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的芬芳》藤壺B

1、chapter1

　　利耶以一瓶果汁的价钱和魔女达成了一桩交易，使自己变成半个吸血鬼。
　　“只有当他把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时；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时，他的永生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去，而你将得到吸血鬼的不死。他会分给你一些血液，同时他自己又能保持不灭。”
　　魔女捧着书解说着，利耶感到这台词似曾相识，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她翻开的那一篇正是《海的女儿》。
　　利耶忽然一阵脑壳疼：“吸血鬼找牧师来主持婚礼？”
　　魔女毫不在意：“只是一个证婚人而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没问题！”
　　利耶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不出话来。这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家伙——铂金色的细波浪卷发，大眼睛闪烁如星辰，而嘴唇甜美似蜜糖，任谁想不到，这面容绝妙的少女竟是货真价实的魔女。
　　利耶又问：“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真正的吸血鬼？”
　　“诶？你没听懂啊……”魔女合上书，一脸失望，“我还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
　　“拜托，简单点？”
　　“这么说吧，你要令你遇上的第一个吸血鬼，毫无保留地爱你，当你吸食他的血液后就能成为真正的吸血鬼。”魔女托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子说，“这一切必须在交易后的第三个三日月前完成，否则当那夜的月光落到你身上，你就会化为灰烬。”
　　“你不觉得时间太短了？！”利耶大声抗议，邻座有人好奇地投来目光，可两人的谈话很快淹没在小餐厅的吵闹声中。
　　“不，这是公平的交易。你看你给我的钱也不多呢……”
　　“我可以加价。”
　　“我不需要人类的货币，我可是魔女啊。”魔女摇着头，嘻嘻地笑，“如果说与人类进行交易，我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回报，那便是你们戏剧般的人生取悦了我。”
　　利耶面无表情地瞪她。
　　“别这么看着我！仔细想想，我也为你提供了很多帮助，我使你成为了半个吸血鬼，你能够轻易靠近他们，取信于他们。我没有像童话里那个巫婆拿走你的舌头，也没有使你走路好似立于刀尖，倍感痛苦。唯一的坏处就是你的味觉从此将毫无作用，人类的食物与血液都不能使你饱腹。”魔女洋洋洒洒地细数出自己的仁慈之举，末了她挥挥手，“只要那个吸血鬼爱上你，你就是真正的吸血鬼了。”
　　“……我去哪里找吸血鬼？”
　　“噢，你不用担心，交易里当然包括这项服务。”魔女撕下童话书的扉页推到利耶面前，“签下这份契约书后，交易就成立了。”
　　利耶犹疑着，魔女得意洋洋地夸赞自己，同时兴致高涨地欣赏利耶的表情。
　　“像我这么耐心的魔女如今可不多了！”
　　她没有久等，利耶很快就提笔签字。魔女一时间也为她的决断而意外——不过她很快恢复了笑容，满意地点头：“做得很好，利耶。以后你可以和大家一样，叫我蒂卢森。”
　　魔女收好契约又说：“两天后我将在西郊洋馆举行舞会，这是妖魔的狂欢之夜。你也一起来吧！”
　　“劳驾。”利耶起身道别，“那么我先回去了。”
　　“下次见咯！”蒂卢森重新念起书来，“假如你得不到那个吸血鬼的爱情，假如你不能使他为你而忘记自己的身份、全心全意地爱你、叫族人来将你们的手放在一起结成夫妇的话，你就不会成为一个不灭的吸血鬼了。在第三个三日月的晚上，你的心就会裂碎，你就会变成月牙下的粉尘。”
　　——与蒂卢森签订契约后，利耶焦虑得头秃。
　　她无数次想要挂电话给魔女毁约，然而利耶害怕听到蒂卢森怪腔怪调地说：“别冲动亲爱的，我猜你一定没有好好读过那份契约书吧？上面写着如果违背契约，你就要成为我的鼻烟壶妖精，任我差遣……”
　　一想到这个，利耶失去了提起话筒的勇气。
　　两日后的夜晚，皎白的新月挂上树稍，西郊洋馆里传出了华美的舞曲与妖魔们的嘻笑声。魔女暗中窥视着门外的利耶，她已经在那站了很长时间。
　　“如果她在门前站到天亮，或许会遇上瞎子杜恩吧？那可不得了。”蒂卢森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应该帮帮这个小可怜？”
　　魔女思索了片刻，略一抬头就撞进了女性柔软的胸脯。
　　“我的小甜饼，你在看什么呢？”
　　说话的是蒂卢森的前辈，被人传诵的“七宗罪”魔女，卢斯特。
　　这可是蒂卢森最害怕的魔女，她吓得二话不说化作一股青烟飞走了。魔女卢斯特没有追上她，而是颇有兴致地观察门前踌躇的少女。
　　魔女的爱好大多相似，他人的灾厄与苦痛对他们来说就好比上好的烟草，能够带来持久的快乐与亢奋。
　　蒂卢森离开不久后，利耶就迎面撞上一位出门的绅士，并且一脚踩脏了对方的靴子。
　　“我很抱歉……”利耶迟钝地道歉，脸上后知后觉地露出懊恼之色，她看不清隐藏在风帽下的面孔与神情，也不知晓面前是何方妖魔。
　　“哦，别在意，好好享受舞会吧。”对方的声音还算亲切和蔼，不过难掩气恼，说着就大步离开了。
　　利耶原本就心神不宁，这意外更令她失措，实在不是好兆头。人们常说：电闪雷鸣往往是暴风雨的前奏，厄运总不会孤身前来。
　　利耶幽幽地走进舞会，忧郁令她与周围的热烈气氛格格不入，不少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这其中没有蒂卢森，魔女不知去处。
　　利耶坐在花缎软垫的椅子上，身旁是对怪异的姐妹花，频繁地跳舞使她们脚底发烫，此时在此处小憩。
　　“嘿，你是谁？我这是第一次见你！”她们中的一个向利耶打招呼。
　　利耶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这对姐妹花面容如少女般动人，身躯却似老妪的佝偻。她们的皮肤呈现出奇特的蓝紫色，每人仅有一只眼睛，嵌在脸蛋的正中。
　　“我是……我，我叫做利耶。”紧张令她有些口齿不清，姐妹花因此吃吃地笑起来。
　　“你是哪个族群？”
　　“族群？”利耶茫然地反问。
　　“发鬼、海妖或狼人？”姐妹花凑近利耶，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她不放，“我们是黑安妮丝，你呢？”
　　利耶不知道什么是黑安妮丝，只好轻声说：“我是吸血鬼……”这细弱的声音唯恐被人听见。
　　“听见了吗！她说她是吸血鬼，真是不可思议！”
　　“对，简直太令人吃惊了！他们可从来不这么称呼自己！”
　　“他们管自己叫做血族，在我们看来这其实没什么差别！”
　　姐妹俩喋喋不休的话语里透露出嘲弄，利耶显得越发窘迫，她试图向四周转移注意力，可舞池里走来的不是头顶山羊脑袋衣着光鲜的怪物，就是浑身绷带走路发颤的骷髅架子，甚至还有一些夸张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们在灯火中尽情跳舞，动作热烈而且快活，看着仿佛是要燃烧起来。
　　利耶的目光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点，只好埋下头，尽量不去看他们。
　　“你一定不习惯来这种地方！”姐妹花自以为善解人意，她们将她的不安看作羞赧，“你的父亲呢？”
　　利耶愣了一下，猜测着她们的意思，含糊回答说：“他没有来。”
　　“那么是谁带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
　　“这么说，你一定是为了看那位绅士才来的吧？”姐妹花断言说，她们朝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像是挖到了桃色绯闻，“我就知道，他向来有成千上万的追随者，他也值得少年少女违抗父亲的命令，偷偷溜出家门！毕竟他的脸蛋那样招人喜欢，没有人能不把他放在心上。”
　　“我说得对吗？”
　　利耶低着头希望可以掩饰自己的窘迫，毕竟这对姐妹说的话，她根本没有听懂——然而她们当她默认了一切。
　　“跟我们来吧！我们知道他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