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蓝]Septem peccata mortiferum》Kaboku

6、贪婪

　　七宗罪：贪婪（5）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就站在那陷入了休眠。

　　没有人来唤醒他，也没有人试图打扰他。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他只记得，当他最后终于回过神来，看向面前墙壁上出现的门的时候，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但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推开门。

　　门的另一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还没来得及走进去，他就听到了什么东西咔哒一声轻响——直觉不好，立刻后退一步，关上门。

　　门还没关紧，只听嚓的一声，一截刀尖从被穿透的木门背后刺了出来。

　　如果被刺透的是自己，会怎样？

　　小蓝心想，或许会很高兴吧——也说不定会拼命地咒骂这个躲在暗处放冷箭的人。

　　等了几秒，他再次推开了门。

　　这一次，他在打开门之后立刻闪身躲在了门边墙后。

　　什么东西都没有飞出来。

　　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黑暗。

　　他想了想，走了进去。

　　迈出第一步，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地板——凉而细腻，是瓷砖。

　　他站起身，又迈了一步。

　　这一次，他感觉放下脚的那一瞬间踩断了什么——应该是一根悬在地面上方几厘米的丝线。

　　他毫不犹豫地往左边一滚，瞬间一道破风声擦过他的耳边，什么东西钉在了他身边的墙上。

　　来不及庆幸这一滚的及时，他瞬间感觉不对，又往后急退几步。

　　一排小刀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闪躲的轨迹擦着他飞过去。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着本能不断后退。

　　退了几次之后他陡然觉得不对——

　　他现在退了很远，但是他进来的时候走了这么远么？

　　他在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就被狙击了，为什么现在退了这么远还没有撞到墙角？

　　刚想到这里，他的步伐就被迫一滞。

　　他撞上了墙角。

　　狠狠一撞之下意识都涣散了一瞬间。

　　一把短刀猛地扎进了他的右肩将他钉在墙上，疼痛使他瞬间清醒。

　　下雨似的刀子停了。

　　他愣了几秒钟，去拔肩膀上的刀。

　　很疼。像是骨髓都要跟着一起井喷出来一样，疼到后来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

　　但是他把刀拔出来了。

　　握在手里，缓缓地站起身。

　　黑暗与寂静沉重地压了下来。

　　他颤抖了一下，站稳了。

　　突然啪地一声响起。

　　小蓝下意识地又要去躲，旋即意识到这个声音是面前那道聚光灯被打开的声音。

　　白色的聚光灯下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乍然间被白光刺痛，小蓝下意识地眯起眼。

　　来人穿着一身不怎么正式的黑衣服，黑发束在脑后。

　　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

　　“哟，蓝前辈，没想到可以在这种地方遇到你，真是幸运啊。”

　　开口就是轻佻的语气。

　　小蓝没有回答。

　　对方也不生气，像是才注意到小蓝右边肩膀上血流如注一般故作惊讶状：“蓝前辈，你的肩膀怎么啦？需要我帮忙上个药什么的吗？”

　　小蓝还是没有回答。

　　聚光灯随着对方靠近的脚步缓缓移动过来，像一场全靠演员临场发挥的舞台剧。

　　“呐？蓝前辈？还是说——”

　　对方语气一变，“你是来杀我的嘛？”

　　他顿了几秒，没有等到小蓝回应也不皱眉头，只是打了个响指。

　　聚光灯灭了。

　　四周重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那个轻佻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来：“啊，对了，我忘了。救赎者是没有记忆的。我的名字是灰羽哦，蓝前辈。灰色的灰和羽毛的羽。这回一定要记住我是谁哦，千万别再忘掉了。”

　　“那么，蓝前辈——现在你有一分钟的时间用来逃命！”

　　灰羽的话音猛地一顿，然后无情地下达了一分钟的死缓判决。

　　小蓝下意识地往前跑了起来。

　　他的右肩膀还滴着血，根本无法动弹，一跑步就像有把刀戳在伤口里搅一样剧痛无比。

　　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一分钟的逃命时间，纵使他最后的结局很可能是被灰羽追上一刀捅在后背死掉。

　　他冲出去很远，才想起一个问题。

　　他明明已经撞上了墙，为什么刚才的墙角消失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撞上了墙壁。

　　与此同时，灰羽倒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每说出一个字，他们俩的距离都更加接近。

　　“二十、十九、十八……”

　　小蓝双手抱头坐在地上，拼命地对自己洗脑：

　　我面前没有墙壁、我面前没有墙壁、我面前没有墙壁、我面前没有墙壁……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换了一句话。

　　灰羽追不上我、灰羽追不上我、灰羽追不上我、灰羽追不上我！

　　就在灰羽的声音倒数到零的那一瞬间，他抱着必死的心猛地往前一撞。

　　灰羽的声音消失了。

　　四周还是黑暗的，但是这黑暗比之前来得友善得多，像是在朝着小蓝招手一般，想要把他带进它们的世界里。

　　小蓝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

　　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房间里。

　　他能听到灰羽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走动，寻找着他的身影，不时地甩出一把小刀钉在他有可能躲藏的角落里。

　　他判断不出这房间有多大，但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安全的，灰羽找不到自己。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忽然，灰羽的脚步声一顿，然后朝着小蓝站着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蓝下意识退了一小步，不料撞上了身后的什么东西，发出轻轻的“砰”一声。

　　那声音很轻，但对于处于绝对紧张状态下的两个人来说宛如平地一声惊雷。

　　灰羽敏锐地走了过来，边走边笑着说：“发现你啦~蓝、前、辈！”

　　小蓝再次抱住了头。

　　灰羽抓不到我、灰羽抓不到我、灰羽抓不到我……

　　但是他眼睁睁地听着灰羽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站定。

　　灰羽嘀咕道：“这地方的墙，以前有这么近么？”

　　然后转身走开了。

　　小蓝虚脱地慢慢坐在了地上。

　　灰羽像是改变了策略，边走边喊：“蓝前辈！我认输啦！快出来吧！我不会杀死你啦！”

　　小蓝却根本不相信。

　　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刚一露头就会被灰羽拿着刀砍得血肉横飞。

　　直到他听到了炸响在房间里的声音。

　　“ILLe sit Avarum!（他是贪婪！）”

　　“Interficias eum!（杀了他！）”

　　“Interficias eum! Interficias eum! Interficias eum!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小蓝感觉到房间里的空气猛然一滞。

　　灰羽缓缓地朝小蓝所在的方向转过了头。

　　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的一举一动却突然像是被烙印在了小蓝的视网膜深处一般清晰可见，突然间对付灰羽变得很简单。

　　同样身处黑暗中，掌握了视觉的那个人就掌握了对手的生命。

　　他没有思考，握着从肩膀上拔下来的那把刀朝着灰羽的方向冲了过去。

　　灰羽常年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借着直觉一闪，刃尖以毫厘之差擦过他的颈部。

　　他顺势一侧身，把另一只手的刀推了出去。

　　但是小蓝占尽了优势。

　　他能看到灰羽的动作，而灰羽只能依靠听力和直觉。

　　小蓝矮身让过了那把刀，然后自己手里的刀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入了灰羽的侧腹。

　　这一刹那，胜负已分。

　　那些尖叫好像这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战斗的观众，遥遥地在观众席上叫着好。

　　小蓝蹲下身，抽走了灰羽手里的刀。

　　他能看到灰羽大睁着眼，微微颤抖着。

　　也是，无论是谁，在死亡如此真实地降临于自己身上的时刻都会恐惧到失态吧。

　　他问灰羽：“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灰羽听到小蓝的声音，辨明了他的方位，冲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哦，帮我带话给下一个房间的人。”

　　“告诉他别闹了，我会等他。”

　　小蓝看着他。这声音里完全没有恐惧。

　　“好。”

　　他说，然后双手握住从灰羽手上抽走的刀，在他的颈部用力划了一下。

　　瞬间，这短暂的“视觉”与尖叫声一起结束了。

　　小蓝后退了两步。

　　他能闻到空气里骤然弥漫开的浓烈的血腥味，好像刚刚下过一场血雨一样。

　　他回过头，第一次出现了“不忍心去看”这样的想法。

　　虽然就算要看他也看不见。

　　他抱住头，在脑海里念起句子。

　　我站在下一扇门的门口、我站在下一扇门的门口、我站在下一扇门的门口……

　　然后伸手一推。

　　出现在他面前的门被推开，他走了进去，甚至无心找到灰羽的棺材然后把他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