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林间烟雨

12、五更天

　　阿明稳下气息，足尖一点地衣，赤手空拳往长孙曜那打去。长孙曜面无表情接下阿明这一拳，掌中用力扣住阿明紧攥起的拳。

　　阿明抬腿直接踢向长孙曜腹间，长孙曜脸一沉，抡过阿明砸向粉壁，阿明自空中一个旋身，回身一脚狠狠踹向长孙曜腰间。

　　长孙曜侧攥住阿明的脚腕，将阿明砸下。

　　阿明长腿往后一压，未待阿明暂缓，长孙曜迅身迫近，一掌劈至阿明腹间，与此同时掐住阿明的脖颈砸下。

　　阿明面色青紫，用力抬头，狠狠撞上长孙曜的额，用了十成的力气。

　　这完全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阿明自己也撞得眼花，只趁长孙曜发懵的片刻功夫，一掌劈过去，长孙曜紧攥住阿明的胳膊，反手又将阿明撂倒在地，一腿压在阿明身上，紧扼住阿明的脖颈，漠然盯着她的琥珀色的眼。

　　阿明费劲掰住长孙曜的手，一膝猛地顶向长孙曜胸膛，一巴掌狠狠甩在长孙曜面颊，连带着还留了两道指印。

　　下一瞬，阿明就被砸向屏风，屏风“嘭”地一声巨响倒地。

　　*

　　陈炎立在房外，长孙曜还未唤，他没有往房里偷看，里头很安静，房里的打斗声到了五更天才停下，动静虽很大，但他在外院没有听到顾长明叫一声。

　　他心里其实有些喜欢顾长明，天赋极佳的意气少年，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就连顾长明的不懂事和无礼，在他们这些死气沉沉的人面前，都令他觉得可爱真实。

　　陈炎忽听到房中有些不同往日的脚步声，他一滞，愣愣抬眸。

　　阿明犹如一个小乞丐，拿着不问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晨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一种凄凉的美。
　　她的嘴角额前面颊都带着伤，脖子上也好几道掐痕，执着不问的手背破了一大块，高束的马尾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浑身上下没一处还能看过去的。

　　陈炎震愕看着阿明，长孙曜居然没杀顾长明，但顾长明现下能看到的地方都伤成了这样，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伤成什么样了。

　　可，好歹留着一条命，顾长明既然能出来，那便说明，长孙曜不会追究了，长孙曜饶恕顾长明了。

　　他微微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们的湖在哪儿？”阿明看到陈炎，恹恹地开口问。

　　陈炎微顿，不解。

　　扯到了伤处，阿明轻嘶一声，捂住胸口，但又极快放下手，她强撑着再次看向陈炎，等着陈炎回答。

　　陈炎虽疑惑，但唤了个侍卫过来，让侍卫带阿明去湖边，要是殿下不允，早就阻了。

　　里头传来长孙曜的传唤，陈炎又看一眼阿明，随后入了房。

　　一片狼藉。

　　书架木案，瓷器绿枝，雕花屏风，砸了一地，地衣染上浓墨，原本铺在案上的宣纸已经成了碎屑落满房中。

　　长孙曜背着身躺在罗汉床。

　　陈炎扑地一声跪下，整个房间，也就长孙曜现在躺的罗汉床还算完好。

　　但长孙曜的衣袍并不算整洁干净。

　　“派个人看着顾长明，不捞完湖里的落叶，不准顾长明离开幽园！他要是敢偷奸耍滑，就叫人打死他。”

　　陈炎滞住，他听出长孙曜这声是咬着牙道出的，他再没见过长孙曜气得这般模样过。

　　“是，臣立刻着人去办。”他应下，就要去唤人，冷不防看到转过身的长孙曜。

　　陈炎看到长孙曜挂了彩的脸。长孙曜额前淤青，右脸颊肿了一片，上头还有两道指痕。

　　陈炎才起一点的膝盖立刻又砸了下去，伏地颤声：“臣失职，请太子殿下降罪！”

　　“滚——”

　　*

　　阿明从幽园出来，甩开了长孙曜的人才去裴府，司空岁如今便同裴修住在一处，她到时，裴修司空岁都不在，听府里的人说，是出去找她了，她赶着回宫，没办法先去找裴修司空岁解释，在裴府换好衣服给裴修司空岁留了便条便匆匆赶回宫。

　　顾婉已入毓秀宫，皇帝给阿明下旨建的府要明年才能竣工，本来阿明该先入皇子府，但顾婉身体不好，皇帝便让阿明顾媖暂住毓秀宫陪顾婉，并下令不允任何人来毓秀宫打扰顾婉，故而，顾婉同阿明现下还没见过后宫众人。

　　皇帝的人将毓秀宫守得严实，宜贵妃几人想看顾婉，偷偷派人来瞧，都没看到。

　　阿明同顾婉回京有三日了，皇帝并没有限制阿明的出入，昨日是顾婉让阿明出去散散心，阿明出去前同顾婉说会住在裴府，所以阿明这一夜未归，顾婉并没有担心。

　　为了掩住脖颈上的掐痕，阿明换了高领的衣袍，但脸上的伤是怎么也盖不住的。

　　顾媖看到阿明的伤没有说话，顾婉则是当即就哭了出来，颤抖地抚在阿明面上的伤，哑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样。”

　　“摔了一跤，不碍事，裴修已经给我用过药了，过几天就好了。”阿明忍着痛笑着安慰顾婉。

　　顾婉看到阿明手背也破了，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滚下来：“可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快传太医来看看。”

　　顾媖应了，但没唤人去传太医。

　　阿明轻握住顾婉的手，同顾婉笑：“只是不小心，以后我会注意的，娘，你别担心。”

　　阿明足哄了小半个时辰，顾婉才止住了泪，顾婉没发现她要的太医一直没来。

　　方姑姑自外头入殿，恭恭敬敬地同顾婉阿明行礼：“请娘娘五殿下更衣，前往寿仁宫与太后请安。”

　　方姑姑是皇帝指派的毓秀宫的掌事姑姑，寿仁宫则是太后所居的宫殿。

　　方姑姑解释道：“陛下回来了，只是朝中有些事，待处理完政务，陛下便会往寿仁宫，陛下让贵妃和五殿下去寿仁宫，是想让贵妃同五殿下见太后、皇后们，以及诸位殿下。”

　　顾婉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陛下？！”她又惊又喜，拉着阿明起身，“快、快唤人给我梳妆！给阿明换衣裳！”

　　顾婉一下忘记阿明的伤，脸上带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