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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仲夏 ...

  •   除开远远撞见的几次醉鬼,和大概是维护治安的大人之间的冲突,今天的夏夜,在鸣人身上大约是圆满的,至于孩子的圆满该是什么样的呢?
      当然是玩累到困了没能撑到家就,稀里糊涂地倒头睡个昏天黑地。

      止水轻轻叹口气,摘下面具,反手扣在趴在他背上鸣人脸上。
      街边的面具质量也就那样,和夏天蒸腾起的热气和在一块,止水的额头已然沁出微薄的汗意,几绺蜷曲的发梢顺着水渍粘在了他的额头上,手上还要负责提诸多零碎,和在他背上快要淌哈喇子的男孩之间,形成某种残酷的反差。
      止水无奈,只得苦笑摇头,“总算睡着了。”

      露推着面具的下巴把面具斜扣在额头上,可能是戴面具戴习惯了,她倒是没怎么出汗。两手空空的小姑娘听止水这么说,乜眼他,也不知怎么了,抱起胳膊,冷笑着“哼”了声,顿时变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止水愣了愣,心说自己好像也没招惹到这位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露撇撇嘴,随手从街边小摊上拎起袋零嘴扔下点零钱,扯开包装袋,抓起一把泄愤似的往嘴里狠狠一塞,“饿了。”

      止水不知道露是在为醉鬼和警务部队之间冲突心烦,还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又长出什么新的毛病,结合小姑奶奶的脾气揣摩上意,止水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些。
      这可就有点难办,止水想了想,这才试探着说:“那待会,我带你去吃鱿鱼?”

      熟料小姑娘的心情非但没好,倒是适得其反地更恶劣了。
      露鼓起腮帮子,瞪着止水,没吱声。

      止水叹口气,总觉得这位近来可真是愈发难伺候了,只好自行寻摸了个话题,“话说回来,鸣人他,怎么叫你哥?”
      “不然呢?”露毫不客气地把问题给撅了回去,“否则他该叫我什么?老爹?”

      止水:“……”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察觉到自己此话无理取闹得太过分,露努力压制住一肚子的无名火,抬手用力掐着眉心,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更心平气和些,“他不知道对谁都好,就算是麻烦,但既然答应玖辛奈阿姨那就没办法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止水看着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些,好像只是随口打趣,“火气这么大。”

      露没出声,只把手里的零食袋揉作一团,远远抛进杵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纸篓,漆黑的眼宛若一双黑洞,火红灯笼暖色的光甫一落进深邃的瞳孔里便猝不及防地困锁吞噬,黑白分明的眼显得幽深而清冷。
      “止水,”她说,“说起来,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宇智波的事,你怎么看的?真的觉得只要老爹改变了想法就能阻止这一切?”

      止水皱眉,总觉得按照露的脾气,不太像有耐心和自己认真讨论一族未来命运——换成是她哥还差不多。
      但既然露问了,止水也就如实告诉她,“要想改变隔阂的现状必须从一方开始,而且既然是宇智波挑起的纷争,就该先从宇智波内部改变。”

      “只要宇智波改变了,村子一定就会改变吗?”
      “可假如宇智波不改变,村子一样也不会改变。”

      露:“那只要老爹改变了,宇智波,就一定会改变么?”
      止水沉默一秒,仍旧坚持:“总该试试。”

      露失笑,仿佛觉得这个合该成熟稳重的少年在这件事上,已然固执己见到极端偏执的地步,乃至于显得幼稚,很是有掩耳盗铃的嫌疑,“止水,群体思维会绑架个体意识,集体利益也是如此,没有用的。”

      止水像是被女孩像在应付蛮不讲理孩童的无奈与温和刺伤了,嘴唇死死抿着,低头凝视着她反问:“那你怎么看?”

      “现在想起来,第三次忍界大战后,老爹大概就在寻求和木叶高层的权力平等了,废物们真的开始被煽动应该是九喇嘛的事情,也就是水门老师死了以后,八成还是老爹自己干的,或者说推波助澜。”
      露却没回答止水的问题,漫无边际地扯了半天,一顿,好像是因为说话太多有点口渴,随手从摊上拎起一瓶水,拧开灌了一大口,抬手混不在意地抹掉嘴角的水渍,“不过我估计,老爹没料到会变成这幅德行,大势非人力可违,老爹失算了,光凭他自己是控制不了的,没人……”

      “所以呢?”止水生硬地开口截断露的话音,“没人能阻止,所以呢?你觉得别天神没有用的,对么?”

      “是,”露坦然一点头,一顿,注意到止水紧锁的眉心,自以为多少看出了少年的心思,“放心,答应过的事我不反悔,说好三年,哦不,两年半就两年半,不骗你的。”
      止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自己的视力下降了多少自己不清楚?”
      露说,赤脚踩着木屐,走得笔直一道目不斜视,斜扣在脑袋上的面具下头,因心情不佳罕见在止水面前板出张人五人六的正经脸。
      “让我别太逼自己了,你自己呢?也别让人太担心好不好。”

      止水愣住了。
      听力,视觉,嗅觉,所有五感六觉,恍若在一瞬之内就被中枢神经系统悉数遣散剥离驱逐处境,空荡的识海里仅余下胡乱抓着高高马尾小女孩算不得温柔的话语,不知餍足地 循环往复, 痴缠, 。
      他跟大白天梦游似的,四肢进化衍生出了自我的意识,脱离大脑掌控肌肉自行运动,甚至没能注意到露接下来说了些什么,直到后者不耐烦地叫了好几次“止水”,止水方才恍惚回过点神,“什么?”

      “我说‘这里有些药你待会拿着,但你记住这个只能算半成品,本身没有副作用,但滥用可能会有抗药性,大概能缓解万花筒的副作用,只是还不知道有多少用,在边境那种鬼地方呆着自己好歹给我长点心’。”
      露跟个为小兔崽子操碎了整颗心的老母亲似的,长呼口气,虽然看上去很是想打人但还是选择宽容,往下压了火气,面无表情抬手一指,“还有已经到这小子家了!你还想往哪走?”

      止水“哦”了声,使出瞬身术闪身出现在鸣人漆黑一片的卧室里,把装着小玩具的手袋放在床头,再把睡得正酣的小男孩小心放上床接着替他盖好被子。
      直起身,止水想了想,又从那堆小玩具里翻出只差不多有成年人脸那么大的漆木酒盏,来不及处理水,就直接往酒盏里接了些自来水,把那尾快要因为窒息厥过去的红色金鱼倒进酒盏,又随意在一边的空白作业本上扯下一张纸往上头罗列点暂时能想到的注意事项。
      最后确认一遍,又默数过心跳确认心率正常,止水这才轻轻地替鸣人合上卧室的门,重新出现在等得有点不耐烦的露跟前。

      露手里托着一只药瓶——估计是刚让影分身回家再用飞雷神术送来的——早等不耐烦了,仗着手里剑术精湛看也没看止水,纯凭手感远远往他的方向一抛,转过身,“走吧,该回去了。”

      止水下意识抬手抄过装着一粒一粒暗红色药丸的透明小药瓶,捏在手指间缓缓搓捻,默然无言良久,忽然出声。
      “等等。”

      露闻声脚步一顿,略侧过身扭头看着止水。

      只要露不说话,或者说不故意捡些话戳人痛脚,是相当能冒充单纯乖宝宝的——不然美琴也不至于明知这小玩意不过在跟自己装蒜耍宝还回回都吃她那一套——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不笑不闹只睁眼无声看着人的时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会张得尤其浑圆,透着股子不谙世事的懵懂无辜。
      “怎么?”

      止水喉结微动,原以为会难以启齿的疑问,居然自然而然地低声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视力下降的?我妈都没发现。”

      露“哈”了声,仿佛觉得面前这人会有如此疑问简直匪夷所思,“不然呢?你是当我瞎了还是当我傻了,看不出来你看不清鸣人的手?再说,弥音阿姨又不是忍者,看得出点什么?连她都瞒不过去止水你得有多废物。”

      止水:“……”
      乖宝宝要能乖乖闭嘴可就完美了。

      露:“你还有事没事了?”

      止水无声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事到临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笑了笑,走到露跟前不远处站定了。
      身高带来的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露不适地微微皱眉,心里暗自嘀咕“长得高就了不起啊混蛋”,下意识想往后退。止水好像察觉到什么,在露后躲前右脚后撤屈膝蹲下。

      乍看去只是平常的普通下蹲的姿势,可在这样远近无人的昏暗树林里,平日里眼大漏光的露不知被打通了哪处穴道,罕见地敏感注意到,少年右脚后撤得过了头,右边的膝盖其实是着地,换句话说就是半跪着的。

      露:“……”
      止水是有意还是无意什么的,露是不知道,反正她是被这个四舍五入可近似等同求婚似的的姿势雷到了,瞬间跟只遇见狗子的警惕小奶猫似的,简直连颈毛都要一根一根地炸成针,“你、你干嘛?!”

      止水仰起脸,冲目瞪口呆的小女孩轻笑下,想自己或许其实不该的,左右都已经克制了这么久,亟待解决的、悬而未决的麻烦事还有这么多,这一点私人到喜欢和,和没道理的独占欲,实在是不必着急地说给她听——而且估计露也不太会想听。

      然而飞蛾扑火,蝼蚁尚且不惜躯壳渴望拥吻热与光明,貌似活在光天化日下的人,总希望堂堂正正地放肆一次,

      微倾过上身,止水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双手分别越过露肩膀上方落在她脖子后头,将什么扣好了,再轻轻安放妥帖。

      被少年纯粹无畏的笑容晃了眼,接着猝不及防地被似有还无的薄荷味笼了一身,露没来由地产生片刻恍惚,直到止水离开这才回过神,一顿,低头抬手托起自己胸前多出来的温热挂坠,定眼仔细一瞧。

      一枚约莫成年人尾指长的红珊瑚挂坠真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

      很漂亮的红珊瑚,颜色纯正,通体了无杂质,像是夕阳西下时分火烧云才有的浓烈色泽。
      呈扭曲“卜”字形的珊瑚并没有经过任何后天刻意的雕琢,只简单地打磨抛光,保留了它生长时的自然形态,有种浑然天成恰到好处的漂亮。漂亮得叫露不知道怎么,第一眼见到了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喜欢,眨巴着眼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没来由地喜欢,简直爱不释手。

      但露自忖是不太喜欢首饰——八成是源自被玖辛奈包装成亮闪闪洋娃娃的童年阴影——更何况用脚踝想都知道,对忍者而言,除非是像初代项链那种又特殊作用的首饰,首饰此等玩意要有多碍事就有多碍事,不小心丢了又该心疼,还不如不要。

      道理是这个道理,眼睛依旧是不舍得从珊瑚上挪开,但露毕竟是个嘴皮子刻薄的小姑娘,该抱怨的时候是不会记得攒点口德的。
      “你送我这个干嘛,碍手碍脚的。”

      “前段时间正好救了个采珊瑚的人,就送我一截红珊瑚角料,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找人做了个挂坠,就……”
      食指挠了挠额角,止水迟疑一秒,低声说,“就算是……上次的回礼,迟到的生日礼物。”

      “哦,这样啊。”
      没留意到可疑停顿里的心虚,露莫名松了口气,或者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

      止水:“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露一愣,总算放过红珊瑚,下意识低头,看着止水的眼睛。

      在她的眼里,静静仰望着自己的黑发少年,笑容温和清浅,眼神却专注而又执拗,好像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好叫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太咄咄逼人。
      无数隐忍的光景收拢在他瞳孔里便攒成了一个点,里头不大不小,刚好够盛下一个小姑娘。

      露像是觉察到了些什么,呆呆地立在那,角像是被粘住了,进退间仿佛皆是维谷,举步维艰动弹不得,只得杵在原地,讷讷注视少年开阖的嘴唇。

      “露,我呐,其实……”

      倏然而逝的烟花恰于半空轰然绽放,绽出漫天火树银花。
      炽热,绚丽而又短暂的辉煌惹来欢呼尖叫的浪潮,排山倒海山呼海啸地向四面八方奔走嚎呼,瞬间便将低沉的言语绞成碎末。

      低沉郑重的言语,在鼎沸的喧哗下,像是卑微夏虫无关紧要的低微唧语,微不足道。

      待烟火落尽,周遭喧哗随凋敝的烟花一道退去。露定了定神,强自镇定,努力摆脱某种没来由的惶惑,兀自镇压下扭头就跑的冲动,直到确定自己不论听到什么都绝对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这才凝视着止水的眼低声问,“什么?”

      止水:“……”
      他笑笑,抬手隐忍地轻轻刮了刮露光滑的侧脸,倾身托着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没什么,已经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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