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的第二春》SisinGary

15、人贩子

　　想象是条河，正常的时候清澈无害，脱光了下去游一圈是极好的消遣，但发起水来，就有淹死人的力量。

　　现在加洛正被淹没在自己过剩的想象力中，浑身缠满翠绿的水藻，咕嘟咕嘟地在浑浊的泥水里吐着泡泡。所以，尽管是站在尘土飞扬的十字路口，加洛却觉得自己的人生只剩下了两条路：一条通向用三尺白布自缢在破房梁上的结局，一条走向在街头跟小狗抢肉骨头的下场。无疑，不论是哪个下场都是十分可悲的。

　　脑子闹情绪没事玩绝望，脚在片刻的困惑之后就毅然决然地抢过了加洛身体的管理权，拖着加洛在大街上肆意移动。

　　刚穿来这几天，生存本能占据了上风，和小蔡斗智斗勇骗吃骗喝的过程消耗了加洛大量的精力，以至于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处境。自己以青春年少但是这里却人人喊大妈的身体从天而降，而原来的世界——那个乍一想很让人郁闷但仔细一想又充满了家的味道的世界——恐怕已经没有加洛这个人了吧？

　　自己真是抽中了穿越的下下签，你说给她个金枝玉叶的小姐身子，也能多少弥补一下自己来这待开发地区体验生活，精神和物质上的损失不是。自己的身子留在二十一世纪，哪位古人想去玩，就可以暂住。从落后突然走向文明，可能不适应，但她加洛的生存职责也不复杂，无非就是吃饭睡觉倒在家里做个米虫，这样的生活估计山顶洞人拿把勺子就能过得惯。

　　现在自己就这样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消失了，留守的人们该多伤心啊。首先楼下包子铺的小妹会想她吧，每次都买最多的包子。那个没心没肺的闺密，自己跳下去的时候手机钱包可都拎在她手里呢，现在大概已经换成了晚饭的啤酒跟羊肉串了。还有老爸，下次感慨家里养不起萨摩耶的时候，挠谁的头发来满足自己的幻想跟虚荣？老妈……更年期的女人没了出气筒该和更年期的男人掐了，以后家里就是刀光剑影鸡飞狗跳的二战战场了吧。

　　想到这，想象之河又流过一股暗流，彻底把在水面上苦苦狗刨的加洛给埋了个结实，一个没控制住，眼泪就喷薄而出。

　　看看，加洛揉着昏花的泪眼，前面就是一段墙呢，俗话说的好：上帝占了你的房之后，就会给你一段破墙。这就预示着自己往后的乞讨生涯吧，得，先蹲这练练吧。

　　于是加洛抱着腿缩成一团顺着墙根蹲下，然后在膝盖上蹭蹭鼻涕跟眼泪。

　　真是的，就这么出来了，连个破碗都没捞到，难不成真直接摊了双手要钱啊？加洛入戏太深，还没开始吆喝就考虑到道具的问题。

　　就在此时，“哗”的一盆水，从头到脚把加洛浇了个通透。

　　按说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是跳起脚来，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倒水人的鼻尖用音域最高的那段嗓音把来人的全体家族成员问候个遍。但加洛觉得自己既然从事了乞丐这个微笑服务的行业，就应该有敬业精神，于是捻下头顶上的一片碧绿的菜叶子，淳朴地嘿嘿一笑说：“中午吃油菜啊？”

　　倒水那姑娘，在这门口倒了大半辈子的水，从来没见过谁来这条臭水沟前观光的，也吓了一跳，再看眼前人朴实憨厚一副农民阿妈的样子，赶紧说：“对不起啊，没见着您老在这里插秧种水稻呢。”

　　那姑娘是这家大户人家的丫鬟，却是个难得不仗势欺人的好姑娘，对浇了加洛一身的水心存愧疚，于是硬拖着加洛去内府换身衣服。路上，加洛低头小跑隔了五米远跟在姑娘身后，样子像极了跟丫鬟里应外合偷主家财物的姘头。就这样，姑娘居然闹清楚加洛不是见缝插针，见地插秧的农民，而只是在那里练摊做生意。

　　什么生意要蹲在墙边直愣愣地盯着臭水沟才能做呢？姑娘困惑地想，于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碧玉姐姐，你这拎着盆走的这么急是要卖废品么？”一个甜甜的童声问，顺势把姑娘手中的盆和身后奇怪的人做了合理的联想，“这盆还好着呢，可不能卖了。”

　　收废品这个主意不错，比乞丐强一点，只是去哪里弄辆板车呢？加洛挠着滴水的头发想。咦，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什么呀，这位姑娘可是个生意人。我说少爷，你今儿不卖报啦？有空来后园子玩了？”

　　阿斗侧过身子仔细看看加洛，脸上是个大大的可爱笑容——其实这是疑惑的官方表情。呵，这大妈的形象可真是百变啊，前两天还是天下第一在小蔡的店里白吃白住，现在就成了生意人顶了满身烂菜叶子粉墨登场了！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她怎么都是特戏剧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啊。

　　加洛瞅着眼前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小孩，不由得为自己未来打算上了：帅哥少爷！多金，单身……按古人的婚嫁效率，几年后就是个钻石小王老五。自己要是攀上了这主，下半辈子就跟投了五险一金似的，十分有保障了。还怕小蔡那没品味的土财主算赶她出门！什么乞丐啊，收废品的啊，多没技术含量啊。

　　想着，马上付诸实践：“你们收童养媳么？”

　　人贩子！

　　碧玉姑娘大惊失色，怪不得行为那么诡异，原来是在门口望风踩点呢。虽说这架势只好像是来推销，但小少爷这么水灵可爱的孩子可别给她顺便拐了去。再说少爷要是丢了，买了童养媳给谁啊。于是抡起手中的盆就冲加洛的脑袋招呼过去，边打边喊：“老爷，有人要卖你儿子！”

　　加洛晕倒前，看到一个男人迈着矫健的步伐百米冲刺般跑了过来，先把儿子检查了一遍，发现无恙，转身拦住碧玉卖命抡着把盆底都敲瘪了的手，居然在加洛挨着大地前把她拦住了。加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清楚了眼前人英俊关切的脸，趁着意识之门还有一条缝，赶紧想：这个是阿斗他老爸啦，怎么忘了这主，醒来一定要问问他，收不收……儿媳妇……

　　随后意识之门轰然合拢，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