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高山流水》丛余

89、出柜

　　旭日东升，直至当午。
　　立海和冰帝的友谊赛结束后，幸村等人便一一与其它三校告辞。
　　“这次集训之后，短期内不会接受联合集训了。”
　　“我知道。”迹部两指间夹着黑金卡，递给幸村，“这是AT俱乐部黑金会员卡，免费开放所有网球场地。你和神木的，随时欢迎。”
　　“哦？”幸村没动手，徐佑却干脆地接过：“多谢。”
　　“......”两人交换眼神后，幸村也收下了，“多谢。”
　　“那就，再会。”
　　“嗯。”

　　“那我们也告辞了。”下午青学返回东京。
　　冰帝一天后同样往东京赶去，因为就要开学了。
　　“都走了。”远山沮丧地蹲着，“几天前还那么热闹的。”
　　“会重聚的，小金。”渡边按着自己的帽子。
　　“真的吗？”
　　“骗人是小猪哦。”

　　九月第二学季开学。这个月份是立海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年度海原祭就要开始了。
　　“神迹？噗哈哈哈，吹得我好爽啊。”丸井乐不可支地翻看着最新的《网球月刊》。若说神永那时候三年一败创造的是王朝的话，那么幸村这三年全胜便是谁也无法质疑的神迹了。
　　在神子带领下创造的神迹。
　　要知道主将的更替必定跟随着战力的大起伏和部内氛围、关系、团队风格的巨大改变。
　　几乎所有社团连霸的难度都在于此，就算是立海、牧之藤、福渡西、奥南中等等老牌强校都无法幸免。
　　全国优胜的角逐本就艰难，在这种尚不稳定的情况下，保持全国连霸是几乎不能做到的。
　　所以连霸的上限，取决于一个主将的维持年数上限。国中的限定又代表最高上限只有三年。
　　大部分校队只能做到一年，因此他们连霸的上限也只有一年，三年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放眼全国，国中生界所有社团，能连做三年社团主将的，本就屈指可数。
　　“对了仁王，下下星期的海原祭，听说幸村会做一场舞台剧。”
　　“puri？”
　　“话剧社的加藤桑每节下课堵在C组教室门口，好说歹说，幸村才松了口。”
　　“海原祭的话，社团经营我们不用去了吧？”
　　“当然了，不过赤也他啊，”丸井和仁王靠近了些，“听幸村说我们要排好几首歌，然后，嘿嘿，赤也还得管社团的摊位。”
　　“puri.”不含情绪的应和。
　　“怎么了你？感觉心情突然变糟？”

　　事实表明，切原在抖机灵这块无人能敌，他已经学会当甩手掌柜的各种技巧。
　　“去年前辈们开的是甜品铺哦，我们今年做什么？”
　　“要不就章鱼烧？”
　　“好麻烦啊。而且这个要准备的东西挺多的。”
　　一群人讨论半天，切原拍拍桌，朝夏川努嘴：“夏川你说。”
　　“要不就怪诞屋吧？”
　　“这不是跟侦探社他们重了嘛？”
　　“才不是。”夏川晃晃食指，一脸高深莫测，“他们鬼屋主打的是恐怖，我们怪诞屋主打游戏通关哦~”
　　切原来了兴趣：“游戏通关？”
　　“没错。”几个小脑袋围在一起，“场地就设在我们室外球场，让他们进去，路上会遇到各种妖怪，根据表现和提问，提示也不一样。”
　　“玩家要知道妖怪的性格，才能快速找到唯一的出路。”
　　“有意思诶！”切原直接敲定，“那就交给夏川了，山本、相武，你们几个帮忙。”
　　夏川先一惊，后又是“大事不妙”的神情：“那你干什么？”
　　切原咧嘴笑了，从桌子下掏出剧本：“幸村部长的舞台剧啊。”
　　“喂，可是——”
　　“拜拜~”
　　“切原赤也！”
　　“啧啧，你也有今天啊，夏川。”
　　“……”

　　“因为我们网球社今年史无前例的全国三连霸战绩，又很少在海原祭出演舞台剧。所以，这次我答应下来，学生会那边就给我们安排了压轴，而且给的时间很多。”准正选几人在音乐室会和，幸村首先讲解。
　　“既然是压轴，时间又这么多，演童话肯定不太适合，所以我想了下，用剧情穿插现场演唱的方式，演一场舞台剧。”
　　“有其它意见吗？”
　　众人纷纷摇头。
　　“那从现在开始准备吧。首先要在音乐室完成BGM……”

　　结束后，徐佑走到幸村身边，欲言又止。
　　“真田，你先回吧。”
　　“好，路上小心。”
　　等到音乐室里就剩下两人，脸色微红的徐佑总算说出口：“这是不是有点暧昧……”
　　“嗯？是吗？”幸村微笑着，细细端详徐佑的神情，“有多暧昧？”
　　“倒不是。”毫无舞台剧经验的徐佑说不清感受。歌词确实符合情境，只是……
　　“我也不知道。”半天憋不出准确的评价，只好放弃。
　　“佑君反感吗？”
　　“这倒不会。我觉得挺好的……没事了。”
　　幸村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目光深邃。

　　三天前。
　　“精市网球社全胜庆祝！”
　　“恭喜！”
　　“恭喜哥哥！”
　　“哈哈，谢谢~”
　　一家人享用丰盛的晚餐后，在客厅里坐齐。
　　由美看起来比幸村还高兴：“哥哥真厉害！”
　　“那是当然，”明浩倍感自豪，“我们家精市从小就很优秀的。”
　　“也一定很受欢迎。”安纪暖暖地笑着，“学校里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精市？”
　　“这个……”
　　“有很多情书吧？”
　　“才不要嘞！”由美扑向幸村，“要先过由美这一关的哦！”
　　“呵呵。”幸村小心地揽着妹妹的腰，省得太活跃摔下沙发。
　　“不过说起来，精市国中都忙着网球部了吧？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也试着谈一场恋爱嘛，甜甜的哦，画画的灵感会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明浩牵住安纪的手，安纪不好意思地轻轻推搡。
　　“精市喜欢的女孩子一定也很优秀哦。将来结婚了，肯定…精市？”
　　砰！
　　明浩和安纪相视一眼。
　　“爸爸把哥哥气走了！真不会说话。”由美撇撇嘴，跳下沙发，“我也去画画啦。”
　　“……”
　　“纪子，精市他——”
　　“以后别谈这些了…顺其自然吧。”
　　“精市从小就是自己拿主意的多。”

　　房间里的幸村翻了个身，打开通讯录，手指在一个号码上停留许久，又关掉手机。
　　妻子什么的……
　　总有些不自在。
　　或许不该这么说，但是似乎——
　　他和佑君两个人过完一生也不错？反正，打网球嘛。
　　至少七天的大阪之旅，幸村过得很安稳、很顺意。他喜欢这样。
　　或许以后的生活都可以像那几天这么美好。
　　难道一定要结婚？
　　然后搞出情感纠葛、堕胎？
　　呵呵。

　　[我是不是喜欢佑君？]
　　但是恋爱是什么感觉？幸村也不知道啊。

　　【文太。】
　　【幸村？】丸井的周围有些喧闹，大概是他的两个弟弟在玩耍。
　　丸井听着幸村的发问，回到自己的房间。
　　【诶诶？恋爱的感觉？】
　　【嘘——】
　　【哦哦。噗哈哈哈~】
　　丸井的大笑让幸村的笑容加深。【文太——】
　　【咳！】丸井立即严肃，【你放心啦，我不跟别人说。】
　　【嗯，答案呢？】
　　【恋爱就像蛋糕啊，甜甜的，但是又有各种不同的甜味。不过总有吃惯的那天啦。】
　　【意思是会腻？】
　　【对啊，感觉腻了，就不谈喽。】
　　【……我是认真的，文太。】
　　丸井歪歪头，不解，【啊？】
　　【恋爱，然后…就…反正我是认真的。】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结婚了就不自由喽，我看杂志上说的。】

　　幸村觉得向丸井提问是个错误。
　　恋爱会腻吗？
　　那他对佑君应该不是恋爱的感觉。
　　“嗯……”幸村把持着折扇，时不时展开、收拢。
　　他还记得，以前想和佑君开一间小屋子，他们在职网赢得的奖杯、奖盘、奖牌、照片，都可以存在里面。
　　然后期待着老去的时候，屋子里肯定满满当当、闪闪发亮，就像社办的橱窗里网球部几十年存下的战绩一样。
　　其实也不用恋爱什么的，就像现在这样下去也行啊。
　　“但是——”幸村坐起来。
　　问题是，他不想和别人谈恋爱，不代表佑君今后不会有心仪的女孩。
　　也许佑君会喜欢上某个网球水平很不错的女生，然后会恋爱、告白、结婚……
　　比如“奈津姐姐”。
　　好吧，伯牙是有妻子的嘛，也不影响他和钟子期的相互欣赏。
　　……
　　幸村埋进枕头里。
　　才不想这样呢！
　　果然还是要争取一下？
　　说起来，他这算出柜了吗？

　　幸村的执行力向来惊人。
　　“你说什么？”被幸村拉进书房的父母俩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难言的情绪。他们没想到顺其自然会是这种结果。
　　“我喜欢一个男生，认真的。”幸村又重复了一遍。
　　“精市，我没听错的话，是‘男生’？”
　　“嗯，男生。”
　　明浩瞬间火大：“谁！是不是有人骗你？”要是让他知道了，绝对要拿画板给那人脑袋上开开花。
　　“阿娜达！”安纪拉住丈夫，柔声对幸村说，“精市，别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这么优秀，以后肯定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现在不要这么轻率。”
　　“我有认真考虑过。”幸村抱臂面对自己的父母，“我想过很多次，只是这次做了决定。”
　　神木叔叔说不定也跟佑君说过，谈女朋友什么的。
　　“说不定只是其它情感的错觉？你不是真的喜欢……他。精市都没谈过恋爱呢。”
　　“既然我想和他过一辈子，那肯定是喜欢的。”
　　“你，”明浩拦住想反驳的安纪。
　　“好，如果说你真的想跟一个男生过一辈子。你想过现实吗？”
　　“现在报纸、新闻上，还有大家都说Gay圈挺乱的，容易得艾滋这些性病。很多人都会避开你、嫌弃你，还会有人说你恶心。你受得了？”
　　“哦，堕胎、婚外情不恶心？”
　　“……”明浩被噎住，随即开始另一个话题，“但是你周围的人可能都接受不了啊。你想想你们俩出去的时候，以后同学聚会。还有朋友，他们如果知道你是个Gay，像真田，还有神木，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你？搞不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幸村的沉默让焦急的两人继续尝试言语动摇。
　　“你们俩没有结婚证，以后的住房怎么算？财产怎么算？没有孩子，到老了怎么办？你们一辈子都要变成别人的谈资，你想这样吗精市？”
　　“而且，你们没有孩子维系关系，万一他背叛你呢？万一他搞大别的女孩的肚子呢？你别不信，我听朋友说过这种Gay。”
　　“还有……”
　　爱护孩子的父母苦口婆心了十几分钟，幸村只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明浩说干了，喝口水：“所以，那个男孩是谁？”
　　“是我自己的想法，和他没有关系。”幸村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佑君。”
　　“噗——”
　　安纪拍拍明浩的背。
　　“精市……”虽然莫名欣慰于儿子的眼光，但要是神木那个儿控知道，会不会抄起警棍把精市赶出神奈川？
　　“说完了吧？”幸村站起身，“国中三年，立海大的关东十六连胜，全国三连霸，我中途生病，哪一次没人乱写乱报道？”
　　“我不在乎言论，而且我相信佑君也不会在乎。”
　　“几乎所有人都不想我做到，觉得我做不到的立海三年全胜，我做到了。就算有些人见不得我和男生在一起，难道我做不到？”
　　“这哪里是一回事？”
　　“我已经决定了。”
　　“但是如果——”
　　“不用想假设，我想做到的事情，一定能做到。”幸村直视明浩和安纪，一字一顿，“没有如果。”
　　书房中陷入寂静。

　　“你还小啊，精市……”明浩心知是没法劝服了，一如答应半年前的那场手术。都是人生的拐点，但这两件事根本不一样！他还想再试一试：“神木君现在知道吗？你确定他会答应你吗？”
　　“他会的。”幸村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我不可以，那就没人能行了。”
　　“……”
　　安纪也知道自家孩子的个性，见父子俩都不说话，思量出一个折中条件：“精市，这件事…还是等到成年后再说吧，还有五六年，你再想想，好吗？成年后我们也不会阻止了。”
　　“我不认为会有什么改变。”幸村微抿下唇，权衡了会儿，看看满脸愁容的父母，还是点头应下，“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