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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关于爱情的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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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事件后赵梓只休息了两天,就不顾时遇安的劝阻开始继续工作了。
时遇安一直想找机会试探赵梓对墨忆辰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想不到赵梓看着唯唯诺诺的,在这件事上嘴巴却很紧。每次时遇安提起墨忆辰,赵梓都会想办法回避话题。
这可让时遇安难受死了,他才不想无意间当了第三者。
这之后,墨忆辰又来探班了好几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墨忆辰对时遇安这个紫宸文化目前最大牌的艺人有多么重视。只有时遇安知道,来探他的班都是幌子,看望赵梓才是墨忆辰的真实目的。
墨忆辰怕赵梓不习惯剧组的生活,每次来都会给赵梓带些东西。有时候是夏天用的冰袋小风扇等降温神器,有时候是山中必备的防蚊喷雾折叠拐杖。最夸张的一次,他给赵梓买了几十双袜子,让赵梓穿一双扔一双,这样就不需要麻烦地洗。
当然,节俭惯了的赵梓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奢侈浪费,惊慌失措地让墨忆辰拿回去退掉。
虽然墨忆辰很会做人,每一次给赵梓送东西时,都会给时遇安和其他工作人员也捎点什么,但时遇安看着墨忆辰送来的东西,总有股郁气堵在胸口。
这种夫人得宠后陪嫁丫鬟也跟着受赏的感觉可真特么糟心。
但是在角落里化身柠檬精的同时,时遇安还是挺期待墨忆辰到来的。在片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看也看腻了。清新俊秀的少年一出现,简直就像是山林中的一滴沁人心脾的露珠。
而且时遇安没出息,虽然墨忆辰对赵梓的好总让他酸得不行,可是每次墨忆辰送来食物的时候,时遇安都吃得很开心。
墨忆辰再一次来探班的时候,又是提着两大篮子的物资。
“在剧组里这么多天了,怕你们吃盒饭吃得太腻,给你们带了些茶点。”
墨忆辰这天没穿西装,而是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配一条九分运动裤,脸上带着十足减龄的热情笑容,分明是个干净清爽的少年模样。
时遇安先舔了一会儿小墨总的颜值,一饱眼福后才看向墨忆辰手上的茶点,眼睛又是一亮:
“云间膳!”他最喜欢这家的茶点了。
墨忆辰惊讶地抬头:“你也喜欢这一家?”
这话一出,时遇安就知道不妙。
“老师一直很喜欢云间膳的茶点。”提到赵梓,墨忆辰的眼神变得柔软,像是陷入什么美好的回忆。
时遇安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废话,墨忆辰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才买这家的。
跟情敌喜欢着同样的食物,这感觉简直糟糕透顶。他决定把对云间膳的好感等级从“最喜欢”降到“一般般喜欢”。
“你们趁热吃吧。”墨忆辰回神,向时遇安和Wicky他们腼腆地笑了笑,“老……嗯……赵梓不在么?”
“赵梓在帐篷里整理东西呢,我们明天就得转移阵地了。”Wicky幸福地咬下一口萝卜糕,傻乎乎笑着回答。
就你话多!时遇安一口一个鲜虾饺,在心里闷闷地想。
果不其然,没客套几句,墨忆辰就提着点心找赵梓去了。
“老大,你不是说赵梓欠小墨总钱么?我看他们关系挺好的啊。”Wicky悄悄跟时遇安嘀咕,“他们应该本来就是朋友吧?”
“是挺好的。”时遇安磨着牙憋出这四个字,无语地看着Wicky。这姑娘当年刚从大学出来就做了他助理,没什么心眼儿还在这方面缺根弦,怪不得一直单身。
这时是正是午餐的点,之后还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时遇安看了看周围沉浸吃喝的人们,有些坐不住了。
跟上去偷窥吧,好像不太道德。可是不看一看,万一错过了第一手情报呢?
虽说依赵梓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沉闷性子,不可能对小墨总做些什么。可是两个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时遇安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他是为了可以及时阻止对剧组有不好影响的事情的发生。
“我觉得这个汤好像有点酸。”时遇安忽然一脸严肃地说。
“……啊??”Wicky懵逼地看向他。
“我去帐篷里找点白糖。”
Wicky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里充满了问号。酸梅汤能不酸吗?老大该不是热傻了吧?
时遇安才不管Wicky怎么想,迅速往住宿场地去了。
远远的,他就听到了墨忆辰的声音。
“老师,你只要说一句你愿意,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
时遇安顿时睁大眼睛,心中闪过一万句卧槽。
他望见墨忆辰和赵梓站在帐篷后面的小树林里,墨忆辰整紧紧抓着赵梓的手腕,两人似乎争执了起来。
时遇安轻手轻脚地躲进帐篷里,一边唾弃自己,一边透过帐篷缝隙看向外面的两人,同时竖起耳朵。
他想着墨忆辰刚才那句话,又紧张又有些郁闷,屏息等待着赵梓的回答。他酸酸地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小墨总这么一句话啊。
然而,赵梓却是神色慌乱,轻轻甩开墨忆辰的手:“小辰,现在……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很好!保持下去!时遇安松一口气。
可他的心紧跟着又提起来。
“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墨忆辰激动地扬高了音调。
很快,少年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些许委屈和压抑。
“我们认识四年了,老师。两年前你说我不够成熟,你说我没有想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我知道那时候的我没有那么值得你相信,那也没关系。”
“可是现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的心和两年前还是一样。我只是要你说一句愿意,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你要的时候?”
他望着赵梓,眼角微红,眼中的情感是只属于少年人的澎湃浓郁,炽热得能够让人的心口都跟着发烫。
时遇安怔怔看着,忽然有点心疼。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希望赵梓能答应小墨总。
是真的很喜欢,眼睛里才会有这样的光吧。
赵梓也像是被墨忆辰的话语和眼神震住了。好半天,他眼神躲闪着,低低地说:“小辰,被别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我们以后再谈……”
时遇安怎么也没想到赵梓会这么回答,他眉头拧了拧,要被赵梓的不争气给气死了。
要拒绝或者答应都好,这样不明不白地吊着人算什么?
他看见墨忆辰深吸一口气。少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目光中却充满了苦涩。
“好,老师,我不逼你。我可以继续等,等到你愿意的时候。”
“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时遇安的手不自觉抓住了帐篷布。
赵梓拒绝了小墨总,他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怎么的,听着墨忆辰低哑的声音,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这时,赵梓望着墨忆辰的眼睛,双唇动了动。
他的声音低得近似嗫嚅。时遇安几乎把耳朵都贴在了帐篷上,才没有错过他的每一个字。
“小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我怎么配得上你。”
说完,他急匆匆地转身走开。
赵梓这话一出,不光墨忆辰愣住了,时遇安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时遇安想不到竟然在这个同性婚姻法都已经通过了十几年的时代,还能听到这种宛如封建社会时期的论调。
他懵逼了好半天,等回过神想起自己好像不该站在原地时,已经听到了赵梓的脚步声。
这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时遇安低低咒骂了一声,想藏起来。刚挪动脚步,帐篷的门帘已经被人一把掀开。
赵梓看到帐篷中央的时遇安,瞬间呆立在原地:“你……”
“我……”偷窥被识破让时遇安有瞬间的心虚无措,但就在他拼命想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赵梓已经趔趄着退到了门口。
“我,我拿个东西就走……”他有些惊慌地低下头。
他没有问时遇安怎么会在帐篷里,也没有问时遇安听到了多少,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迅速拿起自己手边的水杯,踉踉跄跄跑出了帐篷。
时遇安甚至怀疑赵梓知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
他看着赵梓的背影,心情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庆幸,反而觉得胸口发闷,满脑子都是刚才墨忆辰失落的语调和神情。下一刻,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乱七八糟地想,墨忆辰这时应该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凑上去指不定会被反感。
况且他去了又能说些什么呢?他说什么大概率都没什么用……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腿。他在感情上实在没什么出息,就是见不得墨忆辰难过。
怎么四年前,小墨总遇上的就不是他呢。
这时他放轻了脚步。他看见仍然站在原地的墨忆辰。
墨忆辰脸上没有什么神情,一动不动地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
“小墨总?”时遇安唤了一声。他不敢流露出担忧心疼,心里却把赵梓骂了八百遍。
墨忆辰有些迟钝地抬起眼睛,看向时遇安。
“遇安哥……”他笑了一下,“你都听到了。”
时遇安不承认也不否认,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
顿了顿赶紧故作轻松地补上一句:“喝酒也行,我偷偷藏了两罐啤酒。剧组不让带,但是都是男人嘛……”
“你不用安慰我。”墨忆辰苍白的笑意敛了敛,低下头,“我没关系。”
才怪。时遇安在心里说。没有几个人在感情上是完全无私的,为一个人付出越多,就越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墨忆辰嘴上说着没关系,眼睛里的空洞却已经出卖了他。
时遇安在心底又一次长长叹了口气。
要是迟霖在,这时候大概会劝他赶紧趁虚而入。可他此时不想趁虚而入,只想让小墨总不要那么难受。
他想了很久,低声说:“小墨总,你有没有看过筑巢的鸟?”
墨忆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我见过。”时遇安见他有兴趣,继续说了下去,“很小的时候我在乡下住过一段日子,有两只燕子在我住的屋子的房檐底下筑了巢。我那时无聊,观察了好几天。”
他的台词功底是顶尖的。放柔声音说话时,仿佛在念一首优美的田园诗。
“它们每天都要飞到很远的河边去,因为爪子不灵活,只能用喙把泥和好,再衔回来。每次都只能衔回那么一点,来回无数次。一开始鸟巢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它们就挤在房梁上,每天只休息很短的时间。这样过了五六天,才有个巢窝的形状。”
“连燕子都这么累吗?”墨忆辰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但仍然配合地笑了笑。
“是啊。”时遇安轻声说,“就连燕子想有一个家,都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呢。更何况是我们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两个人顺顺利利、风平浪静地过一辈子。”
最美好的,又怎么会唾手可得。
墨忆辰身子震了震,接着沉默良久。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好半天他才再度开口,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迷茫时的倾诉。
“我知道老师在害怕什么。他说配不上我,其实他是在害怕我会因为他而被人非议。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可是他比我在乎。”
“每次他躲避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我做得还不够。如果我能像我父亲那样,如果有一天,我在别人眼里不是墨家小少爷,而只是墨忆辰,我就能真正让他相信,我什么也不怕。可是……可是我……”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眼眶却红了。
他知道,一切都不会那么简单。可是有时候,他实在是累极了。
时遇安胸口沉甸甸的,有些闷疼。他其实同样看明白了,与其说是赵梓不接受墨忆辰的感情,不如说是赵梓对自己压根没有自信。所以一边爱着墨忆辰,一边又把墨忆辰推开。
他终于理解了墨忆辰在坚持什么。墨忆辰单纯地想要强大到无人敢再非议,那时赵梓便不再需要有任何顾忌。但他仍然很想对墨忆辰说,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要再犯傻了啊。
且不说爱情里的相配不相配,从来不只看身份的高低。
因为自觉配不上对方,所以选择逃避,这算什么爱?如果连为对方披荆斩棘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一直等待对方的靠近,凭什么说自己爱着对方?
他想起自己最初欣赏的,就是墨忆辰超越年龄的自律和工作狂的劲儿。却从来都不知道,为了做到这一步墨忆辰付出了多少。
更没有想到,墨忆辰做的这一切,何其不值得。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小墨总。”时遇安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刚入行,还什么也不懂呢。”
这一刻他既恨赵梓的无用怯懦,又很想抱一抱他的小墨总。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拍拍墨忆辰的肩膀,告诉这个男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可惜墨忆辰想要的,不是他的肯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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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时遇安开始认真思考起几个问题。
他这到底算不算插足别人的感情?
如果算,他难道要丢掉底线当第三者?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迟霖在电话另一头发出嫌弃的声音,“我看你真的是拍戏拍多了才这么矫情。那两人别说没领证,连关系都没确认呢,你能有什么道德包袱啊?再说了,你家小墨总根本就是铁板一块,你踢都还没踢动就先开始考虑这些有的没的,没毛病吧你?”
时遇安苦笑。迟霖话糙理不糙,可问题在于,当前跟赵梓一比,他根本没胜算啊。
从前他一直以为只是小墨总对赵梓单相思,如今才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是两情相悦,只是因为赵梓单方面的自卑与不妥协才没有在一起。要是哪天赵梓想通了,下定决心接受墨忆辰,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插手吗?
他后悔了。当初不接受赵梓这个助理,他现在也不用这样进退两难。
但很快,时遇安就没有时间去思考感情问题了。
就在拍摄已经进行到一半时,《河山》剧组里一个原本就潜藏着的巨大危机爆发了。
《河山》剧组在各处山林郊野里拍了整整两个月,终于完成了外景的部分。剩下的戏份则多数聚焦于朝堂、宫廷与京城内。
既然是权谋剧,宫城里的戏份自然承包了《河山》大部分的看点和卖点,剧组也为这部分戏码费尽心血。
《河山》除去大投资大制作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宣传点,那就是导演吴岳为了真实还原剧本所处朝代北楚朝的宫廷场景,拉来投资兴建了一座影视基地。
然而,在外景拍摄的过程中,最大投资方天誉影视决定撤资50%。
天誉这么一出,无异于釜底抽薪。
导演组去影视基地视察了一趟,一期工程已经完工,而二期工程除了主要的宫殿外,其余不少建筑都只打了个地基。演员的档期早已定下,《河山》的拍摄进度不能轻易延长,只能每一天仍然照常开机,花钱如流水。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缩减影视基地那边的预算。
本来已经签好了合同,但施工队听说有可能发不下工资,纷纷停工抗议,要求提前结一半工资。
当时导演组认为现有的建筑已经勉强能够完成电视剧的拍摄,故而并没有答应那边的要求。事情一拖再拖,一直没有解决。
结果拖到外景的拍摄即将结束时,影视基地里发生了恶意打砸事件。
这么一来,问题变得异常棘手。既要安抚施工团队的情绪,又要重新布景,花销便是成倍地增加。如果妥善处理这件事,无疑会加速资金的枯竭。
天誉那边的态度就是撒手不管,因为剧组已经花光了大部分的预算,他们不打算再往里填。眼看着拍摄受到影响,吴岳导演为了找到新投资商,一天天愁得头发都白了。
《河山》是他筹备多年的心血,他自己本身既是导演也是投资人。但他从前拍的都是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本身就不挣钱,这次几乎已经投进了这些年的所有积蓄,这时候也没有办法再生出钱来。
就在这个档口,时遇安凭借着入行多年的直觉,从中嗅到了一丝机遇的味道。
他考虑了几天,终于下定决心,给墨忆辰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