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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倾心一片 ...

  •   感情这东西,几乎不必宣之于口,身在其中,被爱着的人最能巧妙地捕捉细枝末节,萧云芊不想听什么虚假的戏文,只执拗地又将人抱紧。

      “我在梦里抱住的希望,她瞬间就倒塌了,我不要松手,”她能听见对方心跳的力量,她渴望感受此人磅礴的生命力,“我怕我一松手,就连你也离开了。”

      这声称呼是她处于梦魇之中,惊得连恩与福安迅速对视了一眼,这可是大不敬啊!

      却见圣上半分不恼,更是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问道:“你见过天塌下来吗?”

      萧云芊摇了摇头,孩子一样在人背后揪着手指。

      赵光曦怀抱坚定,语调自信道:“那你可要抱紧朕了,这世上唯有朕,不会动摇,不会倾塌,可若是你今日选择了朕,就没有随心所欲放手的道理了。”

      “我……”

      萧云芊嗅着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头脑有些清醒了过来,双眼泪水瞬间就止住了,她今夜举动,不是出于她理智的复仇心,可偏偏试探出对方对自己的底线。

      几乎是没有底线的。

      “我,我是做了一个噩梦,我……”良心有点痛。

      赵光曦明显觉出背后一松,也就顺势退了一步,瞧着她那一双恢复了清明的眼睛,这双眼睛分明在混沌时满满都是无助,可一旦清醒了,就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了。

      萧云芊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太后要她做的事,她在最后关头一定能阻止,只要顺水推舟,她能获得的利益将远远大于随时都能做到的献身于君王。

      赵光曦眉目微皱,萧云芊立刻上前揽住人脖颈,一吻落在他唇上,这碰触极轻,轻到她欺骗自己没有心动,而对方的反应也是淡然的。

      可若是她不走出这一步,她又该以什么立场邀圣上花灯宴离席与自己私下相处。

      这吻青涩,两人俱是没有想起该如何收场,亦或是将这暧/昧加深一番,直到萧云芊主动退开,赵光曦才瞬间扶住了她的后腰,不轻不重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故作冷着嗓音道:“占了便宜就想走?”

      “圣上是要小女下跪告罪吗?”萧云芊脸色薄红。

      ……

      您是要小女下跪告罪吗?

      ……

      三年前,身为太子的赵光曦年十八,得了父皇恩旨,准允他监国听政。

      常年身在宫中养尊处优,受的是天赋皇权的教导,他这个根本没有竞争对手的唯一皇子,自然被教养得傲骨铮铮。

      就连左相祁老头在前朝呼风唤雨,也一心要将女儿祁明淑嫁给他。

      这婚事,从他十六岁就被说起,可他偏生就瞧不上祁明淑。

      一个官家女子当礼仪周全,未嫁之身随意进出宫廷也就罢了,偏还傲得很,自恃家世横行霸道,欺凌宫女被他瞧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是见到他这个天下唯我独尊的储君,也只是明面上装出些敬重来。

      他拒婚,他反感自己身边不安分,太傅说他是天之骄子,来日登基,世人皆是臣。

      直到监国第一日,祁明淑的父亲,当朝权臣左相,就在朝堂之上重重地羞辱了他一回。

      言辞激烈,辱及父皇,这是他自出生以来受到的教导不允许的存在,可他的反驳,却在出口的一瞬间被父皇打断了。

      当着群臣之面,父皇让他向左相道歉……

      教他何为君臣的太傅没有站出来替他说话,满朝臣子个个都在看他笑话,他们是君,却是天下最可笑的君。

      左相越过他,恶狠狠地瞥他父皇,他听见太监高呼着:“圣上您怎么裤子湿了……”

      耻辱,他都不敢回头去瞧一眼自己曾经眼中的威严,怎么能这么懦弱,即使这皇位是被人扶上去的,是造/反来的,即使是他人眼里的傀儡,可他父皇也是个人啊。

      下朝之后,他只想赶紧逃回东宫,他需要太傅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偏偏就被左相拦下了,那宫室长廊幽暗得很,阳光都难透进来似的。

      左相靠近他,告诉他,“你父皇吓得尿裤子了,小太子,你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了吗?”

      “你欺君!”他吼得大声,涨红了一张脸。

      “臣该死,”左相笑声在他记忆中永远是阴恻恻的,“太傅还教了你什么?让你拒婚?告诉你那些微不足道的势力就能与我抗衡?”

      他已然头晕目眩,一口气就将提不上来。

      “去他娘的天赋皇权,你的龙椅,是臣一步步抬上去的。”

      他有意识的最后一瞬,只觉一股腥血喷薄出口,脑海里只剩一句,“去他娘的天赋皇权。”

      礼乐崩坏,君不君,臣不臣。

      “啊,啊啊,孤山远,云海遥,魂兮魂兮归故乡……”

      “谁在吟唱?”满目鲜红彼岸花的太子,垂眸看着自己若隐若现的双手,如雪白衣丧气,身若浮萍,飘荡无依。

      “君不归,通神鬼,魂兮魂兮何所依……”

      “你是谁?”赵光曦终于是能挣扎出声,嗓音沙哑如弥留之际的老者,惊得他嗫嚅着,再不敢发声。

      那床幔外的女子停了歌声,回他道:“小女如意。”

      这一定不是真实的名字,这歌声并非取乐的小调,分明是巫祭的咒语。

      可他不能动弹,也再不敢睡去,若是闭上眼睛,再回到那三途川该如何是好。

      如意的歌声在那漫漫长夜,守护着他,提醒他身在人间。

      小小巫女,尤其爱吃芙蓉糕,常在深夜将一碟碟糕点偷挪到床边,他笑她偷吃,却也借着机会也取上两块。

      直到一天夜晚,他再次挑起帘子,手方一伸出,就听那小巫女劝说道:“吾乃九天玄女座下,若是你挑开了帘子,看见了脸,仙女就要飞回那九重天去,这神仙妙曲,你可就听不着了。”

      赵光曦笑得有气无力,没让那小巫女听见,就哑着嗓子说道:“仙女可能解惑?”

      “小女以为,贵人您不过是深陷梦魇。”

      “你可知梦魇有多可怕?”赵光曦若是醒来,要面对的实乃人间恶鬼。

      “梦魇可怕,是人被恶瘴蒙住了双眼,是自觉比恶瘴高了一等,若您能平视恶瘴,将自己瞧得低些,那恶瘴也不过是睁眼就能打败的敌人。”

      赵光曦一愣,喉间血气未散,又问道:“若他强大?”

      小巫女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再强大,他也在您梦中,一场棋局,子未落,您真要因局生怖吗?”

      “强词夺理。”赵光曦显然走出迷局,却故意斥人无礼,小小女子,哪能知晓天下局。

      “仙女说的对。”小巫女仗着他下不来床,半点不怵。

      “仙女……”赵光曦笑了,这唇角一动,干裂的嘴唇就痛得很,腥气漫入口中,苦涩,却也甘甜,“我今日不治你的罪。”

      “您是要小女下跪告罪吗?”

      ……

      记忆回溯,难免动情,可眼前之人却早已不是那个能不惧权贵,带人走出梦魇的仙女了。

      他从不爱吃芙蓉糕,而那碟芙蓉糕正是太傅藏有密信所在,堆得极满,日日送来,若不是当年的萧云芊主动将糕点拿到他跟前,他或许早就命人迷/烟伺/候,心中也不会愧疚。

      可此女的歌声和劝解,事到如今,已是他一生难忘的。

      他三年来,时常想着,若不是外面的人放了熏香迷/烟,他不会下床揭开她的面纱,就不会将这降临人间的仙女记在心上,又后悔于此举之后,他二人当真再也不曾相见。

      怎能让人相信九天玄女召了她回去九重天。

      分明是有心之人,恨她美貌,妒她善良,偏要拆散他朝思暮想,也让他终于是明白,实权在握方得天下,方得心上明月重耀星空。

      “朕不要你跪,但你得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萧云芊抿了抿唇,她吻得突然,就怕对方真要了她,可谁知眼前的男人还能不近反退呢,她指尖微麻,悄悄从人颈边挪到肩上。

      轻声求道:“小女想要的,想在花灯宴告诉圣上。”

      “花灯宴?”赵光曦笑了笑,目光依然柔和,“是要当着群臣女眷的面,让朕给你一个名分吗?”

      “我……”

      “想做昭仪?妃?贵妃?”赵光曦拍拍她的背,哄道,“朕不急于一时,你也不要急,若是有了名分,你就不能住在紫宸宫了。”

      萧云芊心中微动,原来这才是让她做御前尚宫的原因,对方的计划全在让她不离不弃,可她的算计却次次都在将他推开。

      “可是,连恩总管不是说,中宫无主,后妃不得封诰吗?”她还记得初入寝殿那日得到的忠告呢。

      “规矩是人定的,人皆是臣,朕不是先帝,朕既允了你,就一定会做到。”赵光曦一手将人揽过,抄起膝弯打横抱起,他步子一动,连恩等人立刻跟上,却都保持着不近的距离,避免听了主人的私语。

      萧云芊此刻才留意到自己足底冰凉,也不折腾,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这份好,靠在人肩上,早忘了先前的一番算计之语,只直白轻柔地道了声,“小女,想要圣上那夜陪小女一人看花灯。”

      赵光曦脚步一顿,俊美的脸上笑容略减,声音却是极温柔地说:“仙女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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