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之光》玉岚渊

1、来自波兰的简居客

　　　　每当经过铁栅紧锁的蒙尘堆垢的夹灰腻乌的化院窗棂时，玛丽·居里夫人总会回想起与皮埃尔·居里一同熬煮幽蓝之光的离群索居的既机械枯燥又充实快乐的实验室中慢慢流逝的科研光景。那时的索邦大学并没有成套和成熟的化学实验室，学校仅仅能提供的最好的条件也便是一棚简陋的茅草屋。里面的实验设备既说不上先进也说不上落后，但却是校方当时鼎力相助的最好的条件。或许是夫妻俩精诚所至，总也能其利断金。就在这棚茅草屋里，诞生了二战时期化学史上的奇迹。
　　简陋的茅棚里正中赫然伫立着一口由于年久烈火燃噬的燎呛熏袅的黑底的沥青熬煮锅。乌怏怏的锅里五味陈杂。锅中倚靠着一根耐腐蚀的拳头粗的搅拌棒，浓郁的有机芳香烃带着滑腻扑鼻的甜味蹿入鼻孔，令人抑制不住好奇心，探头向烟雾缭绕的锅内探索。那冒着透明液泡的沥青糊浸润了粥糜样的糊丘滑陵，表层由于冷凝显示出了冰糕霰脂样的琼脂层。这一大锅熬煮，如同诱人的勉强果腹的食糜令人欲罢不能。居里夫人既欣喜又激动，她迫切地大口吸闻着令人恬醉的香味。良久，一股沥青霾粒随着升腾的矿雾扑扑朔朔地挂满了鼻毛枝桠，那烟熏火燎的霾粒迅速侵入毛细血管，刺激的腐蚀与不适感直冲泪囊，酸辣磨蚀着软绵的眼眶，那经过冲呛的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球宛如两颗刚剥离橘皮的爬满蜿蜒白纹的砂糖橘。连续的熬夜工作已经耗垮了她的神经，强忍着实验的沉重枯燥与身体不适，她稍显疲倦地打了口没精打采的呵欠。少顷，她选择了一个逼仄的角落，快要散架的支离破碎的腰身斜亘在破旧的桌椅之上，她的五指弓出了空拳，强撑着由于连夜疲倦而呆怠的头颅，没多久，实验室里便传出了小憩的鼾声。
　　这是一个伊始的乌托邦。
　　置放着坩锅钳的坩埚中不安分的CuSO4·5H2O(五水硫酸铜）跳着、叫着，与温热的空气分子来回弹舞。那颗颗等粒的舞者如同魔术变装一般，当曲落步停，一袭袭孔雀蓝的舞裙渐渐蒸融变淡，渐染出青衫雪纺色，最终定格成洁白无瑕的纱绸套裙。另一旁肌腱丰硕的Fe（铁块儿）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玫红色的萃取液在分明的不相容液面上款款地游荡。小指粗的引燃焰芯无精打采地塌软着有气无力的绵尾，蘸饱了酒□□，宛如酒足饭饱后懒得动弹的撑胀的食客。昏暗的实验桌木漆由于久经磕碰，边缘裸露着稀稀疏疏的牙印般的伤痕。生锈乌黑的铁锭规规整整有条不紊地按兵排路，井然有序。桌上实验器材严整规矩地挺直军姿样的阵列，一丝不苟地等待着。桌几上晶莹剔透的圆底容量瓶中奄奄一息的镭小心翼翼地闪烁着羸弱的幽蓝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