项看起来并不害怕，但手里端着的杯子却不平稳，里面漾着昏黄的灯光。他的精神此时高度紧张，注意力也比平常集中，但这种状态并不能维持许久，半小时甚至十几分钟后，刘项就会觉得非常疲倦，昏昏欲睡。

　　“你为什么要算计家里人？”莫勤俭饿了，一口水一口面包的往嘴里塞，他吃饭又急又快，都成了多年的习惯，单纯是想填饱肚子。

　　“秀英漂亮……虽然不如大城市里养尊处优的贵妇，也不如电视上的明星，但小地方也算是个美人，更何况还贤惠。”刘项笑了笑，他紧绷得嘴角微有松懈，“我们这些人庸碌，钱要赚，还想家里有娇妻。”

　　莫勤俭脑海里瞬间闪过裴昭的脸，这脸与“娇妻”撞在一起，吓得莫勤俭一个激灵，咬到自己的手指头。

　　“可家里供奉一个死人牌位，秀英待那个牌位比对我们这些活人还上心，”刘项把自己养小鬼，还死活不告诉王秀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叨叨着，“看到井就发疯，刘悯的忌日也发疯……只要想起她那死人儿子，随时随地的发疯，丢尽了脸。”

　　“我看王秀英帮你顾家顾的挺好，两个孩子以后都有出息。”莫勤俭面包吃完了，抖了抖身上的屑子，“她虽然做了几件很大的错事，私德有缺，但配你绰绰有余，你纯粹就是臭水沟里爬得乌龟王八，竟然还挑三拣四。”

　　“……”这天聊不下去了。

　　外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暮色描绘天穹，只在地平线的边缘留下道透亮的白光，而大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小枫坐在其中一盏的下面，歪着头，肩膀上驾着小提琴。
　　琴弓被放在一边，小枫用指甲在弦上撩拨两下……小提琴毕竟不是吉他，弦更紧，撩拨时声音断得很快，难听的让人耳朵发痒。

　　小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刘项都以为她是个哑巴，此时却忽然道，“进来了。”

　　刘项头皮炸了开来，什么进来了？怎么进来的？他目光倏地落在窗帘上，将所有窗户都看了一遍……那道试探的黑影确实不见了，但门窗仍然严丝合缝，怎么都不能让个十九二十成年身量的男人爬进来。

　　壁灯忽闪一下熄灭，里外乌漆墨黑，只有两个房间沿着地板的缝隙里还有点亮。

　　刘项非常的没出息，就在壁灯熄灭的瞬间，他直接缩在了莫勤俭身后，将莫勤俭当成个肉盾……刘项不高，一米七几，又瘦的只剩皮包骨，他以刁钻的角度一藏，还真能藏得谁也看不见他。

　　尖锐刺耳宛如锯木头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音浪划开了空气，造成不同程度的扭曲，莫勤俭眼中金光铺陈，竟被弦音分割成三百二十六道纵横线，房中一切都规划在纵横线中，俨然是一方围棋盘，而莫勤俭正站在天元的位置。

　　渗进房间的东西在地上缓缓成形，头与四肢都有了实体，只是周围光线太弱，瞧不清对方的五官，所以莫勤俭拽了一把刘项，将他从身后推出来问，“看看，是你儿子吗？”
　　刘项飞快地扫过一眼，“是”。他的身手出乎意料的敏捷，又往莫勤俭身后钻，

　　站在棋盘中的黑影相当有风度，他手里拿着另外一只蛇箭，与莫勤俭已经收回的那支不同，这支蛇箭在黑暗中也能看出一侧的透明……像薄薄的蛇蜕。
　　小提琴声还在响，锯木头锯得非常有规律，三重一轻，空气随之微微颤动，月光透过窗帘落在大厅里，似冷岑岑的涟漪，莫勤俭忽然一动，龙雀长刀迎上去撞到了什么东西，火花四射间往一边歪去，刘项的身形完全暴露出来。

　　刘项眯着他那双凹进去的眼睛，彷徨无措地到处找人，随即肩头一凉，他被莫勤俭绊倒在地的同时剧痛席卷，右肩火辣辣的疼，还有黏腻的血顺着衣服和手臂往下淌。
　　趴伏在地板上抬头，刘项才看到月光微微的颤动，这颤动是因为无数的折射形成，每一缕月光中都穿过了成百上千的蛇鳞，他要是还站在刚刚的位置，现在就该被片了。

　　“趴着！别动！”莫勤俭又加了一把力，把刘项刚刚抬起的头又摁了下去，摁得刘项鼻子跟嘴都挤变了形。

　　龙雀刀切入绵密的蛇鳞当中，刀锋比往常更加锐利，月光像是被熬煮过的糖浆，刀锋划过时拖出粘丝，半透明的蛇鳞也同样如此，因而更容易被肉眼捕捉。
　　“小枫，你锯木头锯得再卖力点！”被拉成丝的月光消散的很快，基本只能维持半秒，莫勤俭的手背上挨了一下……这蛇鳞会往肉里沉，一擦之下若不能尽快避开，伤口会越来越深。

　　黑暗中传来小枫一声不满的“哼”。

　　莫勤俭的左眼在黑暗中流光溢彩，他一心二用，以眼中藏品留意那神出鬼没的黑影，以月光留意那无孔不入的蛇鳞，薄刀龙雀在狭小的空间中分作两团刀光，莫勤俭一招分开身前蛇鳞结盾，随后欺身而上，贴着那黑影以刀背重重砍下……
　　刀背磕在黑影上，既未深入也未弹开，异样感在莫勤俭心上掠过，仿佛只在刹那间，刀背忽的陷落，将黑影斜劈为两断，刀背割断它膝盖时，这黑影的上半身已经愈合。

　　莫勤俭收刀不及，沿着脖子被它抓出三道血痕。

　　“你受伤了？”小枫问，“怎么回事？”
　　莫勤俭没做声，他借刀势折身向上，整个人贴着吊顶鹞子翻身，将近两秒的滞空时间足够莫勤俭确认了刘项的位置。

　　刘项藏在沙发后面，敌不动他不动，手上还紧握着半支蛇箭，莫勤俭摸了下胸前的口袋——这刘项杀人放火能做，没想要偷东西也有一手。

　　“不想死就把东西给我！”莫勤俭单脚落在沙发靠背上，他口中说着“给”，但手上却没客气，直接把蛇箭摘走了。
　　一个整体的两部分在大厅里相互吸引，莫勤俭知道眼前的东西不是实物，想以刀剑制服不大可能，但他的首要任务是回收藏品，对付这融于黑暗的影子只是其次。

　　龙雀长刀由三尺回缩，变成一把五寸来长的单刃匕首，莫勤俭的身形更加灵巧，快得月光中处处残影，他以手中蛇箭为引，在黑影冲过来的瞬间一回身，左手提刀切下去，右手蛇箭凑近另半边的藏品……
　　本该合二为一的东西却像磁石同极，“砰”一声，将莫勤俭推出两米有余，重重摔在墙上。

　　就在这时，裴昭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忽然亮了，这手机是莫勤俭塞给他的，可以打发时间，也能用来呼救，为防惊动外面的怪物，已经调了静音，只有“白渠师父”四个字在屏幕上显现。

　　“喂，”裴昭按了接通键，他能听见外面巨大的动静，但开口说话时没有半点紧张感，冷冷淡淡地编织谎言，“勤俭正在厨房，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事可以先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白渠似乎点了根烟，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小莫最近不是再查刘项吗？你告诉他，刘项没找到，刘洪涛的尸体被发现了，就在垃圾场里，四肢被砍断，那图景就像是打铁的侏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