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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番外 日常琐事 ...

  •   风雪之夜迎来了一个雾气蒙蒙的早晨,地上积了些雪,对面一排建筑的顶端铺上一层白色地毯,在家里能够听见孩子们在路边玩耍的声音。
      推开窗户,对面的树枝忍受了雪的压力慢慢向下弯,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雪掉了下去,而树枝又突然挺立起来。
      适应了外冷内热的环境,玻璃上的白雾自上而下渐渐褪去,映出了另一边的景象。
      楼下,一声凄惨无比却中气十足叫喊打破了晨曦的平静,随后是外面的野狗扯着嗓子叫。
      今天是12月29日,全国休假日的第一天。
      踩着楼梯,打着呵欠,应声来到厕所,里面热气萦绕,洗漱台上方的镜子在被擦去一层雾后又被同一事物覆盖。
      我家的房客头顶一团泡沫,靠近太阳穴的发端滴着乳白色的水珠,茫然地看着他的房东手握一软塑料抽搐。
      爸爸紧握着形如护手霜一样东西,面部狰狞,俩胳膊抖抖停停。
      终于,爸爸爆发了,一把揪住肇事者:“别以为你钱多就能为所欲为,搞搞清楚,这是我家!我家!!”
      某人似乎还没进入状态,抓起一边的毛巾,往头上一盖,边擦边说:“我知道这是你家,不用再三强调。”语气跟平时一样,可当着暴走之人的面,这调调跟挑衅没差。
      爸爸一副嫉恶如仇样,眯着眼,凑近眼前的人,压低声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嗯?”
      老实说,走恐怖路线的爸爸还挺有男人味的,从妈妈一直投射在爸爸脸上的视线基本可以推断,他就是靠这手追到老婆的。
      真挂在头上的毛巾滑落到地上,他看看爸爸,又看看我,再看看妈妈,最后说了句“为什么”。
      法制社会,债主最怕欠债人说自个儿没钱,身为债权人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同样,理由再充分,只要你要声讨的对象不明所以,俩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你有多大的怒气都只能往自个儿肚里咽。
      眼下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爸爸的鼻孔鼓得跟铃铛似的,抓着对方衣领的手背青筋暴突,粗声粗气道:“你干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真点头,停了一会儿又摇头,然后又是点头,再是摇头,就这么点头摇头、摇头点头,反反复复,把爸爸气得恨不得把他活剥了。
      我挂着黑线说道:“我说,柳先生,你可以停下来了。”
      妈妈上前拿下爸爸揪着别人不放的手,说道:“有话好说,发生了什么事?是你踩到肥皂还是柳先生踩到肥皂了?”
      这里补充一下,自那家伙住进我们家,他就没消停过。譬如,昨天他踩上肥皂整个人滑进浴缸;前天是把芥末当雪糕结果一口下去足足灌去半桶水;大前天是感冒药错吃成泻药依偎在马桶边就是一天;大大前天是……
      总之,他来我家就是立志要把这里搞到鸡犬不宁。
      就今天的形势,即便不清楚他到底又干了什么,他也已经成功地激起了民愤。
      爸爸深呼吸,把手里的软塑料递给妈妈:“你自己看吧。”妈妈接过后,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次,最后一语触到丈夫痛处:“这不是你昨天买的么,怎么用这么快,都扁了大半。”
      爸爸再次揪住对自己说来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恶声恶气地说:“听着,小子,你若把头发全拔了,大爷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问题是,我什么地方需要你的原谅?”说这话的人笑得阳光,听这话的人面色阴暗,旁观者徒然捏把汗。
      妈妈看不下去了,软塑料旁边一扔,直接把爸爸拉出去,边拉边骂:“你给我男人点,为了这点小事大清早就嚷嚷,让邻居听见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出门。”
      我捡起地上的东西,不看不要紧,看了差点晕过去。
      一直以为这是妈妈的日常生活用品,现在看清了,上面白底黑字写着“MEN”。
      呵呵,没看出来爸爸平时还挺注重面部保养的。
      真冲掉头上的泡沫,擦着头发,说:“这东西怎么了?”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黑色头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用它洗头?”他点头。
      “你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嘛的?”
      “难道不是洗发膏?”
      我拿起比手里的软塑料大上两倍多的绿色瓶子:“你平时不都用这个的么。”
      他笑得有些僵硬:“不是新品种?”
      我抽搐:“你有见过一次就得挤掉大半的洗发膏么。”
      “它是洗脸的。”
      真的动作一瞬间停顿,毛巾落地,他艰难地吐出八个字:“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回到客厅,发现爸爸坐在沙发上憋着气,苦于没地方出。看起来爸爸还挺会钻牛角尖的。
      一旁的妈妈单手击桌,声音清脆,力道十足,水从杯子里溅出来。她愠怒道:“跟我出去买东西。”然后拽着爸爸就往门口拖,随着关门的“砰”一声,整幢房子就剩我们俩。
      真抓抓脑门:“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我侧对着他:“出去。”
      “诶?”
      “出去。”我重复一遍,同时左转90度面向他:“吃早饭,别指望我家有现成的。”
      他“哦”了一声,我们上楼拿了件外套,之后便去解决民生问题。
      冬天的阳光微弱,但也使得地上的雪开始融化。
      冬雪初融,吸收着冬日里本就不多的热量,冷空气充斥着大街小巷,而街头巷尾却散发着岁末年初的温暖气息。
      我们没有在店里正规正矩地吃饭,而是一路走来,逮哪儿吃哪儿,吃到饱为止。感觉不像是一天的第一顿,倒像是把后面的两顿也一并解决了。
      啃着手里的热狗,听见身后有人扯着尖细的嗓门喊着我的名字,维持着食物塞进嘴里的动作,我僵在原地。直到那个声音就在背后,我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微笑,客套道:“藤堂前辈,好久不见。”
      谁知,这女人突然拉下脸:“村田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们三天前才见过。”
      我哑然,才想起三天前,为了下学期的文化祭,为了那点寒酸的经费,我,新上任的文学研究部部长,曾跟她吵得热火朝天。
      想想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吵得时候我振振有词,吵完了,我后悔了。
      她,藤堂小助,光看名字挺秀气斯文的,人也长得蛮标致,其实本质就一母老虎。据闻三年前,她还是一年级的时候,抢着要给她护花的把教室的门都给挤塌掉数扇。后来,仅过了两个学期,她就干掉好几个候选,直接晋升为学生会会长。
      部里有几个跟她是同班的女生,一提到她就牙痒痒,恨不得把她吃了。她们说当时校内新闻有段是这么形容她的:藤堂小助,女,13岁,一年A班,于×月×日以××票选为学生会会长。她身材高大,身手矫健,行动敏捷,面对反抗她的人从不心慈手软。其能力得到前任会长的肯定,其魄力使得全校学生恐惧。此女手段毒辣,招招逼人,残酷凶恶。
      写这篇文章的人两天后突然消声灭迹,直接凸显新任会长的暴戾恣睢。事后虽证实了那人系被变态继父软禁,可人们对她的认知还是停留在“SM女王”的字眼上。
      综上所述,我还真是爬到天皇老子头上来了,也难怪从会长办公室出来后,一干人像回避病毒似的,纷纷投给我幽怨的眼神,台阶都不留一个。
      我看着她,咽了咽口水:“一天不见等于三年,所以我们九年没见了,确实够久的。”
      她没说话,俩眼直盯着我旁边的真。
      我眯起眼,了然于心。说到底,“SM女王”终究还是女人,女人的弱点都一样。
      她把我拉到一边,时不时地瞥一眼往我们这边看的真,笑得特诡异,同时嘴巴里吐出的话让我有杀人灭口的冲动。她一字一句说得很轻却很清楚:“村田同学和那个人是在交往吗?”
      西北风自我身旁刮过,理论上我应该冷得瑟瑟发抖,可实际上我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显然我低估了她的思维模式,敢情这女人跟班上的那群女生是一路的。
      我咂咂嘴:“前辈真是幽默。”她说:“那你脸红什么?肯定有鬼。”说完,她笑靥如花地跑到真跟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后者突然仰面大笑。
      我不爽。
      心里不是滋味。
      然后,我走到他们那里,正好听到他们在商量接下去的行动路线。我忍着额上青筋:“藤堂前辈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她笑得灿烂:“没有。”
      “我本来就是要去你家,正巧在路上碰到你。”
      “找我什么事?”
      “今晚学生会举办忘年会,地点选在吉野家的别墅。”
      “我不是学生会的。”
      她嘴角一抽:“各个社团的部长都得去。”我想回绝,但她的下一句话成功地堵了我的嘴,“你的活跃指数跟经费成正比。”

      万恶的忘年会,光听名字就觉得像老年聚会,她若说同学会,我还去得心甘情愿。
      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道明原委,说了声明天下午回来。挂了电话,发现真不见了,扫了扫周围,只看见三五成群结伴而行的妇女。藤堂从另一边跑来,乐得跟朵花似的:“柳真是太好了,长得潇洒,人又温柔。”她一脸自豪,像在夸自己丈夫,“我才说要买本杂志,待会儿车上看,他就说他去买。”
      五分钟后,杂志买来了。
      冷风习习,枝条颤抖,沙沙作响。
      真微笑着送上杂志,藤堂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笑容定格在脸上。
      封面上赫然写着“养生指南”。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前辈,你没跟他说你要买什么?”
      藤堂苦着脸道:“我只说了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类型不限。”
      真抓抓脑袋:“店员说这本挺抢手的。”我狂汗:“‘时尚’跟‘抢手’是两码事。”
      “那我再去买一次。”他作势往书店跑,被藤堂拦住。她说:“不用了,我可以给我爷爷看。”真明显嘴角一抽。
      吉野家的别墅在郊区,所以我们得坐公车去。到了车站,其他人已经在那儿等着,见我们来了,女的尖叫男的唏嘘,我想砍人。
      藤堂一声吼,一干人噤声。她清了清嗓子指着真说:“这位是柳真弦……”话没完,方才的声音复出,她再吼,别人不鸟她,几双岑岑亮的眼睛在她跟真之间徘徊。
      真上前试图解围,可说出来的话是往煤上涂墨,越描越黑:“我是健的朋友。”
      人的各项机能堪称是自然界最完善的,人的适应能力是所有高等动物所不及的,人的行动力也是令同类发指的。
      看着一骨碌向我扫来的目光,浑身不自在,那些眼睛比刚才还亮。
      车来了,一行人踩着台阶上去,坐上后面几个位子。我靠在最后一排最右边,真在我旁边,会长和书记坐我们前面,会计和助理坐真旁边,另两人坐会长前面,也就是说除了副会长做主场,客场就我不是学生会的。
      车窗紧闭,看着窗外迅速漂移的建筑和变得倾斜的树,我越想越郁闷。
      选在那里用来“忘年”不是没有原因的,据说藤堂小助打这个算盘打了两年,不为别的,就为这幢别墅藏了两个人。
      咳咳,过了过了,不是藏,是住,那是她的原话。
      说到里面住的两个人,一个是副会长吉野的哥哥,另一个是他哥的朋友。
      一说到这里,那女人笑得那叫一个恐怖,眼神在我和真之间飘来飘去,还很恶心地发出吞口水的声音。我被她看得冷汗涔涔下,如坐针毡。
      真一个笑脸过去示意她往下说,结果她眼神一亮,眉飞色舞地说:“他是男的。”
      我抽搐,真也抽搐,看看其他人都跟没听见似的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
      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她今天明显跟平常不一样,不,不是不一样,是跟本不正常。
      我别扭地说:“前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笑得像花痴:“呵呵,我哪里都舒服。”然后,回过身坐直。
      真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同学很有趣。”我说:“哪里有趣了?”他低笑:“都很有趣。”我倒,这跟那女人的最后一句有什么分别。
      我们在中午前抵达目的地。
      别墅所处地势较低,加上四面环山,看着有点像盆地。
      藤堂冲在最前头,当看到吉野和他哥站一块儿时,我看她就差点问“哥夫在哪儿”了。
      拐弯抹角绕了N个圈子,吉野他哥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藤堂故作镇定,而学生会其他人除了副会长都在旁边乐呵。看着眼珠子越瞪越大的藤堂,我问吉野:“吉野前辈,你为什么会答应藤堂前辈来这里忘年的要求?”
      谁知,素来以严肃著称的吉野突然一脸痛苦:“如果你成天被她人工催眠,你也会妥协的。”
      人工……催眠?!汗……
      比起吉野的遭遇,我突然觉得仅仅被她视线骚扰不过是轻量级的。
      最后,本来意气风发的藤堂,在得知所谓“哥夫”的去向后,整个人萎靡到赛过蚂蚁。
      吃过午饭,一伙人开始准备晚上的聚会,我当然也被拖去帮忙。在这一过程中,我充分体会到学生会说白了就是一狼窝,其中当属藤堂那女人等级最高,而吉野在里头根本就是异类。
      下午,藤堂一个人坐在后院的走廊上,我看到的时候她就一个劲的叹气。她一见是我,那黯淡的双目焕发光彩,人也跟着乐,听着她吐出的文字我差点吐血。她说:“我怎么把你们给忘了。”
      她倏地跳到我跟前,一脸奸笑:“怎么就你一个人,柳呢?”我后退两步,想想有些不妥,又上前半步:“他在帮忙。”她愤恨道:“怎么可以这样,他应该你到哪他跟到哪。”
      我差点把舌根咬了,她说话能不能不那么肆无忌惮,好歹她是女孩子吧。
      她又说:“想不想加入学生会?”
      “哈?”
      “我觉得你很有资质。”
      这话我怎么越听越别扭。
      随后,藤堂拍拍我的肩,恢复她的官方笑容:“我等待你的回复。”然后踩着鞋走人。
      晚上,一群人把别墅闹得天翻地覆,学生会一共三个女生,全都跑去问真的住址电话。那家伙喝了口葡萄酒,好死不死地说:“跟健一样”。
      一时间安静地连秒针的“啪嗒啪嗒”声都能听见。
      然后是杯子落地粉粹的声音,接着整间屋子炸开了锅。
      聚会开至一半,我终于找到借口溜出来,再呆下去绝对疯掉。
      风雪过后的夜晚,是格外的沉静,星星不多,但有几颗亮到我摘下眼镜都能看见。
      星空闪烁,绮丽袅娜,温婉流长,如同墨色的天鹅绒上点缀着频频闪烁的钻石,尽显无限柔情。
      身后的门被拉开,真从廊上跳下,走到我旁边,我一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就有气。刚才跟那几个女的聊得挺热乎的,我走了都没反应。
      他看着我没说话,他的目光就像闪亮的星辰,映射进我的眼球。
      他浅浅一笑:“你跑出来是因为我没怎么和你说话?”
      我把头别向一边,心虚得就像做了亏心事,我说:“不是。”
      “真的?”
      我忙道:“当然。”嘴还没闭上,就发觉我干了件傻事。没事我激动个什么劲,看他眼睛都弯成两条缝,我在心里把自己鄙视了千万遍。
      “白天我说错了。”
      “什么?”
      “你的同学是很有趣,但你比他们更有趣。”
      这次我皮长厚了,眉间一挑,嘴角上扬:“承蒙夸奖。”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朝里屋走去,我下意识叫住他:“来之前藤堂前辈跟你说了什么?”他不解的看着我,我支支吾吾了一通,在说到“你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后,他像是做给我看似的,明朗的笑声回荡在幽静的山林之中,我把手放到自己脸上都能被烫焦。
      他笑得特猥琐:“她说我们很配。”我的脖子也很烫。
      “她还说她站在我这一边。”血液在体内翻腾,我全身都很烫。
      “你加入学生会吧,她说你是她见过的最有才的……啊——!!”
      真的惨叫响彻云天,驱散了夜幕的宁静。
      晚风吹入山中,萧条的枝叶在风中摇曳,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曾几何时,夜色如初,你我站在漆黑如墨的天穹之下,似有似无地看着天际的一闪一烁,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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