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非意中人》白毒不侵

25、选修2

　　“老师。”费南渡嘴里叼着支棒棒糖，向后退了三步。他懒懒地斜倚在门框上，脸上表情十足十的无辜，抬手朝老教授挥了挥：“抱歉听不懂英国话，可以普通话交流吗？”

　　“哈哈哈哈哈！”台下顿时哄堂大笑，接着就是各种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和明目张胆的交头接耳。

　　“这是不是那个谁？”

　　“他怎么会来这儿？”

　　“看样子不像来打架，倒像来上课的。”

　　“你开什么玩笑？”

　　“管他呢，反正有好戏看喽~”

　　老教授一巴掌拍在讲台上，示意各方保持安静，扬手往门口方向一指：“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哪个班的？”

　　“您别激动，”费南渡头跟着脖子往后一仰，偏头向门外某个方向投去一眼，须臾，回首道：“人来了，您问他吧。”说完也不等老教授发话，两手插兜迈进教室，径直往最后一排走去。

　　“你给我——”老教授“站住”二字还没出口，忽然余光一晃，一道熟悉的身影慢吞吞出现在他门口。

　　校长老温两手负后，一派学究风范地跨进教室，骤然见老教授正一脸怒色瞪着某个已在最后一排落座的身影，心道不妙，加快步子往前挪去，握住老教授的手把人带到一边，两人一通接耳密谈，不知在说什么。

　　前排学生耳朵尖，耳朵不尖这个时候也得尽量让它们尖起来，闻得一丝半句，只言片语里透露出的信息有限，关键词大概是什么“学分”、“抓阄”、“面子”之类，前后语境不够连贯，很难推敲出个中含义。

　　老温逗留的时间不长，最后在老教授的胳膊上拍了拍，笑吟吟地出了教室。他这一走，老教授似是想通了什么了，或者说是被老温点透了什么，总之没再揪着刚才的插曲不放，课本一翻，眼镜一推，继续上课。

　　崔绍群往后排扫了一眼，搡搡薛眠的胳膊：“听说这人之前找过你麻烦？”

　　从费南渡进门开始到他从旁边过道上走过，薛眠一直处于一种愣神的状态，晕乎乎的。直到崔绍群这一搡才把他搡回神，“啊”了一声，迷糊地问：“你说什么？”

　　“想什么呢，这么不专心。”崔绍群抠了块巧克力丢嘴里：“刚刚那个人，你看见了没反应吗？”

　　怎么会没反应，毕竟这么突然的出现。

　　薛眠想起不久前那个下午的校门口，那个坐在敞篷车里对自己说很快就要来学校上课的人——这话兑现得也太快了吧。

　　可今天这节是外院的选修课，他一个商学院的来干什么？

　　薛眠正走神瞎想，椅子腿突然冒出几波连续的震动，屁股下面的木板一阵“当当当”，震得他两条小腿都跟着抖了抖。

　　台上老教授叽里呱啦说得激情四射唾沫横飞，薛眠不想被抓住点名回答问题，便把脑袋往下压了压，直到确定老教授的视线扫不到自己这边，才扭过脖子瞪向背后，想看看是哪个二缺在瞎闹。

　　刚把头转过去，一张毫无征兆的脸就这么突然放大，贴在了他跟前——

　　一张线条明晰、有如刀劈斧削的脸。

　　眉弓高深，睫毛长密，张合在薄薄的眼皮上，显得眼神既犀利又神秘，如同一只夜视的猫。

　　他们大眼瞪小眼，薛眠愣住，就这么直勾勾地对视着，一时间竟忘了要避开。直到旁边的崔绍群不经意一瞥，瞥到这幅四目相交的诡异画面，忙出手搡醒薛眠：“干嘛呢？”

　　薛眠顺势醒神，赶紧撤身往后一退，可他和桌子之间的空隙太窄，回身又回得太猛，刚退到一半，半边身子“哐啷”一声撞上桌沿，发出一道特别响亮的突兀动静。

　　老教授的滔滔不绝被这一声无情打断，脸上瞬间风云变色，写满了“我已忍无可忍”六个大字，一怒之下拍案而起：“Who has something to say？”

　　老教授一声喝毕，手上一秒没停的跟着往这边指过来。薛眠心道要完，躲已经无处躲，只好站起来给个解释。

　　但有人比他快一步。

　　就在薛眠把折叠椅的底板收上去的前一秒，身后不疾不徐站起来一个人，左手食中两指在太阳穴那儿点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朝老教授敬了个堪称敷衍的礼：“No, Sir。”

　　“哈哈哈哈哈哈哈……”四周爆发出一阵毫不克制的哄堂大笑。

　　老教授面色已然铁青，但没像先前那样发作，而是推了推眼镜，带着点疏离的客套，笑着看过去：“Mr.Fei，如果你不想听我的课，我建议你尽快换课比较好。这里有这么多同学，他们跟你不……”

　　“老师，”费南渡拿起面前的一本书，朝老教授晃了晃：“我特别喜欢您的课，正在努力做笔记，您要看看么？”

　　大可不必，不捣乱已经不错了，没必要这么给面子还做笔记。

　　老教授深吸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落座：“好好听课吧，keep silence。”

　　这节课后来是怎么结束的已经没人关心，老教授于万分艰难中挺过第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夹着书本头也不回的走了。

　　定海神针一走，薛眠的座椅就开始“当、当、当当当”擂鼓似的跟着节奏震起来。

　　“干什么！”薛眠心情不佳，扭头瞪过去。

　　“好凶啊，”费南渡靠在椅子里，手上翻着一本书，抬起眼皮往这边扫了一眼：“几天不见变这么凶。”

　　“你怎么坐这来的？”薛眠僵着眉头盯着他：“我后面原来不是你。”

　　费南渡垂下眼皮，目光继续落在掌间的课本上，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他自愿把位置让出来，我就笑纳了。”

　　说得好听，什么自愿？你还笑纳？

　　薛眠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旁边的崔绍群却先开口，语气听上去不怎么和善：“你是外院的么？这门课只向外院学生开放，你怎么混进来的？”

　　费南渡托书的姿势未改，只是把目光从书页里抬起两分，从薛眠他们那个角度看过去，眼神里带了点冷飕飕的风。

　　费南渡觑着崔绍群，半晌，倏然一笑：“与你何干？”

　　崔绍群莫名其妙吃瘪，二话不说就要拍桌发难。薛眠见势不好，赶紧上前拦人：“别跟他计较，他……”

　　“姓费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崔绍群压着怒气瞪着他：“不就家里有点底子么，没了你爹妈，你敢这么横？” 崔绍群跟费南渡同一届，这几年看他和秦笛那帮人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早就不顺眼了。

　　薛眠没别的可说，只能继续劝架：“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要不然……”

　　“不上了！”崔绍群余怒未消，踢了一脚桌子腿：“让我跟这种人一个教室，算了吧！薛眠，回头找你借笔记。”

　　崔绍群夹着书包气势汹汹扬长而去，薛眠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无声叹气。然而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感觉半米开外忽然压过来一道黑云般的阴影。

　　“远近还行，”费南渡直接坐到薛眠隔壁，从背包里摸出笔，翻开崭新的课本扉页，在上面笔走龙蛇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以后就这儿了。”

　　薛眠压着不爽，尽量让自己忽视掉周围那些一刻没停的窸窣响动。他扫了一眼费南渡，不客气地拒绝道：“不行。”

　　“不行？”费南渡看他一眼：“你把这里买了？”

　　薛眠啪的一声扣上书：“这门课本来也不是你们院系的，你到底上这儿来做什么？”

　　费南渡手上转着笔，有些烦躁地盯着黑板上的英文板书：“我也想知道我来这儿做什么。”

　　薛眠有点蒙：“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之前费南渡答应了老温，尽量多来学校上课赚点学分，回头发毕业证的时候也就不必那么寒酸了。但他对自己的专业课没兴趣，老温无法，只得周周到到安排了十几种诸如工具类、文艺类、体育类的课程让他挑选。费南渡一样都不想上，最后逼得没办法，用抓阄选出了七门科，今天这堂就是其中之一。

　　呵。

　　薛眠突然有点想笑。

　　他们这些没背景的学子苦背单词学语法，狂做习题练听力，争先恐后挤破了脑袋才抢来一个名额，可有些人却是随便抓个阄的机会就唾手可得，还得的如此心不甘情不愿，一副被摁着脑袋过来受罪的架势，真是……

　　真是同人不同命。

　　再公平的学府也得向背景低头。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