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微人言

9、越美人生产

　　“王常在未拜见凤驾，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今早皇上去了坤宁宫，与皇后娘娘一同坐在凤座上，皇上携其手问娘娘身体安否，还让娘娘安排你的位分，娘娘本想安排美人之位，皇上问\'王美人如何不出来谢恩？'这才发现妹妹并未来，有些恼怒，这次只是降你位分，以示惩戒。”

　　王依皖怔怔地，手不由的松开了甄婷儿的衣袖，甄婷儿趁机抽出袖子，王依皖后退几步，她刚刚得宠，就因为没有拜见皇后就降了位份！她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啊，皇上竟然连这点情面也不给她留吗？

　　突然她疯了般紧紧抓住福儿的手臂，福儿吃痛，惊惧之下她急忙道：“小主，你怎么了？许昭仪应该回来了，您别着急。”
　　王依皖听了，更加慌张，“住口！我们不是来找许昭仪的，胡说什么，我们走。”说罢急急带着福儿回去了。
　　清儿不解道：“小主，王常在这是做什么？好生奇怪。”
　　甄婷儿轻蔑一笑：“王依皖还不算太蠢，知道皇上已然生出不满。只承了一次宠就得意地以为自己能与皇后抗衡，大难临头却还只想拉拢许昭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从前的羞辱和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她都记着呢，王依皖，你也该偿还了。想着甄婷儿回头道：“清儿，前几日我吩咐你的事你还记得吗？现在就是收网的时候了。且等着吧。”

　　已经五月末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越美人早就解了禁足，平日却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日听宫人们说晒太阳有助于胎儿发育，早上出了坤宁宫她便在宫女太监的环绕下慢悠悠地散步。
　　沛柔见她这幅样子，只觉好笑，原本她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有些闷闷不乐，可这越美人实在是矫揉造作，蠢得让人想笑，后来沛柔也怀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把越美人当个乐子，干脆让她陪着自己在坤宁宫后边的池塘边散散心。
　　越美人虽对沛柔有一百个不服气，到底被禁足怕了，刚查出身孕的时候众人对她阿谀奉承，俨然将她当作宠妃，结果没多久皇上亲自下令禁足，宫里的奴才踩低捧高，天上掉到地下的滋味让越美人不敢忤逆皇后，起码在孩子生出之前她都要乖乖地跟着皇后。

　　二人刚刚走到池边的亭子里，王依皖便来了。王依皖并不傻，她知道皇上当众责罚她不仅仅是因为皇后，后宫前朝不分家，自己父亲做的事她也略知一二。国子监祭酒，门生众多，多少人想从父亲那里谋得一官半职，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自己父亲以为法不责众，可惜皇上虽亲和，到底也是皇帝，没有一个君王能够容忍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的。

　　皇上今日举动，便是不满、便是警告。她不但要诚心诚意地求得皇后的原谅，还得告诉自己的父亲收敛老实。
　　玉荷引她进去，她诚惶诚恐，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沛柔冷眼瞧着，笑容不改：“王常在这是做什么？”
　　越美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忙插嘴道：“王妹妹啊，这是知道自己被降为常在的事了，吓着了，来给皇后娘娘请罪的吧？”说罢拿起手绢捂嘴笑了起来。

　　王依皖低着头，指甲紧紧地抠住手心，她自小就是京城闺女堆里的佼佼者，国子监祭酒虽官职不高，却手握大多学子的命脉，诸多高官都曾是她父亲的门生，加上她是老来子，更加受宠，如今一个小小美人对她冷嘲热讽，她岂能不恨？
　　但转念一想，王家若是倒了，她的处境就...她忍了忍，开口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今早未来拜见皇后娘娘，实在是不该，皇上降臣妾位份臣妾也绝不敢有半点不满。臣妾自知行为不端，特来请罪。”
　　沛柔不欲与她多言，赵信的心思她懂，也乐得配合，只是她没想到倒是小看了这个王常在，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给她请罪。
　　沛柔站起身扔了把鱼食，看着池子里的鱼儿争相抢食，笑了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常在有心认错已经很好了，本宫甚是欣慰。”沛柔把鱼食一股脑扔下，拍拍手，“这些鱼儿争夺食物，乐此不疲，却不懂节制。看来这池子里又该换一批新鱼苗了。”说完，沛柔走向亭子外。
　　越美人正在糊涂，皇后明明在听王依皖请罪，好端端的说什么鱼儿，见沛柔离开，赶紧也找起身要跟上。
　　王依皖没得沛柔吩咐不敢起身，正跪着，就见越美人向她倒过来，她在越美人的尖叫里慌了神，下意识向后一躲。她心中暗道不好！赶紧又冲过去扶起越美人，一边问：“越美人，你没事吧？怎么会摔倒？”一边在心里大骂这个蠢货，自己孩子保不住还要连累自己！这紧急关头，若是不解释清楚，这次王家在劫难逃！
　　沛柔见此大乱，赶紧吩咐晴元去请太医，众人忙把□□的越美人扶进坤宁宫偏殿。
　　越美人的贴身婢女欢儿趁着众人都在帐子外陪着皇后，赶紧钻进纱幔里。越美人慌得只知道哭，见自己的大宫女进来，赶紧拉住她的手：“欢儿，怎么办？我只有这个孩子了，他还在吗？啊，都怪我，都怪我，怎么那么不小心！你说话啊！我的孩子还在对不对！”

　　欢儿眼里俱是焦急，俯下身道：“小主，木已成舟，小主如今该担心的是一会皇上来了小主该怎么说。这个孩子能保得住固然好，若是保不住，皇上雷霆之怒小主受得住吗？必然要有人替小主承担啊！”
　　越美人也顾不上涕泗横流，抽噎着喃喃道：“是啊，我一个小小的美人，怎么受得住啊。”
　　突然她像看到希望一样，扯着纱幔努力起身道：“我在皇后宫中出事，皇后娘娘难逃其责，我就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推了我，那个王常在今天早上不是因为皇后被责罚了吗？她定然也会为我作证的！对，就...”
　　欢儿回头张望，见没人注意，在心里骂了一声蠢人，这样事关皇子的时候都没有人过来看她，反而在安慰受惊的皇后，她竟还看不出自己的位置，竟妄想拉皇后下水，果然自己的选择没错，跟着这样的主子自己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心中权衡一番，欢儿咬咬牙道：“小主！”越美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直直看着她，欢儿继续道：“今日王常在的下场您也看到了，论家世，皇后背后有傅将军，论宠爱，全宫里除了您就只有皇后怀有身孕，皇嗣大过天，皇后的胎安然无恙，您说皇上会向着谁？”
　　越美人重复道：“安然无恙？同在她宫里，为何她的孩子安然无恙？”
　　欢儿一看她这个样子，恨恨道：“小主，来日方长，过了这关您与皇后娘娘的日子还长着哪，皇后娘娘并未碰您，那么多奴才都看见了，顶多就是那个晴元出去顶罪，又有什么用？皇后之后更加不会放过您。现在您得保住自己，这个替您的人还不能让皇上为难，皇上责罚了那人，您在宫中也会有一席之地啊！”
　　越美人想了想，抬头道：“你是说，王常在？”
　　欢儿盯着她，点点头。越美人心生胆怯，她明知王常在是清白的啊，这，她身怀龙嗣，皇上应该不会责罚她吧？
　　似是看出越美人所想，欢儿只悄悄在她耳边添了一句话，越美人如遭雷劈，怔住一会，手无力地松开纱幔，躺了回去。

　　赵信得知越美人在坤宁宫摔倒后急忙赶过去，他担心事情有变会连累到沛柔。想到沛柔摸着肚子坐在桃花树下的样子，赵信不由得急了，转头道：“方河，快些！”
　　方河催促抬轿的小太监，小太监们心中有了考量，这个越美人看来得了皇上几分重视，不像传的那么不受宠啊，他们赶紧加快了动作。

　　甄婷儿坐着绣香囊，清儿急急忙忙进来禀报：“小主，越美人在皇后娘娘宫里滑倒，听说情势不太好，太医已经过去了！皇上刚刚也赶过去了。”
　　甄婷儿放下香囊，起身笑道：“那咱们也去凑凑热闹，看场好戏。”

　　赵信到时越美人已经发动了，太医在一旁擦汗，接生的嬷嬷进进出出，不停地拿着血水出来。
　　沛柔看着那些大红色，听着越美人刚开始时的撕心裂肺到现在的□□，只觉得触目惊心。见赵信进来，她忙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不受控制向后仰去，赵信和宫人们吓得不行。
　　赵信大步上去抱住沛柔，“阿柔，你怎么了？太医！太医！”
　　沛柔摆摆手，“皇上，臣妾没事，就是起得急了。您别担心。太医说越美人只是早产，好在胎儿足了七个月，没有大碍，加上越美人身子底子不错，母子平安该是没有稳妥了。”
　　赵信抱紧她：“朕没问她，你担心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还怀着身子，怎么不好好休息，这里有德妃贤妃就够了，你先歇一会。”
　　说罢扶着沛柔进来寝殿，嘴里说着：“吓坏了吧。”
　　目瞪口呆，合着皇上在担心皇后娘娘吓着没有？越美人，太可怜了。众人心中慨叹。

　　越美人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耳边嬷嬷的喊声渐渐归于平静，她感觉自己离远了，就在这时，她听见欢儿最后的那句话：“小主，过了今天，泼天的富贵等着您呢，只要王常在替您挨了这一劫，您就是这宫里德妃一样的人物了，您还年轻，以后的路还等着您呢！”
　　她狠下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使劲发力。
　　“哇”的一声，越美人似乎听见有嬷嬷喊：“母子平安！”她松下一口气，是个皇子！淡笑着，再也支撑不住，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