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林间烟雨

14、日月明

　　她就是用这只手甩了小无赖一巴掌，不，是太子长孙曜……

　　这里没有人敢直接唤长孙曜的名字，但她早已经在李翊那知道了皇族中几位重要人物的名字和大概。

　　加之姬神月唤的那声曜儿，她自当明白那同她打架的，那被她称为小无赖的人，是大周太子长孙曜……

　　姬神月长孙曜几人的身份她已经清楚地从李翊那知道，李翊也再三提醒她，千万不要得罪姬神月和长孙曜，这两个人得罪不起，是个人都怕。

　　可怎会是长孙曜呢？那小无赖怎会是长孙曜？！

　　这样的事，简直比她做了五皇子更为离谱。

　　长孙明的胸口又疼了起来，面上愈发白了，长孙曜打她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手软，若不是她昨夜拼了命，就真被长孙曜掐死了。
　　她没想到从小到大打她打得最狠的人，竟成了她现下名义上的哥哥，她不敢再看长孙曜一眼。

　　她不认为长孙曜已经忘记她的长相了，昨夜长孙曜还唤出了她的名字……

　　长孙曜并不在意几人打叶子牌，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余光冷扫过一眼紧绷着的长孙明。

　　太后拿到了一手好牌，面色不错：“皇后觉得该如何？”

　　姬神月漠声：“安排几个会伺候的同宛贵妃五皇子一道回毓秀宫。”

　　太后的目光在长孙曜面上带着指痕的伤上多停了会儿，随后出了一张牌，淡淡道：“妥当。”

　　宜贵妃端王二人不敢吭声。

　　几把玩下来，姬神月淡漠开口：“宜贵妃这一手烂牌，怕是闹心。”

　　宜贵妃一吓，讪讪起身：“请皇后殿下恕罪，臣妾玩得久了，有些乏了。”

　　端王也识趣地起身：“皇后殿下恕罪，我看得头也有些疼。”

　　姬神月不看二人：“曜儿。”

　　内侍赶紧换下宜贵妃同端王的椅案，姬神月坐到太后身侧，长孙曜在长孙明身旁坐下。

　　长孙明微滞。

　　姬神月与长孙曜两人面无表情，取牌看牌时的动作却同步得瘆人。

　　没有加入牌局的妃嫔皇子公主们暗暗松了口气。

　　姬神月扫完手里的牌，冷声：“姨母觉得什么做赌注妥当。”

　　长孙明虽听李翊说过，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是先帝的继后，同时太后也是姬神月母亲的亲姐姐，但听姬神月一直唤太后为姨母，还是不免觉得奇怪。

　　太后撩起眼皮，道：“便是稚子玩闹，可规矩便是规矩，曜儿，你说呢。”

　　长孙明不知怎地，觉得太后好似话里有话，说的并不是赌注的事。

　　长孙曜面无表情：“便同往日，金叶子。”

　　太后哼笑一声：“那便依曜儿。”

　　姬神月指尖推下张牌，便不再说。

　　宜贵妃目光落在几人的牌桌上，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三刻钟后，太后面前的筹码输完了，长孙曜姬神月长孙明三人面前堆的筹码差不多。

　　“今日这破手气，玩不得了。”终是太后不爽快地丢下牌，看着长孙明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孩子学得挺快。”

　　长孙明知道这不是夸奖，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回话，脑子一抽，道：“应该的。”

　　太后笑了笑，但她的眉眼间没有笑意，问：“你叫什么？”

　　长孙曜同姬神月根本不在意宛贵妃和五皇子，现下太后突然问起，二人也才想起，不知道五皇子要叫什么，宛贵妃又叫什么。

　　“长孙明。”长孙明还有些不习惯。

　　长孙曜目光没再落到长孙明身上。

　　太后：“哪个明？”

　　“日月明。”长孙明答，她入毓秀宫后，有礼官来告诉她，她的名字是长孙明。

　　姬神月皮笑肉不笑：“好字。”

　　外头又是一阵跪拜行礼声，是皇帝长孙无境来了。

　　殿内众妃嫔皇子公主闻声忙起身，或欢喜或期待或敬畏。

　　宫人打起珠帘，长孙无境自外头进来。

　　长孙明心下如同擂鼓，一时慌了起来，十七年未有在她人生中出现的父亲，这便来了……
　　她心下慌得厉害，又加之长孙曜的事，整个人很有几分不自然，但到底是忍不住好奇地看过去。

　　长孙无境虽快至不或之年，但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高大，五官俊朗，他同长孙曜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双长而不狭的凤眸，与长孙曜几无差别，不单是样貌，就连气质神态也与长孙曜极像，面无表情时，眉眼嘴角都带着疏离的漠色。

　　长孙明看着长孙无境很是怔了怔。

　　殿内几个皇子，长孙曜是长得最像皇帝的，旁的几个皇子同长孙曜和长孙无境比起来，容貌都逊色许多。姬神月明艳优雅，大气端正，虽傲慢冷漠，但单说容貌，后宫并无女子能与其相比。

　　长孙曜的容貌便是取了姬神月与长孙无境之长。

　　长孙曜和姬神月并没有因为长孙无境的到来而生情绪，两个人依旧冷得跟冰块似的。

　　长孙无境也不在意，同太后见罢礼，随后看向姬神月与长孙曜，开口亦是淡漠：“皇后在宫中辛苦了。”

　　姬神月微微一笑，但眸中却仍无情绪，语气同人一般淡淡的。

　　“陛下辛苦了。”

　　长孙无境的目光随后便落到一侧的长孙明身上。

　　冷不防撞上长孙无境的视线，长明一下僵住了，长孙无境的面色似乎有些奇怪，但似乎又只是冷淡，他只看着她并没有说话，直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她想避开长孙无境的视线，又不知怎的更妥当。

　　姬神月长孙曜向来话少，太后对长孙无境认子没有兴趣，旁的想说话的却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口，殿内莫名静下来，直到顾婉颤着身子走出来，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大人。

　　方姑姑大惊，但众人已经发现了顾婉的失态。

　　长孙明这也才猛然转了头，避开了长孙无境的视线。

　　长孙无境这才看向方姑姑一眼，方姑姑会意，扶着顾婉上前来，长明愣愣靠近顾婉，又一下止了步子给顾婉让了路。

　　“大、大人。”顾婉望着长孙无境，眼泪一颗接一颗砸下。

　　宜贵妃侧身之时白眼翻上了天。

　　长孙明扶住几要坠下的顾婉，顾婉稳住身子，情绪激动地握住长孙明的手，像是要将珍藏的宝物献给长孙无境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长孙明的手递向长孙无境。

　　长孙明倏地滞住，却也说不出话。

　　“大人，这是明儿。”

　　长孙无境眸色微变，他没有看顾婉，只看着长孙明，但许久之后，他才从顾婉手里接过长孙明的手。

　　长孙明身体又是一僵，怪异的氛围让她觉得这真的一点也不像是父子相认。

　　长孙无境眼眸微阖些许，略过长孙明面上的伤，道：“你生得同你母亲很像。”

　　长孙明低下头，她十七年都没有父亲，可这会儿有了父亲，她却没有拥有父亲的喜悦，她也没有感觉到长孙无境的喜悦。

　　长孙无境随后松了长孙明的手，从方姑姑手里扶过顾婉：“身子不好不能哭。”

　　顾婉忍不住伏进长孙无境怀中，她并没有回长孙无境的话，只是一遍遍低低地唤大人。

　　诸多后妃皇子公主暗暗翻着白眼，没出声。

　　许久后，长孙无境方轻抬手，揽住顾婉：“无事了。”

　　宜贵妃更是气得脸黑。

　　姬神月只颇觉好笑。

　　寿仁宫见罢，长孙无境让方姑姑送顾婉回毓秀宫，唤长孙曜同长孙明随他回勤政殿。

　　长孙无境还有政事要处理，也没有打算留长孙曜和长孙明太久，一到勤政殿便直接同长孙明说。

　　“你毕竟大了，住在后宫不合适，你母妃身体不好，再陪你母妃几日，便搬出毓秀宫，皇子府已废除，你的府邸还在建，你便暂时搬到太子那处。”

　　长孙明倏地滞住，太子那处？长孙曜那处？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