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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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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佐助见到垂挂在穹顶上的钟乳石。
不,应该……是其他的。
是什么?
……想不起来。
“醒了?”
……露?
是的,是露。
鼬死了,她好像,突然出现,接住了鼬,然后,然后她抬头。
佐助记得自己看见了她的眼睛。
“啪嗒。”
水落下的声音。
眼泪,还是雨?
——还是不懂,姐姐。
“……佐助?”
佐助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嗡鸣的耳朵确认声音不是幻觉,手动了动,吃力地支撑透支得快要散架的身体坐起,往声音的方向迟钝地偏过头,见到一只踩在地上的脚,和脚边遗落一低的烟蒂。
“……露。”
他想你的烟瘾,还是适可而止吧。
烟对身体没好处。
露双手揣在裤兜里,佝偻着背,半坐在一只箱子上,一脚撑地一脚蹬着箱子,“嗯”了声,舌尖一顶推掉咬在牙齿里的烟。
约莫一截指节长的残烟在地上蹦跶几下,又来回滚动一小段。
火光忽明忽暗。
佐助低垂的目光下意识循着那点滚动的亮光,想起一个眼神,恍惚是场叫人哑口无言的诘问:
你满意了么。
哥哥死了。
你,满意了么。
对了。
哥哥……鼬……那个男人……
真的……
死了?
“你醒了。”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
佐助眼神微往上,见到一张波纹状的假面。
他记得这个人——是在那个自爆的晓成员身边的男人。
原来,他也没有死。
“我是为了给你传达某件事实才把你带到这里的。”
戴着面具的男人说,注意到佐助干涸的眼睛,一顿。
“连兴趣都没有吗?我这么说的话你也许会有兴趣听吧,是关于宇智波鼬的。”
佐助的眼神动了动。
“你看似知道大哥的一切实际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自说自话的男人说,抬手握住自己的面具,推开一些,露出一只三勾玉的写轮眼。
“我和你一样,也是宇智波一族的遗……”
他说着,手一顿,惊讶地见到少年漆黑的左眼浮现出写轮眼,进而又出现扭曲手里剑形状的万花筒写轮眼。
引火上身。
男人的口中,发出一声又凄厉的惨叫,趔趄着,跌回了身后的黑暗。
骤然凄厉的惨叫声在不知多大的地下空间徘徊,恍惚似逡巡徘徊的野鬼,在不依不饶地叫嚣着召唤谁的亡魂。
“天照?还真不放心我们。”
佐助猛一弓身,下意识捂住灼痛的左眼时,恍惚听到一声轻笑。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停歇,寂静片刻,黑暗深处重新传来脚步声。
“真不愧是鼬,死了都能让我这么惊讶,恐怕是为了能让你杀了我,哦不,远离我才设下的术吧。”
弯腰捡起面具,不慌不忙地重新扣到脸上,男人见到猛地瞪大眼的佐助,似乎在面具背后轻笑了下。
“不明白吗?你哥哥是为了,保护你啊。不过……”
视线一转,落在守在少年身边,过去的女孩,而今的女人身上。
“不过你,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大哥会来这一招。”
露的肩膀动了动。
几绺及腰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落在了身前。
“噼啵”作响的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把那张长开的侧颜雕琢出深邃的轮廓。
“要是哥哥正经拜托的话,我不介意。”
她轻声说,好像笑了,好像哭了,又好像都没有。
“但可惜,他,什么都没说;估计,是察觉到什么了吧,就算我,从来都没有,主动告诉过他什么。”
斑:“遗憾吗?”
露挑眉,一摇头,“不,完全不,你就这么死了,太对不起我留给你的大戏了。”
“哦?那还真是值得期待。”
露却没再理他,目光一转,走到陷入诡异沉默的佐助身边,缓缓坐跪下,“佐助?”
佐助浑身一哆嗦,讷讷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像是想抓住什么。
保护?
那个男人,说是为了保护?!
开、什、么、玩、笑?!!!!!
“佐助?”看出佐助状态不对,露深深地皱紧了眉头,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尝试靠近他,“你别……”
佐助浑身一激灵,“别过来!”
露“切”了声,趁佐助精神高度亢奋没防备身后,分出一具影分身,果断一记手刀劈在他的颈后。
“哎呀哎呀,看样子是承受不住你们亲爱大哥的真相,快要疯了。”
斑说,抱着胳膊戏谑地闲在一边看热闹。他看了一眼露,“这下可就麻烦了?怎么样,介意帮忙把你的弟弟捆起来吗?”
“斑,没错吧?”露低头扶着晕过去的佐助,让他慢慢躺下,缓缓地说,“既然你是这么称呼自己的,那么我也就姑且,这么称呼你吧。你,是觉得自己有六头尾兽,有和五大国叫板资格,就很了不起了,是不是?”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斑却没有正面回答,“继承大哥的遗志,带你弟弟远离我这个危险分子吗?”
一言不合骤然发难的黑色须佐能乎,瞬间便扼住了斑的四肢百骸,男人全身上下的关节,几乎在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声。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冲动呐。
痛楚分明应该如此强烈,斑却反而在面具背后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哂笑,刚想脱困,却……
空间忍术失效了?!
“你……”震惊瞬间冲破冷静的防线,他浑身一震,忍不住失声大喊,“你都,做了什么?!”
“这一次佐助的事,你我姑且算是部分的利益一致,算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别再来惹、我!”
露说,跪坐在佐助身边低着头,单从脸色上看还挺平静的。她站起来,顺手摸出裤兜里空荡荡的香烟盒,把它捏成一团,随手掷在地上,这才撤去半体的须佐能乎。
“你,惹不起。”
……
“都是真的吗?”
陪佐助坐在不知出自那种动物的的巨大白骨残骸上,露双手垫在后脑勺后头,自顾自四仰八叉地躺倒在那堆骨头上,既不嫌弃那堆邦邦硬的碳酸钙硌着她老人家,也不嫌弃那些骨头缝隙过大十分不好躺。
听佐助这么问,露的指尖颤了颤,眼皮却没动,“你都有结论了,还问我。”
“我想再确认一遍,”佐助也懒得看自己坐没坐相躺没躺相的姐姐,抬头向天,不知在看什么,“你看我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相残杀这词用得真是绝妙。
露扯扯嘴角,懒洋洋地当空翻出一记白眼,“□□成吧,基本都是事实,不过‘全为了你’之类的屁话不用理,有我一部分责任。而且还有,你估计也察觉到了,哥哥不是你杀的,是自己病死的。或者说现在想起来,三年,不,其实六年前,哥哥他,就已经死了。”
懒得搭理后边问出来的那个问题,露干脆也不回答了。
佐助随着露漫不经心的话一点一点皱起了眉头,最后简直恨不能把眉毛捆在一块,直接打包拧成一个死结,“什么意思?!”
“哥哥他的身体,本来撑不了太久——说实话能到今天已经算是医学界的奇迹了,三年里废了我不少力气。对了‘奇迹’是什么你懂吗?意思就是,他连这三年,都是多亏了运气好,偷来的。”
露静静地说,残忍地把每一个字每一个所背后所蕴含的深意剖开了摊平,就着一嘴被割出来的淋漓鲜血,一点一点和弟弟解释,耐心极了,“除非放弃一切忍术,放弃作为一个忍者的一切,从此静心修养再也不用查克拉,不然就没得救。我找过很多办法,也请教过纲手,可惜,都没用。”
佐助深呼吸,强自 压下 满心的惊怒,“你既然明明就知道?那为什么还那你为什么不……”
“哥哥要那么容易妥协那还是哥哥吗?”露平静地轻声反问他,“他要是容易妥协,老爹和妈妈,还会死吗?”
佐助动了动嘴唇,无言以对。
露顿了三秒,“至于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我自己告诉你,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当我胆小鬼也无所谓,其它……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觉得我冷血,哥哥他其实……去了也好,去年后半年,什么药都……单纯大副作用镇痛药的剂量也是越来越……他,算在,给我个交代吧。”
佐助:“……什么意思?”
“我不想见他。”
露好像没听见佐助说了什么,出神地兀自喃喃,脑细胞也跟随波逐流似的,想到哪里说到哪里,随心所欲地不住往下絮叨:
“因为最开始的那四年里,我也,我根本不想见他……三年前,他来木叶的那次,我第一次去找他,发觉不对跟他闹,让他活下去,然后哥哥他……就真的,活到了现在。”
露凝视着很远的地方,眼神却空着,忽而抬起胳膊,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对不起,佐助,”她说,“对不起……”
佐助蓦然良久,嘴唇动了动,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那天,我记得,也是这样的满月。”
“我倒记得,那时候,在下雨。”
一顿,露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在这里。”
佐助不语。
平复一会,露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扭头看着佐助,想想还是觉得该说点有用的,好歹试探下小白眼狼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那么接下来,如果你打算毁了木叶,你想怎么做?”
佐助低垂下眼,不再去看满月,“你,不打算阻止我?”
“我和三代目说过一句话,‘就算万一有一天,那孩子反过来要对木叶出手,你们谁都没有动手的权力’”露双手撑在身后,从白骨上一骨碌坐了起来,“这个‘你们’里,也包括我,算是,我没种隐瞒你这么多年真相的抱歉吧。”
佐助皱眉,脸色不太好看,连带着语气也不友好了许多:“别用那种语气道歉。”
“是吗?”露居然还有脸笑,“那该用哪种?你也知道姐姐我一直也不太会说话,不过我建议你帮忙拘捕八位,但不推荐直接接受尾兽。”
佐助:“……为什么?”
“首先,面具男不是慈善家也不大方,救人不是白救的,不把确认你和五大国敌对绝对不会罢休的,不帮他办事,你等于腹背受敌,两边不讨好。”
一顿,露看见佐助听进去了,这才又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再说想当年连你姐我多啰嗦你几句都受不了要跟我翻脸,往你肚子里塞一只话痨整天在你耳朵边嘚啵……”
趁佐助自顾自沉思的空档里,没有什么心思防备她,露一巴掌扇在弟弟的脑门上,大义凛然,“你能受得了?别搞笑了。”
佐助:“……”
为什么比起“你为什么知道尾兽是话痨”这种问题,他现在,比较想打人?
当然要是被佐助知道,有人在精神海里,正跟那只巨型八爪鱼叨咕着什么,大概真的会打人。
“那也得好歹意思意思留点查克拉吧。”
嘴上哄弟弟,也不耽误露一心二用地撺掇八尾闹革命:“一只触手一只角什么的都可以,我看兜最近丧得很不错,九喇嘛的份大概率能从云隐两兄弟身上凑到了,毕竟要是十尾不复活我们现在可不就白忙活了?反正那孩子的写轮眼不算特别难骗,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帮点小忙,唔……报酬的话,给我弟留条小命别弄死就行。”
“可这样一来,”牛鬼还在犹豫,“比那边……”
“再说你不是说你家那位逗比正好被憋得慌嘛?”露小手一挥,表示这样很完美,“这下正好,借这次机会死遁出村十天八个月的估计不是问题,两全其美刚刚好。”
牛鬼:“……”
为什么被露这么一说,他有种不用自己提,比也会想出这个办法溜出村子的感觉?
眼看有兽仿佛意动,露再接再厉,“再说接下来我估计面具就会按捺不住直接和大国宣战的,到时候他们肯定没多少空怎么单独针对你们,你和逗比暂时也不用分开,再说你的触手……哦不尾巴不是九尾里面唯一可以再生的吗?我觉得挺好的。”
牛鬼:“……”
满面沧桑的牛鬼感觉自己断尾的未来可期矣。
闭着眼睛打盹,但支着耳朵,旁听犹如□□洗脑全程的某狐狸冷冷一哼,顺便把眼皮一掀,“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我知道的。”露笑了笑,轻声说,“佐助现在,完全冷静不下来。”
——除了执着于“哥哥灭族的真相”,其他等等的一切细节,譬如她当时为什么不在,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有问,什么都没有问,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对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多像呀。
当年止水死后的,那个自己。
九喇嘛:“……”
谁特么跟你提你弟弟了?
就问宇智波祖传的兄弟癌晚期能不能好了,能、不、能?!!!
“希望到那种时候,我还能替他兜住就好了。”
然而有人显而易见是不能好了,还在那自言自语地嘀咕,“唔……不过不能也无所谓呀,大不了拿天照绑架大陆所有人咯,看他们服气不服气。”
牛鬼:“……”
九喇嘛:“……”
你哥迟早被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气活。
“喂。”
露回过神来,看眼仿佛跟自己说了什么的佐助,眨巴眨巴无辜而又五知的大眼睛。
佐助早见怪不怪了,“你又怎么了?”
露看着佐助,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谁,突然笑了。
“佐助,该长大啦,”她说,歪起脑袋,抬手虚笼住落在她心口的一点红珊瑚挂坠,“我们,都该长大了。”
没有大人的孩子,该自己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今天教育二柱子的小露依旧是个不走心的大猪蹄子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