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有诗无酒

17、第 17 章

　　之前一个月，陈铮一直想着秦磊的事情，都没能睡个好觉。

　　这天被杨子讼气得身心俱疲，凌晨他下了节目回到家反而很快睡去，一觉好眠无梦。

　　下午五点，陈铮像往常一样停好车，操纵轮椅进了省广播电视台的大楼。

　　这个时间大部分白天上节目的人都已经下班，剩下的另一部分人基本上会习惯性的忽视他。

　　今天却很不一样。

　　陈铮进入楼内，敏感地发现几个女孩子停下了脚步，看向自己掩着嘴窃窃私语。

　　一路划轮椅到电梯门口，自从瘫痪后就很低调的他久违地接受了周围人目光的洗礼。

　　随着几个人进了电梯，陈铮按下20层，就听到身后有人小声问朋友：“他就是陈铮吧？”

　　另一个人低声回答：“好像是他。”

　　陈铮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出名了。

　　直到谭笑下了节目见到他，一脸担心地叮嘱他：“师哥，你今天成了大家八卦的对象你知道吗？最近一定要保持低调。”

　　陈铮问她：“发生什么了？”

　　谭笑：“听说昨天杨子讼和任橙橙来办公室亲自给你送结婚喜帖，还是咱们楼里头一份，不知道怎么这事就传了出去，大家都很好奇，就把你扒出来了。”

　　陈铮觉得有些好笑：“我有什么好扒的？”

　　谭笑：“现在大家都在传你大学时代是滨海大学的风云人物，和杨子讼任橙橙两个人很要好。”

　　能进来省广电的人谁都不弱，自己这点过去，还不至于引起这么大轰动。陈铮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家里那位被人知道了。

　　谭笑又继续说：“最重要的，还有人说你那时候和好友杨子讼同时追任橙橙，最后任橙橙跟了杨子讼，你就和他们闹翻了，现在两人事业有成，风风光光办婚礼，亲自给你送第一张请柬，你这个午夜广播节目的主持人还不给人家面子。”

　　陈铮头疼，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被传成这样。

　　谭笑暗自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师哥，他们说得是真的吗？”

　　陈铮看了她一眼：“假的！”

　　谭笑缩着头吐了下舌头。

　　陈铮赶着上节目，无力地和谭笑拜拜手道别，进了广播室。

　　接下来几天，陈铮才领教到什么是人言可畏。

　　这一段关于自己的八卦新闻，他每天都会听到不同的版本，并且下一个版本总会比上一个更夸张。

　　最后，连陈铮的母亲也听说了这件事。

　　陈母给他打电话，先问了他最近身体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心，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陈铮：“小铮啊，你以前真的追过任橙橙？”语气中还带着那么一点欣喜。

　　陈铮最近真的要被这个问题折磨死，无奈地回答：“假的！”

　　母亲有些失望，嘱咐他平时要洁身自好，别惹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之后就挂了电话。

　　剩下陈铮一个人靠坐在床上暴躁。

　　秦磊最近一直在老老实实地开出租车。

　　下午五点钟，他按时与赵大哥换班，遇到一个要去省广播电视台附近的乘客。

　　秦磊将乘客送到目的地后，把车停在省广电的楼下，坐在车里抽烟。

　　之前陈铮发的微信他没有回，电话也挂断了，是不想再跟陈铮联系，害怕两人走得太近，有一天他发现真相会难受。

　　秦磊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现在确实有些想陈铮。

　　一根烟抽完，秦磊没有看见陈铮，想必他早已经到单位。

　　正巧这时候两个女孩从大楼里出来，站在马路边招手叫出租车，秦磊开过去，两人坐到了后座。

　　跟秦磊报了一家饭店的地址后，两人开始凑在一起聊天。

　　秦磊原本在前面专心开车，忽然听到‘陈铮’两个字飘进耳中，他从后视镜中望了一眼后座的两人，开始留心听她们说话。

　　两个女孩都是身材高挑、妆容得体，看上去气质出众。

　　其中一个梳着大波浪的女孩说：“陈铮就是广播部一个午夜情感节目的主持人，还是个坐轮椅的残废。”

　　另一个短发女孩做出恍然的表情：“哦，原来是他呀，晚上下班时遇见过几次，长得还挺帅的。”

　　大波浪：“长得帅有什么用，人已经废了，拿什么跟杨子讼比，就是单论长相，杨子讼也不差。”

　　短发：“可不是，这样的人追求任橙橙，真是不自量力。现在人家夫妇做足了样子请他去参加婚礼，他还不给人家面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大波浪：“听说其实陈铮和任橙橙在大学是有过一段的，后来出车祸残废了，就被任橙橙甩了。那天杨子讼还单独留下警告陈铮不要去参加婚礼……”

　　大波□□孩八卦得正起劲，忽然觉得有视线在盯着自己，她抬起头看向后视镜，正对上秦磊冰冷而阴沉的目光。

　　她捅了捅旁边的短发女孩，两人闭上嘴安静下来。

　　秦磊听得生气，想要警告两人别乱说，拿出从前的气势，再配上他眼角的伤疤，成功的镇住了她们。

　　他加快车速，把两个女孩送到指定的酒吧，两人战战兢兢付了车费，急忙就下车跑了。

　　他听到大波浪对短发说：“吓死了，变态司机。”

　　秦磊一阵烦躁，没了继续开车拉乘客的心情，想了想，他干脆原路返回，把车开到省广电楼下。

　　降下车窗，他靠在方向盘上看着光鲜亮丽、灯火通明的高楼，一根接一根抽烟。

　　时间到了十一点，秦磊抬手把广播打开，调到FM89.9，等着陈铮的星空夜话。

　　这段日子他一直回避听陈铮的节目，是怕自己听出他不开心，控制不住来找他。

　　今天两个女乘客说的话，让秦磊发现陈铮最近似乎过得不开心，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陈铮。

　　至于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这晚节目的主题是讨论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陈铮的主持一如往常，可秦磊就是从中听出了那么点强颜欢笑的感觉。

　　快到凌晨两点节目结束，秦磊掐灭手中的烟，将剩下的半截扔到烟灰缸中，打算熄火下车等陈铮，散掉身上呛人的气味。

　　打开车门，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翻开镜子仔细照了照，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看不出什么了。

　　秦磊站在路边等待，却一直没见到陈铮。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楼地下车库的感应门打开，秦磊回头看去，陈铮的车驶出来，飞快地开走了。

　　秦磊担心他会出事，转身钻进车里，启动车子跟了上去。

　　陈铮今天开车比平时快得多，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他现在的心情格外差，晚上来单位，听到的传言已经变成他出车祸瘫痪被任橙橙分手后却仍纠缠她、对她抱有幻想，所以那天杨子讼才会单独留下警告他。

　　陈铮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怒，可是愈传愈烈的八卦中饱含的对他这个残疾人的恶意，却让他觉得心寒。

　　前面是红灯，陈铮停下车子，头靠在车窗边，盯着外面冷清的街道出神。

　　他想了很久为什么杨子讼当年要那么着急跟自己提出分手，为什么任橙橙会答应杨子讼，想那些在背后开心地议论他的同事的心理，甚至想秦磊突然出现的目的和最后消失的缘由。

　　可是到最后他最后还是想不通。

　　他记起顾寒说过的话，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可怕莫测的东西。

　　绿灯亮起，陈铮重新启动车子，在暗淡的路灯下驶入一条两边挂着各色酒吧招牌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