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搭》有诗无酒

13、第 13 章

　　两人确定中午一起吃饭，因为秦磊现在还没换班，没有车子不方便，陈铮便让他先过来自己家里。

　　半小时后，秦磊按响门铃，陈铮把他让进屋内。

　　陈铮刚洗过澡，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身有些幼稚的蓝色卡通图案睡衣，头发湿漉漉的。

　　见到秦磊，他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怎么不自己开门？”

　　秦磊也笑了：“还是敲门礼貌些。”

　　陈铮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你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秦磊点点头：“好，天气还凉，你记得吹干头发。”

　　正准备回卧室擦头发的陈铮闻言熟练地操纵轮椅转过身，看向秦磊的桃花眼眼波流转：“秦师傅，要不你帮我吹吧。”

　　秦磊愣了一下，然后毫无底线地答应了：“行。”

　　陈铮找出家里的吹风机递给秦磊，秦磊接过来，打开开关，这是他第一次用吹风机给别人吹头发，因此吹得很用心。

　　暖烘烘的热气烤在陈铮的发顶，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潮湿的头发很快在秦磊刻意放轻柔的动作下变干，零碎的刘海遮住了额头，陈铮的发色是淡淡的天然的咖啡色。

　　他的发质又细又软，整个过程秦磊有种在安抚一只正晒太阳的慵懒橘猫的错觉。

　　“好了。”秦磊放下吹风机。

　　陈铮抬手随意拨了拨头发，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去换衣服。”

　　秦磊：“嗯。”

　　他坐回沙发上等陈铮，一手拿着水杯，抬头打量他的屋子。

　　房子的装修风格和陈铮给人的感觉并不一样，是简洁干净得甚至有些冷淡的北欧风，色调以黑白灰为主，不过细节上的点缀，还是能看出主人很懂得生活。

　　屋内很多设施都比正常的矮上一截，应该是为了方便陈铮坐轮椅行动。

　　这样完美中的不足，更昭示着屋子主人的残缺。

　　秦磊低下头，轻轻晃动手中的透明玻璃杯，看着杯中的水出神。

　　此刻正午的阳光铺洒在客厅，整个房间明亮而温暖，正如今天两人间的氛围，却遮掩不住他心底最深处隐藏的愧疚。

　　陈铮从卧室出来，穿了一身黑色的卫衣卫裤，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充满朝气。

　　他拿了车钥匙，喊秦磊：“走吧。”

　　两人直接乘电梯到地下车库，秦磊跟着陈铮上了他改造过的车子。

　　陈铮一边启动汽车，一边笑着对秦磊说：“以前都是我坐你的车，今天你也感受下我的车技。”

　　秦磊点头：“好。”

　　出了地库，车子汇入街道，速度并不是很快地移动着。

　　开车的陈铮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乐了，秦磊转头看他。

　　陈铮对他说：“顾寒说敢做我车的人都是勇士，秦磊，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哈哈哈。”

　　秦磊有些惊讶：“怎么，你的朋友家人都没坐过吗？”

　　陈铮撇撇嘴：“他们都有自己的车，谁会来坐一个残废开的车呀。”

　　秦磊皱了皱眉：“你别这么说。”

　　“就算这辆车不错，他们也会嫌弃司机是个残疾人。”陈铮又笑着看了秦磊一眼：“只有秦师傅是例外。”

　　秦磊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陈铮如今能表面上轻松不在乎地说出这些话，一定是在心里‘在意’过的。

　　秦磊沉默了一会，回答他：“我不会嫌弃你。”

　　前边正是一个红灯，陈铮停了车子，转过头看秦磊。

　　秦磊见他微微睁大一双桃花眼，表情有丝惊讶，又夹杂着感动，像是平静的湖水波澜乍起。

　　然而陈铮最后只是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车子到达目的地，秦磊发现陈铮带自己来的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火锅店。

　　这家四川火锅是滨海市的老字号，既经济实惠，又很好吃，口碑一直不错，人也常常爆满。

　　陈铮将车子停到画着轮椅小人的残障车位上，两人下了车。

　　秦磊从后座搬出轮椅让陈铮坐上去，路边还是有人好奇的探头看过来。

　　两人直接忽略他们，进入店内，并幸运的找到了位置。

　　秦磊把菜单递给陈铮：“锅底要清汤，你点吧。”

　　陈铮好奇问他：“秦磊，你不吃辣吗？”

　　秦磊反问他：“你的身体应该不能吃辣的吧？”

　　陈铮叹了口气：“唉，可是我超喜欢辣椒啊，我们吃的是四川火锅，怎么能不要麻辣锅底。”

　　秦磊：“你家人会同意你吃吗？”

　　陈铮：“就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我才找你一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陈铮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就算有事，我也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秦磊无奈地扶额，他开始后悔答应请陈铮吃饭了。

　　经过和平协商，据理力争的两人各让一步，要了鸳鸯锅底。

　　陈铮点的菜品陆续被端上来，秦磊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将麻辣牛肉下到了麻辣的一边。

　　陈铮捞出一片，蘸了油料放进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真好啊，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正宗的火锅了。”

　　秦磊抬头看他，陈铮对他说：“平时他们都管着我，不让我吃辣椒，包括顾寒那小子。我自己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来，忍的真是辛苦。”

　　说着他又夹了一筷子。

　　秦磊心知劝不动他，只能说：“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陈铮：“我知道，我身体什么样，自己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吧。”

　　秦磊点点头。

　　这一顿火锅，陈铮吃得不亦乐乎，秦磊见他双唇被辣得油红发亮，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说别的，作为一个同样嗜辣的人，他其实很能理解陈铮。

　　于是秦磊只能默默地在清汤锅里涮些蔬菜，放到陈铮的盘子里。

　　吃完饭，秦磊结过账，两人便分开了。

　　秦磊去交班，陈铮则直接开车回父母的别墅。

　　陈铮小时候和父母的关系并不融洽。

　　陈父陈母都忙于自己的事业，并不怎么管他。他上大学后主动跟父母出柜，被父亲打了个半死赶出家门，告诉他改不了自己的臭毛病就别回来。

　　因此尽管大学时代陈铮很优秀，系里却没人知道他的背景。

　　与父母关系的转折发生在他出车祸后。

　　当时他躺在医院的高级病房，刚清醒过来，熬红了双眼的父亲和一直在哭泣的母亲便立即凑上来，陈铮至今记得，父亲在握住他的手说接他回家时，强忍着不掉眼泪的情景。

　　在那之后的半年时间里，每一天对于全家三口人来说都是折磨，母亲陪着他，不断地鼓励他安慰他，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对着父亲哭。

　　两人那时都憔悴苍老了许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历过这场劫难，一家人变得比从前更加亲密。

　　陈铮的父亲现在已经升任滨海大学的副校长，母亲则不怎么再抛头露面，平日里只和自己的姐妹们喝喝茶，逛逛街，打电话督促儿子照顾好身体。

　　今天两人都在家等着儿子回来过生日，陈母更是早早进入厨房，打算亲自准备晚饭。

　　陈铮划着轮椅进家门，正戴着眼镜用手机看新闻的陈父放下手机，起身走过去抱了他一下：“回来了？”

　　陈铮笑着应了：“嗯。”

　　陈父：“听说你之前生病住院了？怎么都不告诉我和你妈妈。”

　　陈铮：“只是感冒，顾寒大惊小怪非要我住院，所以我就让他一直伺候我了，不用担心。”

　　陈父点点头，又嘱咐了他几句话。

　　陈铮和父亲聊了一会儿，操纵轮椅到厨房去看母亲。

　　陈母见儿子回来，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开心得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陈铮躲闪不及，佯装着捂脸抱怨：“妈，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以后不许这样。”

　　陈母一边把鱼放入锅中，一边感叹：“是呀，一晃你都三十了，我老了。”

　　陈铮笑着说：“妈，你还年轻，漂亮着呢。”

　　他心里想起来秦磊没有问过自己的年龄，自己也忘了告诉他，过了这个生日，自己就三十了，三十岁的生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值得纪念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