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王朝-无双红颜》被追着跑的弹正

20、之十二 清凉殿之雨（上）

　　之十二 清凉殿之雨
　　莫名其妙的沉闷空气，不自然的轻咳了声，将视线移到来来回回穿梭在渡殿里的女房们。中将指挥着几个下女搬来银制的御衣箱，上面很巧妙的绘着海中蓬莱花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雪下，道：“这是前斋院内亲王殿下赠给小姐的，作为入宫贺仪。”
　　接下来是小宰相手捧漆盒里盛着的高丽笛，镶嵌螺钿并装饰有五彩丝线，“这则是女院夫人御赐，夫人说听说小姐善于音律，特以此见赐。”
　　抬眼望去，外面廊下还有很多类似的礼物，再看他一眼，见他眼睛带着笑——让我在暑天都觉得寒冷的笑。于是目示中务君先让她们下去。
　　“怎么不继续看了？”
　　刚想说理由，转念之间又咽了下去，换个话题说道：“听说今秋的除官主上命父亲大人主持？”
　　雪下不置可否的笑笑，戏谑答道：“我们的小姐消息还真是灵验哪。”
　　又来了。我按着太阳穴叹口气，总是觉得他今天总是在跟我找茬，像个大孩子一样……一脸头痛不已的表情望去：他居然把刚接过女房递上滚烫的茶送入口，立刻大声猛咳起来。看也没看拿起自己面前已经凉掉的茶给他。
　　下首坐着的女房们早就窃窃笑开了。
　　“公子这是在闹别扭呢。”中务拿袖子掩着口笑道。
　　闹别扭？我又做了什么错事了么，如坠云雾中。
　　“是啊，我是很不舍得可爱的妹妹就这么入宫呢。”雪下丢了个风流万分的忧郁表情给女房们，惹得众人红了脸，再向我眨了下眼，故意将在原业平的和歌信手拈来念道：“柔嫩似春草，青春惹人怜。他年辞闺阁，知傍谁身边？”
　　竟然取笑于我呢，忽然觉得他这张俊美的脸分外惹人厌，于是从袖中伸出食指朝他额头用力点了一下，一边回敬道：
　　“比我如春草，斯言不中听。阿兄真可笑，信口开河评。”
　　雪下顺手扯住我衣袖，另一只手将个东西放在我手中。我收手一看，是个深蓝色中国花绫的书法卷轴，配着羊脂白玉搭扣，似乎不是本朝的东西……
　　“小心收着吧，这可是空海大师从唐土带来的王羲之真迹呢。”
　　下面顿时一阵哗声，谁都知道中宫经常以珍藏的空海真迹夸耀……他是为了这个才搜集来此物的么？
　　“你们先下去吧，看来女御似乎有话要跟下臣说哦。”拿玩笑话轻松摒推了女房们，转过身时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道：“你问除官的事，想必是要有安插的人吧？”
　　我点头：“能否将出羽介源忠明调回京师？”
　　他挑挑轮廓漂亮的唇角，道：“你是想收买那个蜷川女？”
　　是的，自从承平、天庆之乱藤原纯友率领海盗袭击伊予国府和太宰府后，海疆就一直不平定，作为相关官职的人员安全很难有保证。如果能够调任到京畿，就可以摆脱生命威胁、并且有较大的升迁机会。我就是想卖给蜷川这个恩惠来笼络到她。可是……
　　“你也知道她的身世？”
　　雪下笑了，“放心，清凉寺有足够效忠于你我的理由，所以除了我们不会再有人知道。”他手里依旧玩着扇子，语气又低又冷：“好主意……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以那个男人的血脉来打倒那个男人，让她成为我的棋子去毁灭自己的家族。”
　　甩下这句话，我转头看向雪下，却见他正专注的盯着我，像受了蛊惑般道：
　　“这个样子的你真是美极了。”语气是莫名宠溺莫名眷恋：“我差点就不想把你让给他了……”
　　见我愣了一下，雪下继而笑了起来，用扇柄敲敲我的脑袋说：“只是个玩笑，可不要对我想入非非哦。”
　　“你还是留着这套在情人们身上施展好了，我啊，敬谢不敏。”真是，谁会对他胡思乱想。我狠狠白他一眼，道：“那调任的事怎么说？”
　　“还用小姐吩咐，我早就……”他附在我耳边说道，笑：“看来我们真是不谋而合呢。”

　　两个月后的九月朔日，弘徽殿女御入宫。
　　大纳言内侍和赞歧内侍分别手捧代表主上亲临的御剑和御玺盒，身穿一式一样的紫苑套色五重衣和绯侉、禁色细长，宣读了册封诏书。四十童女则着栀子花色衫子：二十持盛满绫绢樱花的金瓶，二十持盛满绫绢装藤花的银瓶，紧跟在女官身后。陪伴入宫的四十贴身女官各作宫装打扮，跟随在御辇周围。中务着唐棣色常礼服，外罩蒲桃染小挂；小宰相着红梅浮织纹上衣，配鲜艳的深紫色下裳；中将君着八重水晶色唐衣，别出心裁。女官们各具妍色，其中叙述不一而足。
　　堀川二条邸门前是大批青袍打扮的六位藏人，持弓带箭作为侍卫；陪膳侍女或持香炉、或持扇；道路两边清水洒地，以刺绣长行高丽丝绸障泥阻隔百姓视线，但还是可以从缝隙中窥见拜倒在侧的无数庶民，高呼万岁千秋声响入云。
　　缓步轻移，领襟翻舞，如行波上。无数只中国织锦制茵褥从正门一直铺到西殿，我的长发逶迤如云拖在正红的茵褥上；极尽华丽的十二单衣全由纯金丝线缝合而成，云霞般的多重圭衣按层次呈现红梅、萌黄、柳、山吹套色，外面是唐草凤传牡丹图样上白小褂，配织金锦花滚边。长长后摆的衣袂和乌漆黑发随着步子滑动。
　　饰有桃形金冠的葱花御辇就停靠在正门前，五位以下官员跪迎。雪下身着朝服束带、佩剑带冠守侯在门前，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他看着我，在下一个瞬间面无表情的依照礼仪横抱起我，直到将我抱进辇车，再跪了下来，行礼。我微微一笑，放下了御帘。
　　雅乐寮奏的贺殿乐、太平乐、长庆子，此时才响了起来。
　　随着作为敕使的近卫大将三声禁跸喝声，骑马的姬太夫卫护辇前，御辇向大内方向行去。四边是拉着纤的大舍人次官，威严庄重非常。诸内亲王、亲王乘车相随，车饰金碧辉煌；左右大臣、内大臣及纳言之下官员，则是步行随行。
　　一路之上经过的所有宅邸，无论官职高低，全得在正门口恭迎送驾。自建礼门入大内里，辇车停驻在皇宫正门承明门前，开承明门迎接女御。象征着这个王朝最高权力核心的高大朱红唐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我望向在眼帘中渐渐变的清晰的紫宸殿……它象征着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对我展开，并期待着我的挑战。
　　衬有红色里子的白缎袜走在白沙上，再一步步走上紫宸殿的御阶——越来越高，望着齐刷刷跪倒两侧的红色、黑色官服身影……权力的颠峰……又想起了那句话：“下一世，枕流若能重生的话，将会选择为权力而生。”
　　我已经重生了，舍弃了人的心、人的感情，只为报复权力而活。带着如此狰狞的想法，脸却还是美的令人窒息的，最最绝美的微笑……走近主上，传过重重帘幕、重重女官和嫔妃。心里装着最深沉的恨，灵魂像吐着火红信子的毒蛇舞动。
　　主上身着冕服，红地大袖上饰日、月、星、辰、华虫、雉、虎、猿八章；下裳为白地饰藻、米、祥兽；御带分长、短、绶，上饰玉佩。庄严而又温柔，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脸上挂着浅浅微笑。
　　那个时候，竟有被净化的感觉……
　　于是笑了，率一干女官躬身下去。
　　“臣妾拜见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