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人里》卞九欢

24、野心

　　当爱被掩埋在深深的土壤之下的时候……

　　沉睡着的人们啊，就通过叶片间那一点点拂过的微风，就这样渺小地，谨慎地，判别着爱。

　　他们追逐着那微风，看着它，到何处停歇。

　　温沁手里拿着刮胡子的刀，站在花园的阳光下，轻轻地为简弈刮着胡子。

　　简弈每天都有护工妥善地照料，所以他的生活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这一点点的胡茬，也是今天才长出来的。

　　比起阿诺德经年累月留下的胡子，简弈的胡子简直像是土壤里的小苗，找到都困难。

　　这就像是拿着刀子在微风中寻找空气一样。

　　明明是什么都没有啊……

　　却还要享受着看似无形的，小小的亲密。

　　危险的东西交在信任的人手里，反倒会变成亲密的游戏。

　　温沁小心翼翼地拿着刀片，轻轻地刮着简弈的脸。

　　可以说，这是在简弈苏醒之后，她第一次照顾他。

　　两个人静静地相处的时候，怀特海站在远处，背上背着巨大的枪，看着两个人站在花园中的这一幕，眼神有点飘忽。

　　这一幕看起来十分美好，但是他也知道，这种美好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

　　灰蓝色眼睛的混血少年，英俊立体的五官上，浮现出了一丝犹疑。

　　也不是，没有爱过他们。

　　从十一岁起就从老枪头那边离开，跟着简弈一起四处闯天下，那个时候年纪小，一天到晚背上背着一把巨大的枪，一个哥一个哥那样喊，总是想跟着他更多，依偎他更多，甚至是……

　　成为他更多。

　　年轻男孩的野心啊，就连圣期亚那无底的海沟深渊，都装不下。

　　眼看着他支持了叛军取代政权，眼看着他就这么轻易拿下了控海权，眼看着他富贵如烟，眼看着整个圣期亚那的权利都在他手下……

　　贪婪啊，不甘啊，也想要啊。

　　怀特海又看向温沁，温沁比他小一岁，两个人也算是一起长大。

　　从小到大，简弈都是偏爱温沁更多，给了温沁更多，把温沁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顾着。

　　有的时候在烈日下训练，那样同龄人悠闲自由的成长环境，也不是不向往。

　　等长得更大了，就心里的贪欲又多了一分，就是不仅想要她有的一切，连她这个人也想要。

　　外面的女孩子那么多，他却只能背着枪日复一日的训练……

　　这个你争我夺强权四起的圣期亚那，所有人都知道他神枪手的名号，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只是简弈的寄生虫罢了，是跟在他身后的狗，是他养的一条咬人不叫的动物。

　　怀特海低下头，拿出手机来，看着新来的讯息——

　　也不是没有爱过他们。

　　只是有的时候，爱没有钱和权力那么迷人。

　　这时，远处的简弈叫了一声：“怀特海。”

　　灰蓝色眼睛的杀手立刻惊醒，连忙藏起了手机，把肩上的枪背好，一路小跑到了简弈面前。

　　之间简弈的脖子上还残余着一点泡沫，那是刚学会给人刮胡子的温沁留下的杰作。

　　小的时候多迷恋被统治者呼唤自己的姓名啊……

　　直到野心汹涌而起，想自己称为统治者的时候。

　　怀特海问道：“哥，怎么了？”

　　简弈说道：“你去看一趟赖间日泽 ，不要杀他，只是调查他的行踪。”

　　怀特海立刻笑了起来。

　　年轻的男孩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心事。

　　这个时候让他出去，不就是放虎归山吗。

　　他笑着说道：“好啊。”

　　笑完，又立刻收敛，意识到不对，说道：“怎么不杀他，不是说好了要杀的吗？”

　　简弈看了一眼他脸上绽放的笑容，又看着那刻意掩盖的神色，只是短暂看了他一秒。

　　这一秒，足够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