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王朝-无双红颜》被追着跑的弹正

15、6.25又更新了~~~

　　月下香——中
　　跟着她走到寝间，大大小小的桧木架错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包括那套桃红色打衣和柳色下袭在内……多少个夜晚，曾经与我肌肤相亲的衣物被高悬起，随着微风舞动。
　　“待会公子就回来了，洗漱的水已经准备好……”下面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
　　恍若隔世……
　　换上这里面其中任何一件，跟这里所有女孩子相比，我竟会是最不像我自己的那个。但手指还是摩挲着覆了上去，和很久很久之前的清晨一样，满怀着喜悦的用指尖轻触描金腰带上凸起的花纹。不知道何时小侍从已经出去了，我摸索出怀中的竹剪刀，微笑着毫不犹豫着就要用力铰下去。
　　铰成碎片，灰飞烟灭。
　　在下一个瞬间剪刀就飞了出去。
　　完全没有料到的是居然被个娇柔的人儿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她气喘吁吁的用身体挡住背后的衣服，张开覆盖着白色单衣和紫苑外套的手臂护着它。
　　“请不要这样！”四小姐紧闭着眼睛大叫道。我没有去捡剪刀，反而一副无谓的样子站在边上，看她究竟要做什么。像这样的抚子花一样的女孩，一定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这么做吧。
　　她睁开眼，我看见满眼的泪水盈盈。然后是纤细的、小猫一样微弱的声音：“请……不要伤害这件衣服行么……拜托你……”
　　我笑了，眼底是深深一抹讽刺，然后扬扬下巴指向她刚刚擦到棱角瘀青了的手腕。
　　四小姐这才吃痛的低呼了声，但仍是警觉的没有移开，牢牢守护着那件衣服。慢慢说道：“你是乳母派来的吧……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她咬咬唇，“可是……可是不要伤害它……”翻来覆去说着的就是那一句话。
　　“小姐知道这是谁的衣服吗？”我的语气平静到听不出情绪，仿佛只是在简单的说一个事实。
　　她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清楚这是夫君的宝贝……”
　　“噢……”我好象是恍然大悟：“这个啊，其实是公子死去情人的遗物。”
　　我的心应该已经是完全腐烂了吧……我平静的甚至没有像盯着自己圈套里垂死小动物似的满含恶意欣赏她颤抖的表情，只是简单如同叙述别人的事一样淡淡说了句。
　　四小姐跌坐在了地上，一连串珠泪从脸颊上滚落。我走近她，弯下身将随身携带的手巾递给她——大意之下竟没有注意到那上面绣着的金线桐叶纹，让她擦掉泪水。
　　然后就准备取下衣架上的衣服：不想让它们再存在在这世上了，太碍眼了。
　　但她还是，还是坚持着固执着抢先一步把衣服抱在怀里，再充满了无穷勇气似的看着我：“公子……公子喜欢的人就是我喜欢的人，为了她也绝对……绝对不能让你弄坏她的衣服。”
　　真是个弱柳一样，却倔强的姑娘。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小侍从和一干女房们乍看见四小姐来了，慌忙退到唐门两侧行礼。我眼睛余光一扫，看见了小侍从偷眼暗示她快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但是来不及了……
　　“放下它。”冷静无波的语调，含着隐隐怒火不容拒绝。
　　四小姐显然是被他迥于往常的表情吓到了，小心翼翼将衣服挂回架子。
　　经雅在隐忍，不想也不能再给这位纯真稚气的小姐更多惊吓了。我转过头，看见了那曾经耳鬓斯磨的熟悉身影，附带着一双前所未有的悲哀的眼睛。然后他注意到了我，也注意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剪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到彻骨的质问，向着她。
　　我记得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很多很多年前，姨夫在土佐搜捕劫掠平民的流浪武士。其中有个团伙闯入府邸企图报复，并在打斗中刺伤了我的手背。当时还是少年的他抽刀挥向那人的时候，就和此时一模一样，眼中一模一样的蓝色火焰。
　　“是我……”我说。
　　还没等经雅犀利的目光扫来，四小姐就急急截过了我的话：“是我。对不起……公子，我……”我眉毛一挑，没再多话。
　　空气凝结到结了冰也似，他手一挥，让女房们退下。我随着她们下去，见人走远了又反身折了回来，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隐到了屏风后面。轻薄香软和纸糊成的屏风上绘着可怖的貘和鹈濑龙神图案，横棂上挂了件单衣的暗处正好遮住我的身形。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立在我那衣服前面。经雅背对着四小姐，从我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手指关节握到泛青。
　　冷冷的笑。你现在已经平步青云，多少的荣华富贵任意享用，你少年时代所有的宏伟志向和那些不让于人的精当才干也换来了与之相匹配的地位，也算是遂了你心愿吧？你牺牲了那么多，隐忍了那么多，现在为了一件陈旧的衣服苛责自己高贵娇弱的妻子，值得么。
　　“它不仅仅是只是一件陈旧的衣服，是……是我所有美好记忆的终结。”
　　美好的记忆？是哪……我的死成全了你，自然是你的美好记忆。可你有什么理由拿着自己犯过罪的证据出来摆出一副伤心情人的嘴脸呢？而且面对的还是四小姐——这个不知情的无辜加害者。对于被欲望和野心驱使的人来说，爱情是种可怕的情感。一旦爱情的发展违背了欲望和野心的方向，它就会像园子里长疯的……
　　“对于被欲望和野心驱使的人来说，爱情是种可怕的情感。一旦爱情的发展违背了欲望和野心的方向，它就会像园子里长疯的杂草一般被清理掉，连根拔除。”他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他疯了吗？为何要对她说这些。
　　经雅回过头，俊美的脸上真的是梦幻一样疯狂的表情。疯狂而残酷的表情……或许我其实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今天才真正知道什么叫残酷。他应该此时比谁都清醒吧？清醒的知道四小姐用单纯的心在信任她爱她，也清醒到近乎自虐的知道只有在感情上折磨她才能平服自己心中沉重的罪孽感，以祭奠我枉死的灵魂。
　　而我，我只是静静躲在一边。
　　不管如何，你爱的人都已经死了。
　　“是，不管如何她都死了。但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她。”
　　你在宣告给谁听呢？你的妻子？还是自己？
　　算了经雅，不用再追求那么多和我相似的外在了。如果你真那么怀念我的话，为何不去寻找一个相似的灵魂？聪明如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那个和从前的枕流一样善良的女子。或许是枕流不能让你明白什么是真正不离不弃九死无悔的爱吧，但我希望有一天会有个让你明白一切的人出现。到那时候，希望你别也把她无情的推入地狱。
　　用她来代替我好了。
　　“除了她谁都不可以。如果有来世，如果有再一次机会……”
　　如果有来世，如果有再一次机会？
　　“我要和她重新开始，重新去邂逅，重新去相爱……不再徒留遗憾。”
　　重新开始……么。我笑，笑的冷酷到了骨子里。
　　那好吧，我如你所愿。只是你——不要后悔。
　　走了开去到横木窗边，没有再去看悲伤流泪浑身瑟瑟发抖的四小姐，和眼神狂乱带了几丝不顾一切的经雅。我望着天边火烧一样的云彩映红了远方天空，紫色霞光自大内里直冲霄汉。合上眼，伴着藏人们鸣弓弦的阵势，大太鼓声响起——那是在为即将入主弘徽殿的新女御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