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止水BG）晞露》肆书五味

9、不醒

　　场面乱成一锅粥，止水顺势抄手站在一边，闲闲地看着被绝望地裹在一通乌七八糟中间的露，就差把“喜闻乐见”几个字挂脸上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可、可是……”长期缺乏锻炼，气喘吁吁的伊藤辽好容易追上妻子，发觉现场被其他随从们拉的拉劝的劝，委实是没剩下什么可供他插手的余地了，只得退开一步，转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止水。
　　“止水君，这，这贱内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见到小女孩就会……”目光隐晦地向精神明显不正常的女人身上一瞥，伊藤辽一跺脚，不知是无奈还是悲苦，“唉！你说，这附近的小女孩，明明都不敢上这玩了，怎么偏偏今天……”

　　“哦，那是族里长辈的孩子，长辈嫌她闹腾让我带她出来转转，”止水微微一笑，想出一个绝妙的主义，特意微妙地拔高了嗓门，正巧能让露听到，“请放心，她也算有下忍水准了，正好在您夫人的状态也不稳定，让她帮忙肯定不会拖后腿。”
　　孩子的微笑大概比较容易得到成年人信任，因为看上去都特别真诚。
　　——尽管大多数时候，真诚并不一定意味着靠谱。
　　伊藤辽貌似稍稍定下心，“但这样，合适么？”

　　“请放心，非常合适。”止水忍着笑，隔着人冲露挑了挑眉头，做出“交给你了”的口型，非常讲义气地，转身溜了。

　　露的嘴唇动了动，看样子是想骂街。可也不知她是从这个疯癫女人颠来倒去“加奈”“孩子”“苦命的”等等的排列组合里咂摸出了别个的什么味道，她抿了抿嘴，竟忍着没发作。
　　在女人“嗷嗷”的嚎叫里深吸口气，露捏起鼻子，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吃什么粮食长的，在最天真无害的年纪里也能就着有些搞笑的姿势凹出一张冻死人的脸。

　　“喂，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烦不烦。”
　　随侍们纷纷一愣，面面相觑片刻也不知是得出了什么结论，竟还真散了，只留下个不知所措的女孩——一开始挂在女人袖子上的那个，看起来顶死不过十三四岁，长得还算清秀。
　　“你没事就去烧点洗澡水，”露翻翻眼皮，抬起一只手掐住女人瘦得脱形的脸颊，将她的脸轻轻从自己肩膀上推起，依旧捏着鼻子，欠奉的表情没怎么变，嗓音也仍旧是细细的，整个儿的画风却忽然颠倒了个个儿，变得温顺且无害。
　　“我不走的，你去洗个澡，好不好？”
　　臭死了。

　　……

　　也不知道这个大约是名叫“莱子”的女人从露那里得到了点什么肯定，居然真的进屋去冲澡。
　　只是就算是在沐浴的时候，女人也不肯让露离开自己的视线，代子——那个小丫鬟——只能替露搬来一张小板凳，让她坐在浴室里，叫莱子能随时能看得见露。
　　替莱子擦拭身体时，代子见那个充其量也不过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托着下巴，微仰起头，一瞬不瞬地和巴巴盯着她的女人对视，她就忍不住感叹，“你几岁了呀，胆子真大，都不害怕吗？”
　　“六岁，”露的目光顺着女人干瘪苍老的身体上挪开，皱着眉往后躲了躲免得被水溅湿衣服，“为什么要害怕。”

　　“夫人都已经……”站在凳子上，代子叹了口气，弯下腰，有些吃力得让坐在浴桶里的女人转过身，替她擦拭后背，动作细致而温柔，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工艺品，“你居然不怕。”
　　浴桶里的女人木然地坐着，像是僵硬笨拙的提线木偶，任由丫鬟为自己擦拭身体。只是在转过身去时固执地将头往女孩的方向拗着，幽深的目光穿透过深凹进眼眶的眼球，仿佛一尊扭曲而又粗制滥造的蜡像。

　　“你看，”代子又轻轻叹了口气，害怕惊动了女人又叫她发疯似的，“夫人，连我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不也不害怕么？”露的目光重新落到女人的后背上，一寸一寸地描摹过去，也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伺候一个疯子。”
　　“我是没办法，”代子又叹了口气——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已经很久没有碰上过同龄的孩子了，就算是个看上相当不正常的也忍不住往外吐苦水，“我是爷爷带大的，爷爷在战场里没啦，就剩下我一个。伊藤先生看我可怜才收留我，让我留在这里照顾夫人。”

　　“只是伺候夫人，”露的目光瞥过女孩手腕内侧的一点红痕，“没有别的？”
　　代子顿时警觉：“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没被打么？”露垂下眼，仿佛被水汽熏得有点困了，打了个呵欠，像只迷糊的小猫，“连环画里都这么画。”
　　“……什么呀？”代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轻轻地帮女人坐起，仔细地替她擦拭干净，“才没有，夫人和伊藤先生都对我很好的，要不是……”
　　顿了顿，她起身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黯淡，小声说，“拜托就请你陪陪夫人吧，夫人从前，很温柔，真的特别温柔，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露轻“唔”了一声，未置可否。

　　……

　　“加奈，是……我和莱子的女儿。”
　　车货装载完毕，只剩下执意重新沐浴的女主人，没办法，只好集体延后出发时间。
　　好在冬天的火之国少雨，到海之国的时间也不差这短短的几十分钟，所有止水并没有后悔把小麻烦打包丢给其他人，嘴里咬着一根草茎，非常耐心地仰头躺在一颗树底下，眯起眼，透过光秃秃的树杈，隔着自己呵出的白气凝视湛蓝的天。
　　听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伊藤辽这么说，出于礼节，止水翻身站起，这才试探着出声，“所以令爱是怎么……”

　　“……第三次忍战，”沉默良久，这个看上去混得尚算是人模狗样的男人发出一声悲苦的笑，“没的时候，还不到七岁；算算时间，到现在，怎么也都得有，得有……”顿了顿，男人用掌心胡乱抹过脸，“抱歉，实在是，见笑了……”
　　“明白。”止水理解地笑了笑。

　　“从那以后，贱内，就不能看见小女孩了，但凡是见到了，必然会变成……那副样子，”伊藤辽叹了口气，两条历经沧桑的眉毛愁苦地向下耷拉，眼角的鱼尾纹却因为微笑硬是往外凸显着，仿佛一朵愁眉苦脸的枯衰菊花，叫这个尚在壮年的男人看上去苍老了十岁不止。
　　“那个小女孩，既然是你族里长辈的孩子，也算是妹妹吧？她可真像加奈，也那么乖。加奈啊，也不会无缘无故跟我们跟我们哭闹，只是加奈比她要爱笑，被大人抱着的时候，就开心得跟什么一样，那么可爱。”

　　又顿了顿，男人似乎再也想不出多余的形容了，只好用力地重复一遍，
　　“真的，太像了。”
　　止水：“……”

　　正当止水暗自感慨皮相的重要性，大门终于打开了，伊藤忙转身向门口迎去；“莱子……”
　　忽然顿住。

　　“老、老爷……”莱子身后，代子磕磕巴巴地说，不知所措地不停瞥着被莱子抱在坏了、抄手坐着的小女孩。
　　半小时前，那个披头散发、脂粉浓重、宛若罗刹女的疯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显得愈发衰老的女人。披散的头发盘成了简单的妇人髻，干净素净的和服取代的陈旧的锦织，洗去脂粉的脸与脖颈露出宛若脱水橘子皮的丑陋褶痕，却也不再叫那双深陷的眼眶显得那么瘆得慌。
　　中年失去独女、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可悲女人注意不到外界，只痴痴地凝视着怀里的幼女，仿佛终于找到丢失已久的宝藏。

　　坐在女人怀里，被厚厚的棉袄裹成一只球的露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懒洋洋地将眼皮一撩，“看什么，不走了？”

　　所有人：“……”

　　止水磨磨牙，有点想打人。

　　……

　　一路上顺利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尽管因山高路远，再加上为了抄近路不免露宿野外，打劫的强盗是避免不了的，但大多是知会拿砍刀意思意思笔划两下的混混流氓，有些连估计连“查克拉”是哪根葱都没听说过，就算是露也基本能料理干净，更别提止水。
　　但是……

　　止水瞬间移动到貌似是土匪头头的角色面前，用他手里的刀干净结果了他的性命，将手里带血的刀一抛，懒得搭理周围一圈快吓尿的。

　　但是露现在估计是早忘了自己是来干嘛，已经乐不思蜀去了。

　　止水抬头，他的正上方，露正坐在树上，也不嫌底下的脏乱差有碍她老人家观瞻，腿晃荡着，一手捧着一盒章鱼小丸子，一手捏着的签子上戳了一个，嘴里估计还嚼着一个，纡尊降贵地把小丸子往止水的方向递了递。
　　“枯（吃）么？”

　　“好呀。”
　　止水一笑，没等露警觉，忽然出现在女孩身边，三两下戳完了露手里仅剩的丸子，再把竹签轻轻放回空空如也的盒子。

　　“啪嗒”一声。
　　竹签弹了弹。

　　露瞪眼止水，咽下嘴里的章鱼丸子，没来得及说什么，忽觉手里一空，睁眼只见止水手里捏着一根眼熟的的竹签——三秒前还在露手上的——一口咬掉上头的章鱼丸子，几口吞下，笑出八颗大板牙，嘴角还粘着一点酱汁。

　　止水：“多谢款待~~~”
　　露：“……你要不要脸了？”

　　“你也是，要不要脸了？”止水大模大样地蹲在露旁边，没好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指指她身上崭新的棉咚咚和服，“占委托人便宜没够了？”

　　“那是你的委托人，不是我的。反正我不是忍者，学徒都不是。”露撇嘴，把空盒子一抛。拍了拍手，“再说，又不是我自己要的。”
　　止水指了指落在树底下的空盒子。
　　“哦，”露八风不动稳得一批，“不都被你吃了么？”

　　止水：“……”
　　“你怎么出来了？”无法反驳，他只好自行切换到另一个话题，“不是告诉过你保护好另一个委托人么？”
　　“那个阿姨睡着了，我出来逛逛，”露把双手撑在身后，觑起眼望向冬日里疲软的太阳，揉揉小肚子，发出一声餍足叹息，“快被闷死了。”

　　止水冷眼瞅着露在短短几天里囤起来的婴儿肥，委实没瞧出这位小祖宗是从哪些角度“快要闷死”。

　　露：“对了止水……”
　　止水：“和你说过对少次了，和前辈说话要加敬称。”

　　“才不要，你就大我6岁。”露皱眉，不满地甩甩头，语气老气横秋的，“你记得多注意那位男委托人，我觉得，他有点问题。”
　　“我知道，还用得着你操心？”止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管好你自己，小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