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4、残酷惩罚

　　法兰蒂尔继续在大街上徘徊，经过一番折腾早已筋疲力尽，只想快点找到肯达一起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很想歇歇又不敢停下脚步，害怕再遇到刚才那样的流氓。
　　只好默默地向前走，像一道流动的风景，给街上的人们带来惊艳的一瞥。
　　天色渐渐黑了，法兰蒂尔又饥又渴，满腹委屈，不停地埋怨肯达，这个笨蛋到现在还不来找他，想要他饿死在街上吗！
　　法兰蒂尔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绝望之际忽然瞥见对面街角有个男人在焦急地询问路人什么，眼前猛地一亮：“肯达！”，听见主人的呼唤肯达望了过来，同样又惊又喜。
　　过度的兴奋让法兰蒂尔忘却了周围的环境，拔腿就向对面跑去，肯达在那边大喊“危险！”，法兰蒂尔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路中间，一辆高大的马车向他这边飞驰过来，车夫看见他连忙收紧缰绳，但是速度太快马匹不受控制了！
　　法兰蒂尔恐惧地睁大眼睛，竟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在马车快要撞上的刹那，肯达向他扑了过来，抱着他直接撞到人行道上，双臂紧紧护住他的身体，帮他逃过了一劫。
　　法兰蒂尔脑海一片空白，愣了好久才认出救他的是肯达，一天下来受尽惊吓，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认识的人，竟然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肯达像个大哥哥一样温声安慰，“我们回家吧。”
　　尽管身上有几处擦伤，肯达完全顾不上，赶快带小少爷回家才是最要紧的，两人一起回到之前拴马的地方，快马加鞭摸黑回去。

　　骑马赶回家里时，已是深夜。
　　这一天一夜的冒险之旅，着实让法兰蒂尔开了眼界也吃了苦头。
　　法兰蒂尔不敢对肯达说起大街上差点被流氓调戏，要是让他知道，冲他的牛脾气，第二天肯定会跑回去找那帮人算账。既然自己已经平安回来了，暂且放过那帮小虾米吧！
　　终于见到那个被他称之为“笼子”的家了，竟然有点亲切感，至少可以吃顿饱饭。
　　法兰蒂尔悄悄地推开门，屋里静得出奇，那些侍女竟然连蜡烛也不点，黑漆漆的一片。
　　摸黑走进客厅，刚要上楼梯，突然从身后响起一把冷硬的声音。
　　“你上哪儿去了？”
　　法兰蒂尔吓了一跳，这声线他再熟悉不过——是父亲！
　　这时大厅的蜡烛亮了起来，法兰蒂尔的父亲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后笔直站着四名侍卫，个个面无表情，像是四尊雕像。
　　男人见到儿子，并未马上动怒，而是微笑着朝他招招手：“来，过来。”
　　法兰蒂尔又紧张又害怕，父亲对他而言简直是高山一样的存在，那种气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脸上的微笑并不意味着宽恕，而是暴风雨来临前一种温柔的伪装。
　　他只得乖乖地走过去，父亲一手拉过他，扯他坐在自己旁边。
　　“开始吧。”他用悠闲的语气下命令。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彪形大汉，手脚利索地把肯达押到法兰蒂尔面前。
　　“你们干什么！”法兰蒂尔愤怒地站了起来。
　　父亲按着他坐了回去：“我不罚你，你乖乖看着。”
　　法兰蒂尔马上明白了，哭着恳求父亲：“都是我的错，是我要肯达带我出去的，你罚我吧！”
　　“不许哭！我说过格兰特家的男人不许掉眼泪！”男人近乎歇斯底里地冲着儿子吼。
　　法兰蒂尔吓得把眼泪都缩了回去，紧咬着牙关挤出几个字：“求求你，父亲……”
　　“少爷，你没有错！我愿意接受惩罚！”肯达不忍心看法兰蒂尔受苦，奋力挣开押着他的粗壮手臂，“放开我，我自己来！”
　　他扯掉了上衣，转身背对着法兰蒂尔跪在地上，冲着那帮侍卫喊：“来吧！”
　　一名侍卫端来了方形托盘，上面放着四、五条鞭子，黑黝黝鞭身上带着细小锐利的尖齿，一鞭子下去要脱掉层皮，法兰蒂尔只觉得头皮发麻。
　　父亲指了指其中的一条，那人点点头，拿起那条二指粗的鞭子，向肯达走去。
　　“不！”法兰蒂尔摇着父亲的手苦苦哀求，“我以后一定听话，求求你不要罚他！”
　　“二十。”男人冷冷地说。
　　“是！”持鞭子的人得到命令，转身对着肯达，手中的鞭子甩了起来，像毒蛇一样飞舞，然后“啪！”一声，重重地落在了肯达身上，撕扯着他的皮肉，光滑的后背马上裂开一条鲜红的血痕——肯达颤抖了一下，双拳紧握，喉咙发出细微的呜咽，却没有喊出声。一鞭过后，他依然坚强地挺立着脊梁，没有屈服。
　　“啪！”
　　又是响亮的一声，刺痛法兰蒂尔的耳膜，心里深深地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悔，如果这只是父亲为了制服自己的不安分，那么他成功了。
　　“啪！”
　　鞭子与血肉之躯的碰撞，鲜血已经顺着脊背流了下来，肯达全身冒汗，双拳握出了血，但是没有喊半句，脊梁依然倔强地挺着。
　　“啪！”
　　血肉随着鞭子的舞动飞溅出来，后背已经是模糊一片，法兰蒂尔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过头嘤嘤地哭泣。
　　父亲一把抓住他的下颚，强硬地抬起他的头：“如果你闭上眼睛，我就再加二十鞭。”
　　法兰蒂尔颤抖地看着眼前的惨状，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陷进了血肉，泪水像决堤的河水涌出了眼眶，心也像在挨着鞭子，被鞭挞得支离破碎。
　　终于打完了二十鞭，地毯已经染上了鲜血，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父亲松开了手，法兰蒂尔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记住，你犯错，他受罪。”父亲站了起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等那群人离开了大厅，肯达才趴倒在地，昏迷过去不省人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法兰蒂尔挣扎着站起，踉踉跄跄地走到他身边，哭喊着求人来帮忙，但是没有人敢过来，谁也不敢救助刚刚被老爷鞭打过的罪人，害怕自己受到牵连。
　　没有办法，法兰蒂尔只好擦干眼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他再度坚强起来，跑去医疗室抱来药箱，把治外伤的药瓶子统统拿了出来。
　　法兰蒂尔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他死！
　　法兰蒂尔把药水倒在干净的手巾上，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用镊子取走死去的皮肉，不让伤口发炎。再把家里珍藏治疗外伤的药粉，洒在他缠满血痕的背上，肯达的身体反射性地痉挛了一下，大概药性强的药物，洒在伤口上会特别疼，法兰蒂尔连忙放轻了力度，一点一点地帮他上药，肯达的反应也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最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绷带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再把它绑紧。
　　帮他处理完伤口之后，法兰蒂尔把肯达拖到沙发上趴着，又跑到楼上拿来被子给他盖上。
　　肯达开始发烧，身体忽冷忽热，这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法兰蒂尔守在肯达身边不知所措，只好坐在地上抱住那只刚刚救过自己的宽厚手臂，用他小小的身体，分担肯达身上的痛苦。
　　法兰蒂尔整晚都不敢合眼，神经崩得紧紧的，好像肯达会趁他睡着，就这样安静地走了。
　　这些年来，身边就只有肯达一个朋友，如果连他也不在，这偌大的宅子，将彻底变成冰冷的监狱。
　　法兰蒂尔在寒夜里呼吸着命运的苍凉，表面光鲜却不可掌握的可悲人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守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