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柔》微人言

10、王依皖 卒

　　赵信待沛柔睡去才走出来，出来时已没了刚才的温柔担忧，脸上俱是冰霜。
　　坐在主位上，赵信曲手扣了扣桌面，众人皆心惊。甄婷儿站在一边，垂眸看不清表情。
　　“今日在场的都有哪几位？”赵信示意方河，方河上前问道。
　　“臣妾在场。”王依皖走出来跪下，赵信目光直直射来，王依皖紧张咽了下口水，她觉得旁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如芒在背。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勇气，她努力挺直脊梁。
　　“奴婢们也在场。”晴元带着众宫人跪下，欢儿就在她身后。
　　方河似是无意，眼神轻轻略过晴元。晴元目不斜视，盯着地面。屋内死一般寂静。
　　过了许久，赵信才开口：“越美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欢儿突然哭了出来，赵信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一抖，戳到眼睛，他“嘶”地一声，欢儿吓得全身颤抖着趴在地上：“皇上，我家小主并非不小心摔倒，而是，而是...”
　　赵信觉得有失威严，厉声道：“而是什么！”欢儿声音更加颤抖，抖如筛糠：“回，回皇上。奴婢，奴婢不敢说。”
　　赵信心向下一沉，难道真的有人要指使这个宫女陷害沛柔？
　　他脸色更加阴沉：“你想说什么？朕在这里，有什么不敢说的？不过你要想好，别胡乱攀咬，若是越美人醒过来，与你说的不同，你可知后果？”
　　德妃心中疑惑，皇上为何告诫这个宫女不要胡乱攀咬？难道真的与皇后娘娘有关？她向旁看去，贤妃一脸平静看着面前的茶盏。
　　德妃心说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沉得住气，她又瞥了瞥后面站着的甄婷儿等人，未有人惊慌失措，她摇摇头赶紧正襟危坐摆出威严来。
　　欢儿不住地点头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定不敢有半点虚言！奴婢当时正要扶起小主，却看见，看见王常在伸出一只脚，我们小主这才摔倒了的！”
　　一言既出，赵信松了一口气。甄婷儿将他的神态尽收眼底，自嘲一笑，明明知道了他的心意，为何还要难过失落，他的心里只有傅沛柔啊。
　　王依皖五雷轰顶，她急忙扇了欢儿一巴掌：“贱婢！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根本没有绊她！是她自己滑倒的！”她紧紧揪住欢儿：“你说，是谁指使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欢儿捂着脸，呜呜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信眯起眼睛，有趣，这背后之人是谁？方河静静看着这场闹剧，静美人此举合了皇上心意，若皇上知道了，她的造化就大了。赵信猛地拍了下桌子：“住口！你们吵什么？越美人尚未苏醒，一切等她醒来再做断定。方河，将她们带下去。不许任何人与她们见面。”说罢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赵信回到御书房，看着弹劾国子监祭酒的奏折，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扶手，“方河，查，是谁排的这出戏。王依皖今日去坤宁宫请罪，分明是意识到了什么，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做出残害龙嗣的事自寻死路？
　　方河上前一步：“禀报皇上，似乎是静美人。”赵信惊诧一下，“哦？”竟是她吗，本以为是一朵娇花，却不想是朵毒花，小丫头真让人意外。
　　方河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无声退回暗处。

　　越美人醒来时，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她不免有些惊慌。周围人见她醒来，急忙去禀报皇后娘娘，有的宫人轻声道：“越美人，奴婢伺候您更衣。”
　　越美人挡开她的手，警惕道：“你是谁？欢儿呢？我要欢儿伺候我。”
　　那宫人冲她笑道：“小主莫要紧张，欢儿作为证人，皇上下令您醒来之前不许他人探望。王常在被指认是害您的凶手，您现在既然醒了，也该拜见皇后娘娘，说明事实了。”
　　越美人听了更加心惊，皇上为何禁足欢儿？难道是察觉什么了？她手心沁出冷汗。那宫人见她失魂落魄，以为她受了惊吓，问了句：“小主？”
　　越美人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咬咬牙，事到如今没有退路了，她勉强笑了笑：“原是这样，那的确该与皇后娘娘禀报。”
　　宫人见她如此，即刻便为她梳洗一番。越美人昨日刚刚产子，如今怎么受得了这通折腾，未出月子却洗濯头发。
　　为见天子不失礼，越美人也默默忍下，她想着皇子已然诞下，富贵唾手可得，这些伤及根本的事也顾不得了。

　　越美人一番梳洗之时，赵信、德妃和贤妃等人已经得了消息来到坤宁宫。
　　越美人进来时，看见赵信满脸笑意摸着沛柔的肚子，沛柔悠闲地支着下巴看着赵信。郎情妾意，好生般配！
　　她咬住下唇，同是身怀龙子，皇上对她不闻不问，她活得哪里有个主子模样？她突然想到欢儿说过的话，下定决心上前。
　　赵信正在与沛柔商讨孩子的名字，赵信妙语连连，沛柔忍不住笑出声，余光瞥见门口那个身影，没说话，只是笑容敛了几分，到底是个可怜人，她想。
　　玉荷禀报越美人来了，赵信回过身，笑意仍挂在脸上。赵信冲她说道：“你受委屈了。”
　　越美人眼泪盈满眼眶，弱弱地屈身道：“皇上体谅臣妾，臣妾不委屈。”赵信点点头，对她说：“你那日好好地怎么会摔倒？你放心说，有朕在。”
　　越美人梨花带雨道：“臣妾那日，本是陪皇后娘娘散步，王常在突然过来请罪，皇后娘娘仁爱，并未责罚她，娘娘起身离开，我便也跟上去。”
　　突然她下了猛力，满脸泪水，重重跪下：“不想王常在突然伸出脚绊了臣妾，臣妾一时躲闪不及，身子又笨重，已然摔了下去，王常在却还假惺惺地过来扶臣妾！皇上，臣妾保护皇嗣不利，臣妾有错！”
　　赵信不出声，越美人心里越来越没底，正在她忐忑时，赵信沉声道：“带她们上来。”
　　不多时，王依皖和欢儿等人都被带到殿上。
　　王依皖狠狠瞪着越美人：“毒妇！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越美人瑟缩一下，沛柔悠悠开口，“王常在，并未叫你开口，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王依皖趴下：“皇后娘娘恕罪。臣妾逾矩了。”
　　沛柔又倚了回去，孩子月份大了，她总是觉得累，怎么坐都不舒服。
　　赵信见了，握住她的手，眼神尽是关切，沛柔冲他笑了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赵信这才回头道：“王常在，你不尊皇后在前，又伤害龙嗣在后，真是丢了乃父的脸。”
　　王依皖眼睛睁的大大的，“皇上，您不要听信她们的话啊！她们是想陷害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做过！皇上！”
　　赵信挥挥手，“王常在品行不端，贬为宫人，朕不想再见到她，让她离朕远一些。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免你死罪，皇后尚未生产，你这等蛇蝎妇人，定不能就在她周围。”
　　说罢便有人将她拉走，王依皖的惨叫令众人瑟缩。甄婷儿看着她被带下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欺辱她的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女王氏，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翻身了，她快意啊，却也心寒。枕边人翻脸如此之快，没有审问没有调查，只一个宫女一个美人的话，她就零落成泥。座上的那个人啊，他拥有天下，却只把那一个人放在心上，无情又有情。让人怎能不嫉妒那个受尽宠爱的女子。
　　赵信目光轻轻掠过甄婷儿，他发现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宫装，肌肤白嫩，这宫装的颜色配她确是有些老气了。歪着头在想什么？看门口，难道是把她吓着了？傻丫头，腥风血雨没见过，这么点自己的小手段就把自己吓住了，真是傻。
　　沛柔握着赵信的手，见他目光漂浮，以为他是心烦了，于是轻声道：“皇上歇歇吧，臣妾来处理就好。”
　　赵信回过神，看着妻子体贴的目光，温柔笑笑：“也好，用不好抢了你皇后的权利，朕白替你干活。”
　　沛柔被他逗乐，轻轻推了他一下，催他走。
　　赵信点头，道：“那就去静美人宫里歇歇吧。”
　　甄婷儿心中讶异，起身温顺答道：“是，皇上。”
　　沛柔不以为意，并未心生芥蒂，下令道：“蕙兰公主就麻烦贤妃姐姐照顾了。姐姐多年的清净却是要被本宫打破了！”
　　贤妃起身，恭敬答道：“娘娘严重了，能够抚养公主，臣妾也很欢喜。”
　　越美人有点没反应过来，蕙兰公主？她怎么不知这宫里还有一位公主？欢儿悲哀地看向她，她不知怎么走出坤宁宫的，记得隐隐约约听见皇后娘娘似乎赏赐她了。
　　到了宫里，她被门槛绊了一下，
　　险些摔倒。欢儿赶紧扶住她。
　　“小主。”欢儿担忧地开口，越美人却像疯了一样拉住欢儿：“你给我说清楚，什么蕙兰公主？不是皇子吗？本宫不是怀了皇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