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非意中人》白毒不侵

76、谈判5

　　薛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漆黑的天，一排黄色的路灯立在夜空下，像忠实的守夜人。

　　他有些发怔，低头看自己，发现还坐在车里，但前面的司机已经不见。

　　薛眠猝然一惊，连忙转头，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有个人安静地坐在他旁边。

　　刚睡醒的迟钝感让薛眠一时忘了动作，视线里只看到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画面里有光影，有字幕，还有跳动的人物。

　　这是在打游戏？？？

　　一声咳嗽打破宁静，费南渡闻声抬头，道：“醒了。”

　　薛眠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收回目光倒回椅背上，呼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不好意思。”

　　费南渡继续手上的游戏：“可以再睡会儿。”

　　薛眠掏出手机看时间，都12点半了。摇摇头，准备开门下车：“不了，回去再睡。”顿了一下，又扭头问：“司机走了？”

　　费南渡关掉手机，揉了两下太阳穴，道：“也没什么事，让他先回去了。走吧，下车。”

　　跨出车厢后薛眠才看清此刻他们是在一个露天停车场，面前的建筑就是入住的酒店大楼。白色的景观灯照得高阔的楼宇像一朵巨大的白莲，盛开在缱绻的海风中。

　　跨进大堂，进到电梯，两人都没再说话。46楼先到，电梯门叮的一声往两边打开，薛眠迟疑了两秒，想想，还是按住了开门键：“明天我……”

　　“不用太早，”费南渡先他一步：“下楼前给我发信息。”

　　薛眠很想告诉他你误会了，我是想说明天能不能不去。但就这么几秒的犹豫让他错失了开口的机会，再想找补又未免刻意。电梯不能一直按着，薛眠沉了沉心，点头道：“知道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是否还有其它交代，长腿一跨，快步向走廊客房走去。

　　初夏的狮城气温宜人，绿树成荫犹如碧涛，咸咸的海风总能从不经意的四面八方温柔地拂来，化作满身的清凉。

　　不出所料，薛眠一早起床，刚洗漱完就接到了沈桓的电话：“薛老师你昨天什么时候走的啊？我一散会就去找你了，结果卫总说你临时有事，姜助理替你跟他告了假。你没事儿吧？”

　　薛眠感谢沈桓的关心，但也着实不能跟他实话实说，只好道：“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后来不太舒服，怕打扰你们工作就跟姜助理说了一声。忘给你留个言了，抱歉。”

　　“嗐，你人没事就行。”沈桓善解人意，还在那头安慰他：“在外面出差是不方便，不舒服别忍着，该说的就要说。对了，我本来想约你跟我们一起出去过节的，你这……还能出门吗？”

　　意料之中的邀约，薛眠拿出已经打好的草稿，道：“大概是不能了，头还有点晕。你们去吧，珍惜假期玩得尽兴。”

　　沈桓不好意思强求，只好道：“好可惜，那也只能这样了。听说今天外面会很热闹，有好多节目可以看……唉算了，我多拍点照片视频回来给你分享吧！”

　　薛眠心虚，又不擅长撒谎，不敢再多聊下去，只得赶紧想办法挂电话：“你们好好玩，记得做好防晒。”

　　沈桓挂了电话，薛眠走到衣柜前，看着衣架上挂着的一排衣服发了会儿呆。

　　时间不知不觉走向九点半，薛眠终于换好衣服，一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和信息。今天太阳比昨天的还大，温度也更高，透窗看出去，外面的世界一片光亮。指尖摩挲着手机解锁键，薛眠看了看落地镜里的自己。

　　不对称色的短袖衬衫，蓝黄相间，底部是黑白的竖条纹。运动长裤，纯黑，在脚踝处收拢，使得两条本就细瘦的长腿更显笔直。脚上踩着运动鞋，随身带它的目的本是打算夜跑用，但目前为止还没机会跑上一步，今天先拿来顶用。

　　嘴角边的血痂已经褪了，留下一小块新肉长出后的粉白。他这张脸本来就因为太白而显得有些阴郁气，添一道疤，反而滋长出了一点野性的味道。

　　解锁手机，薛眠找到号码，文字编辑得超级简单，不过短短一句话：我下楼了。

　　单肩包斜跨在背上，薛眠进了电梯，下到五楼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也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大堂见。

　　今天过节，大堂里的人流明显比昨天多，应该都是准备上街的。薛眠还记着沈桓那茬，总不能在这里撞见，好歹得做点伪装。

　　他打开背包，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头上，遮去大半张脸，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找了张偏僻的沙发坐等，旁边坐着一对来旅游的韩国夫妻，休息的间隙两人一直头挨着头说悄悄话，依稀能听到“欧巴思密达”之类。二人交头接耳，眉眼带笑，模样瞧着十分甜蜜。

　　薛眠自觉自己这颗电灯泡太亮，准备换个座位，刚一起身，交错的视线尽头一道高挺的身影从人流中向他走来。

　　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很奇妙，明明大堂里来来往往穿梭着那么多人，但就像身上带着光一样，薛眠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那个人。

　　白色的纯T，右肩处纹着一个黑色图案。水洗的牛仔裤上系着一条简单的皮带，腰身修长，长腿显眼，走路的时候像是带风。

　　再往上看，那人脸上架着一副墨镜，头发松散地垂下，显得干净又清爽，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年青。

　　仿佛彻底换了一个人。

　　薛眠心扑通扑通的，耳根一热，恍惚间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

　　费南渡就这么走过来，虽然隔着墨镜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脸上微露的诧异还是能从下弯的嘴角上捕捉到。

　　费南渡站定，看了薛眠几秒，问：“怎么戴个帽子？”

　　薛眠正犯心虚，忙抬手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沈桓他们的身影，才低声催道：“遮一下，别碰到认识的人。走吧，出去再说。”

　　费南渡听懂了他意思，迈步替他在前开路：“那就跟紧点，别走丢了。”

　　薛眠道：“我们去哪儿？”

　　酒店外面已有接驳车在等，薛眠发现司机还是昨晚那个大叔，可能是为了这几天外出方便特地雇的专职司机。

　　上了车，这回薛眠学乖了，没再为挑座位耽误工夫，直接去了后排落座。费南渡坐定，报出一个地名，这才回答上薛眠前面的问题：“先卖个关子，郑师傅认路就行。”

　　郑师傅就是这位司机。

　　狮城是个国际化大都市，城区繁华，景色也宜人，处处绿意盎然。交通虽然偶有路堵的地方，但整体还是有条不紊，即便大奔每开六七分钟就能碰到一处集/会的人群，至少没因此封路。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纷呈，不逊色中国的春节。因为卫塞节是纪念佛陀诞辰，随处可见的元素都与佛教有关。人们手上拿着鲜花和奉香，街边设置了佛龛礼台，民众虔诚地上前跪拜进香，将象征着祝祷的鲜花奉于佛龛上，磕头祷告，祈求心愿实现。

　　除此之外，薛眠沿途还看到有几处布施放生的。只见志愿者们支着帐篷，有序地发放食物给排队的待救济人员；又或是在河边放生诸如活鱼、鸟雀之类。形式多样，参与人员也多，可见卫塞节的传统习俗被很好的保留继承了下来。

　　“今天路况不好，可能要绕一点路，大概还有半小时到。”郑师傅一边扶着方向盘坚持在车流里穿行，一边看着后视镜道。

　　“不急。”费南渡转过脸看向薛眠：“早餐吃过了么？”

　　帽檐的高度压得正好，鼻梁以上全部挡住，没了视线的交流后薛眠只觉得浑身舒服，说话都不那么板着了：“没，早上起晚了。”

　　“平时也这样？”费南渡问。

　　薛眠盯着自己的鼻尖，声调扬了一点：“哪样？”

　　“起晚了，就不吃。”说这句话的时候费南渡将身体往薛眠这边转了一点，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淡，但车厢密闭，后排二人又靠得实在太近。薛眠嗅觉敏锐，当下捕捉到一缕香气，头一转，目光穿过弧形的帽檐，刚好看见费南渡正单手托腮看着自己。

　　哪怕是隔着一副墨镜，薛眠也感觉自己能看到对方投来的目光。那里面似有光亮在跳动，就像此刻高悬于顶的烈阳照进他瞳孔里，明亮，还带着笑。

　　“反正不饿。”薛眠动了下嘴。

　　这种对视很不公平，凭什么他就能把眼睛藏在镜片后，自己却得这么敞着让人看？薛眠岿然不动，用一种非常正常的速度把脸转了回来，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得盯着外面的车流。

　　费南渡像是笑了一下，手搭在旁边的中控台上，不紧不慢地朝前座道：“郑师傅，车里是不是有零食？”

　　郑师傅回道：“有的，姜小姐安排过，有面包蛋糕还有糖果饼干和饮料。费总，要拿吗？”

　　“不用了。”费南渡坐正身体：“薛先生说他不饿，你继续开车吧。”

　　薛眠：“……”

　　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哪怕自己现在确实有那么一点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