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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公子公子,我同你说呀,咱们家对门那地儿新开了个食馆!”
      “慢点跑,对门鞭炮声炸都透天了,公子又怎会不知?”少女一蹦一跳的进了大门,言行间是遮掩不住的欢欣。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身后追着,“你别去吵醒了公子!”
      卧榻上原先躺着的人掀过毯子坐起,挺直背脊,端起桌上的茶盏,微微拂了拂,却是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旋即清浅的眸染上冷厉,扫了一眼来人,缓缓开口,竟是温润如玉般的声线:“我素来喜欢清静,对门那馆子已经够闹人了,你们也不让我耳朵清静么?”
      少年闻言,听出了那人语气中的不悦,心中慌乱,暗道不妙。于是赶忙拉着少女跪下,面上惶恐,额上鼻尖已生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公子,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她……”少年抬起头来,膝盖往前挪动,他伸手扯住滑落下一部分的那人的衣摆,颤巍巍道:“公子且放过她,她还小不懂事……”
      “罢了,也是小孩子心性。离枝,你身为兄长,犯不得这样的错。”我轻呷一口茶,尚留有余热的茶水入喉,剩下是满腔苦涩在唇舌齿间散漫开,“你懂我的意思?”
      少年猛然一颤,低过头却笑起来,喘着粗气,笑的全身都抖起来。是啊,叶离枝,你有几条命可以抵过?面前这个人,他不能说坏,但也绝不能说好。
      定了思绪,我方将桌上一纸文书拿起,“我抽空写了张聘书,待会你俩给我贴到门口去。”
      “为何……”连枝被迅速反应过来的离枝捂住嘴,虽是呵斥却极其温柔:“连枝,少说话,不该问的别问。”
      他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照着做。
      少年又转过身来,朝着我俯下身来重重地一扣,地面粗糙,他额头好像蹭破了层皮。
      “离枝再不会犯。”
      我起身,从卧榻下来,将文书轻轻地放在离枝面前,而后慢慢探前了身子,直到凑的足够近近,直到贴近了他的耳畔,我轻轻的笑一声,转而道:“我自诩不是个好的,当初我看中的也不过你而已。至于连枝,若不是你实在记挂她,我也断然不会再让她重见天日。”
      “离枝,你可得记好,若没有我,便没有现在的你们。”
      我并不是故意以连枝相要挟,只不过她着实不如离枝聪明伶俐。离枝性子温润,够明事理,又能忍耐,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比不得的。我原本是只想收了离枝跟在身边的,怎奈他不愿与连枝分离。强硬带走离枝不是不行,只是日后难免会不忠于我。
      连枝喜欢热热闹闹的也难免,毕竟她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年龄,多半是喜欢玩耍欢闹的。只是我素来喜欢清静,若是她太闹腾了,我便再顾不得她。
      我可以说,我好时,便是真的好,可为你上九天揽月,可为你下五洋捉鳖。我坏时,便也是真的坏,可为目的不择手段,可行事狠厉心如蛇蝎。离枝连枝是我付了代价换回来的,是我的下人,固须听命于我。
      人世间走两回,几人能有此幸?还望他们各自珍惜。鞭炮声依旧炸响着,我将离枝的恐惧尽收眼底,而后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
      “来来来,咱今儿个刚开馆,所有饭食一律不收账!”
      “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各式各样的菜咱都有!”
      “这位公子,进来小尝一下?认个脸熟?”
      ……
      我站在阁楼,眼前便是那家食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时有人进入,或三或俩,或只身一人。有一身华服,贵气逼人的;有短褐穿结,平平无奇的;也有衣衫褴褛,穷困潦倒的。一个两个,鱼贯而入,紧接着便是店小二高亢洪亮的吆喝声,门口的几人大约也是店里的伙计,穿着一色的鸦青色短褐,还在不断的拉客。果真是十成十的闹腾杂乱。我盘腿坐下来,望向沉闷的穹空。云彩累积的十分厚重,仿佛是谁家高宅大院,日光难以透进来,给这原本就冰冷的冬日平添了几分压抑。不远处大概就是那馆子的后厨罢,一阵又一阵的炊烟升起,黑色的烟飘渺着,似要吞了那一片人间。
      不多时,呛人的烟味扩散过来,刺鼻难闻。我落下手中最后一颗白子,起身回房,又吩咐了离枝关上店门,好生在自己屋里呆着,看好连枝别让她出去乱跑。之后便解了衣裳睡下,我不禁想着,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安宁,我也染了六七分的惰性,大堂之中,明明我已卧了一个时辰有余。然而天色终究是渐渐暗了,我便闭眼睡去,不再多想。
      待小憩醒来之后已是夜幕降临,睁眼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少顷习惯后,徒生了信步夜行的雅致,便起身披上衣袍,罩一件貂毛的氅子,走下楼去。只不过正是寒冬腊月里,院子里两旁的花草树木几乎全是些枯枝烂叶了,少有的几片枯叶还连在枯败干瘦的枝条上,随晚间的寒风肆虐,一同瑟缩着,可怜到也发不出一丝一毫沙沙的声音。多数树木都覆上一层皑皑白雪,因而生出另一番韵味来。屐齿轻踩着不很厚的积雪,踩雪的咯吱声鼓搔着耳膜,我取了一壶酒,在石桌旁坐下来,虽是冷酒就寒风,却叫人好不快活。
      夜空挂着少见的一轮圆月,云也是轻薄的,微掩着清冷的月光,似薄纱朦胧了人面,只映射下寥寥几缕来。
      年关将至,铺子里已经挂上了几只灯笼,不及外边红火,但总归是添了些年节味儿。这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不过总是掺杂着人们躁动和不安。一阵寒风掠过,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我随声音望去,原来是一只老鼠蹿过。
      “公子?”远远的有人提了灯笼走过来,我顺着声音看去,依稀辨认出一袭白衣绰绰约约的身影,正是离枝。
      “离枝,你过来同我喝酒。”我唤出身,白雾随着风飘去,模糊了天地。离枝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上前坐下,灯笼放在石桌上。烛光好像跳跃着,不停翻飞,透过薄薄一层纸含沙射影的亮着。我打了个寒战。
      “怎么在这?”
      “刚哄完连枝睡下,听到些声响便出来看看,不想原来是公子在院中饮酒。”
      “倒酒。”我出声。
      离枝便倒,我一饮而尽。
      “再倒。”
      离枝只握住瓷瓶,不动。良久,他说:“公子喝这些终究是十分伤身的,更别说冰天雪地里饮这么凉的酒?”
      “你关心我?”我笑起来,看着离枝重重点头。
      “我何尝不是?白天的事你多担待,也别忘了反省。”话锋一转,我问:“几时了?”
      他抬头望去,然后道:“大约辰时中了吧,冬日夜长,月升的早——今日倒是个圆月。”
      “嗯,时辰不早了,回吧。”我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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