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咀嚼黑夜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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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惜言把书包放下来，对薛静说：“今晚要不要出去打羽毛球？”
“我不打了，今天不想动弹。”薛静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有气无力的。
何惜言坐在长桌旁边的凳子上，不甘心地接着问道：“那我们就出去散散步，好不好？”薛静摊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又坐起来对她说：“好吧，我们走。”
何惜言挽着薛静的胳膊，两个人走在塑胶跑道上，还是何惜言先开口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她很小心，用试探的语气。“你这两天有点神情恍惚。”
薛静的脸上隐约可以看出点憔悴的痕迹，她转头问道：“有这么明显吗？”
何惜言看着远方消失的夜色，用有点虚无缥缈的悠远的声音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吗？”然后她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安慰她。
何惜言示意薛静到学校的假草地上坐下，两个对着坐了一会儿。
何惜言先开口，没头没尾地道：“我和他有联系了。”薛静先是一愣，回忆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说：“嗯，能感觉到，你最近还是挺开心的。”
何惜言问她：“你呢，你和你家那个吵架了。”
“没有。”薛静有点想逃避这个话题，别开脸回答道，但是脸上的愁容还是可以窥见。“他也不是我家的。”薛静有点闷闷不乐地说道。
“还说没有吵架？”何惜言觉得薛静这样口是心非的样子有点好笑。
又接着问道：“因为什么？”何惜言装作无意地说道：“让我猜猜。”
一到这种情况，何惜言就滔滔不绝起来：“你们离得太远了，你给他发消息，他一旦不立刻回复你，你就觉得他不在乎你了，他是不是和别的女生一起玩儿，然后你就生气了。”
薛静的脸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心虚的眼神还是被何惜言捕捉到了，她立刻了然地继续讲到：“这人啊，你到大晚上的就多愁善感，你这想一下子，那想一下子就觉得，啊，他不爱你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坚持下去之类的，是不是？”何惜言挑眉问薛静。
薛静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嗯，差不多。”声音很小，几乎要听不见了。
何惜言勾了勾嘴角，一笑说：“哼，我就知道，你们小女生是这个样子的。”
薛静现下想对着她翻一个白眼，说中了她心里的想法，再看看何惜言这个得意的模样，她想再怎么狡辩也无可辩驳。
薛静稍加思索之后，又有些沉重地说道：“我发现有一个原来咱们隔壁班的女生总在关注他，我之前都不知道，最近才发现。他们会不会…”她的声音在这里就停止住了，换作一声叹息。何惜言就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等待她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她问到：“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应该和他说你的想法，让他理解你，然后才能给你安慰。”何惜言说。
薛静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显得我有点儿小气。”
这下换何惜言皱起了眉头，她好像有些不能理解似的，语气里隐含着震惊：“你不会到现在还在装大度，假装自己没有看到过，然后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样子吧。”
“嗯，我还没有和他说。”薛静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太别扭了，还显得有些矫情。
何惜言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儿，趁事情还没有严重的时候摊开，你可能会面对两种结果，第一，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你白担心一场；第二，他们之间有什么，你就和他划清界限。如此简单明了，去吧。”
薛静的眼神很犹豫，试探地又问了句：“就这样？”
何惜言鼓励地一笑，说：“对呀，就这样。”
“万一是真的，我该怎么办？”薛静问。“那就拉黑他。”何惜言干脆利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调笑地看着她，又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你又舍不得对吧。那你就拉黑他之后再留恋他一会儿，你就天天怀念你们的过去，用一年，三年，十年去忘记他好吧，没人会指责你什么，这很正常，爱过才忘不掉。”
薛静一边听着，沉默不语。何惜言看了她一会儿，拍了拍她，柔声安慰道：“现在，这些都只是假设，你得先问问他，不是吗？或许你只是自己给自己臆想了一个敌人。”
薛静终于答应了一声，“好吧，我知道了。”
何惜言又笑了，调侃她道：“还说不是你家的？嗯？”她还用肩膀碰了碰薛静。
薛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还把我想的都猜出来。”
何惜言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那些无聊又爱面子的小女生都这么想，就说的是你，还憋着不说，迟早把自己憋坏了，其实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最重要。”
“哦。”薛静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何惜言看了她一眼，说：“算了，这次这样，以后你还是会憋着不说，到时候可没人开导你。”
薛静把自己的手臂缠上来，把头靠在何惜言的肩上，说：“你最好了，我这不是还有你嘛，有你在，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何惜言一躲，奈何薛静像一条八爪鱼似的缠住她的胳膊，甩都甩不掉。后来，她干脆不挣扎了，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别，谁也不会永远的陪在谁身边，到最后我们都是自己一个人。”她低头看了她一眼，又说：“我们到最后啊，都是自己一个人。”
薛静抬头看她，是那种熟悉的怀念语气，她又想起他了吗？
薛静从何惜言的肩膀上移开，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问：“那你…和他是怎么分手的？”
何惜言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薛静想到，每次在提起他时，她平静的外表下面就像是藏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平和坦荡。她稍稍侧头，道：“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她看到薛静询问的表情后又自己否认了自己，说道：“那就是没有说过。”
薛静以为她要开始讲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了，正屏住呼吸准备仔细听。
只见何惜言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远方微笑道：“因为我以前也和你现在一样作。”薛静先是愣了一下，吐槽道：“所以你就是我眼前的反面教材？”
何惜言又笑了两声，说道：“当然不是。不太一样。”
“我们啊…我们之间没有别人。”何惜言停顿了一下，“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多棱角，就不会把彼此的心都刺痛了吧。”
薛静看着她，问：“那你现在是被磨平了棱角吗？”
何惜言转头与薛静对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她说：“不，生活不会磨平我的棱角，它只会让我更加锐利。但是我现在拥有一副更温柔牢固的剑鞘。”
薛静不解，又问道：“那…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了吗？”
何惜言叹了口气，又以一种怀念的语气说：“我不知道。”
她补充道：“我不知道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放不下他…但是这些与他无关。当我真正要面对三年后的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时，我会有很多顾虑。以前的种种都是我们没有迈过的坎儿，再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怕我喜欢的是被我的回忆美化过的他。”
“我怕我过分美好的臆想会把我所有怀念的东西打碎。”何惜言揪着假草地上的草丝，拨弄着底下黑色的橡胶块。感慨地说：“我在逃避，我知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准备面对我的不清不楚的青春往事。”何惜言说着，自己笑了。
“波伏娃说过：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见你。”何惜言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她接着说：“我的等待也是。我希望它能有意义。”
何惜言看着薛静没有什么表情，似懂非懂的脸，笑意更浓了。“波伏娃的《越洋情书》。你可以自己查查看。”
“走啦。”何惜言笑嘻嘻地站起来，拉了薛静一把。两人又相携着回了宿舍。
越洋情书。薛静在浏览器上敲了几个字，然后按了搜索键。
她看到原文是这样的：
我渴望能见你一面，
但请你记得，
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
这不是因为骄傲，
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
而是因为，
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
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薛静心里默念着，是这样吗？她想。薛静看了一眼对面躺在床上的何惜言，她一直看不透她，但她却能清醒地看清自己。
那曾经的她是如何熬过那些无眠的夜晚？她不说，没人知道。
薛静又打开他的聊天界面，把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话都发了出去，就关上手机界面，仰头躺着看着墙面发呆。过了一会儿，何惜言床上微弱的灯光也熄灭了。
夜已深，睡意昏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咀嚼黑夜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