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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俟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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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汤之国还算冷到令人无法忍受,加上忍者一般比一般人更耐寒,止水也懒得披外套,随意换上一身藏青的棉质和服,倚在大门边百无聊赖地等着露。
本来没这么麻烦,但按照堂堂汤之国大名藤原孝川信誓旦旦、且在句尾附赠三个感叹号的说法——“在汤之国冬季温泉祭上穿上和服是绝对的传统否则绝对会被温泉之神诅咒的绝对”——还是决定好歹换身衣服。
露反复无数次确认过和服由汤之国大名本人友情赞助,确保全新绝对免费无任何额外附加费用,这才勉勉强强点头,好歹没冒出什么大逆不道妄图弑神的言论。
当然结果,意料之中,和灾难现场,相差无几。
又是孝川“不好好换身衣服就没有鱿鱼”的威胁,露又勉强同意让代子——就是四年前侍奉一个疯女人的丫鬟——帮忙捯饬。
不过止水估计,露大概,早已经忘了这么个人。
因为代子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其他的,怀揣各种身不由己无可言说的因由,穿越过无数山高险阻一瞬落在千里之外的村寨,曾茫然不知前路的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今天白天一整天,被强拉去参观汤隐村的止水没少听孝川在他耳朵边颠来倒去地抱怨“好好的一个忍村被她搞成了一个大型难民收容所”——当着那些“难民”本人的面。
当然接下来这个亲民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大名,就立刻会收到不知从哪飞来的锅碗瓢盆等等耐摔打的一切,以及一句火冒三丈的“废什么话赶紧来帮忙”。
近些年开发温泉度假的缘故,汤之国首都原汤隐村,一年365天里总有300多天人流量爆棚——忙到起飞当然就会只恨自己只有一双手,谁也没空搭理揭自己的伤疤大龄弱智儿童。
汤之国地处火之国东北角,境内又饱受众多活火山困扰,土壤贫瘠天寒地冻,种啥不长啥,加之道路崎岖难行,虽说易守难攻,但想要从里面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自古以来便是流放的绝佳场所,从三战结束后不久才成为火之国附属的一个小国。【1】
既没有遭人忌惮的实力,特殊的地形与地理条件又注定了要攻克这篇穷乡僻壤所需要花费的心里与所得绝对不成正比,过去的汤之国,就像是个与世隔绝天然的牢笼。
又像一处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说实话,挺,不可思议的。
止水问过孝川为何汤之国放弃自己的忍村。孝川倒是挺洒脱,坦率告诉他,忍者就是烧钱的买卖,一个弄不好就要血本无归——也没考虑眼前这位少年上忍理解此番言论背后含义会不会当场和他翻脸。
他说现在的汤之国,好歹也算抱住火之国大腿。因为三战和九尾的影响,木叶势必无余力派遣成规模忍者常驻汤之国,加之汤之国每年上缴的税金还算可观,能和气生财也没必要杀鸡取卵,为一点刚有起色的温泉背信弃义攻打汤之国。
几年内就算有大国进犯,考虑到国家颜面问题,木叶一般不至于放弃汤之国不顾;往后汤之国如果发展得好,忍者自然也可以慢慢培养。
“何况就算木叶翻脸不管我们,最近十几年都有你小女朋友在,我慌什么?”
得意洋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料定有个女孩嘴瘾心软的男人笑得分外狡猾而不怀好意,露出点身为大名的狡狯与精明。
止水笑笑,没说话。
不想承认,又莫名不愿意否认。
偶尔撞见过几次泉绕着鼬叽叽喳喳,调侃那两人之余,也不是完全没幻想过理想型。不用太好看,过得去就行;忍术什么无所谓,止水的母亲并非忍者,对伴侣实力自然也没那么执着;年纪应该差不多或者小一点点,可以的话最好乖一点,别动辄炸毛也别太会闯祸,要是跟个熊孩子似的简直灾难。
这么说来,露好像,除了长得还算过得去以外,简直……
一无是处?
止水望天,忧伤地长出一口气。
这是身后传来一阵木屐由远及近的踢踏声,声音有些别扭,止水回过神来,又听见代子的絮叨。
“你小心点,不习惯就别走那么快,哎哎哎你当心别摔……啊!!!”
止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先被咋咋呼呼的少女吓的一倒仰,下意识转过身——
什么都没看清,先捧住了个小女孩。
短发的小女孩穿着枣红色的和服,脚底下踩了双一寸多高的木屐,囫囵个扑在止水怀里,也不知被磕到哪了,站起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好端端的脸皱成了个团。
止水一怔。
什么“年纪差不多就行”“乖一点别动辄闯祸”“灾难现场”,统统打包成几捆,飞到九重霄的天炸成几朵烟花,鬼影都没落一个。
女孩小小的脸有大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衣领里头,仿佛整个人都是用玉雕琢出来的,显得精致又漂亮。
常年住在地下,接手的任务大多都见不得光,露本来就挺白的,三年缺乏光照的让皮肤显得更加苍白,用枣色色和服衬上,病态的白才仿佛因这点借来的红多了些气色。
露拧着眉头,怀疑这双坑人的鞋子被自己绷断了,于是低下头去看脚下的木屐,就留给止水一个后脑勺。
之前不说别的,就单露的那点头发,估计就是被她随手用苦无削的,那点手艺拿出来成果卖相委实惨不忍睹——东凸西凹坑坑洼洼,用狗啃形容那副尊荣狗都得造反,要不是脸勉强长得还算过得去,摘了面具也没人认得出那是个小姑娘。
头发不可能莫名其妙自己长长,想要有什么发型那都是白搭。代子也就是好歹帮露削薄了些,让它们看上去不那么寒碜。再用紫色的葡萄扣子扣住,好歹算有点小装饰。
紫色的发卡像只用啫喱做出的果冻,落在乌黑的发间,亮得狡黠。
止水手指一动,鬼使神差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发卡,好像这点街边300元随便挑的小饰品有什么蛊惑人的魔力。
露正低头看木屐上的带子有没有崩断,察觉到脑门上的异样,眼皮也不抬地甩开止水的手,“别拍我头。”
手一顿,止水忽然清醒过来,顺势拍拍露的脑袋,不经意地随口说:“换双鞋吧,这么高你习惯吗?”
露是个坚定有原则的小姑娘,“不。”
止水蹲下来,低头瞅着固执研究自个儿鞋子的小女孩,说的话乍听上去倒是挺认真的,“没人会笑你矮,真的。最多,就觉得你和佐助一样大。”
露:“……”
趁露还没张嘴,止水忽而倾身,托起面前女孩的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按去年冬天,在吉原时她自己的说法,止水估计露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依旧忙的够呛,也没啥多余的闲暇去长肉。露还是很轻,那么轻,甚至比记忆里的还要轻,轻到仿佛用双手便可轻而易举地掬起、绒成一团的柔软鸿羽。
露迟疑了一秒,翻翻眼皮,抱着胳膊心安理得地坐在止水臂弯里头,也没让止水放自己下去,权当默认对方替自己遮盖身高顺便免去走路麻烦的行径。
止水:“你记得吗?”
露正腹诽对方自作主张,乍闻言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由茫然,“啊?什么。”
止水笑笑,摇了摇头,冲自己面前不远处穿着和服、朝他们深深鞠躬的代子颔首致意,转身离开。
“没什么,我看这里挺热闹的,想吃什么?鲦鱼烧吃吗?”
“那个还行,三色丸子不要。”
“为什么?我记得鼬好像还蛮喜欢的。”
“我讨厌太甜的,妈妈以前还总买,讨厌死了。”
“谁叫你自己不说的,活该……哎你多大了,能别咬人吗?!”
“你管我!”
……
失去了忍者的忍村,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不用自己走路露也乐得清闲,从街头到街尾,往怀里兜了一堆小零食一路走一路嚼,完全忘记了要给大名本人承诺的海鲜大餐预留肚皮的空间。
眼看露的眼神又落到了章鱼小丸子上,止水终于忍不住:“少吃点零食吧,待会不吃饭了?”
露咽下大福,舔掉溢出嘴角的一点奶油,“不吃。”
“为什么?”
“他要留着贿赂人的,我才不去。”
止水一愣。
见止水沉默,露以为止水是因为活在任务里,不太懂大名算计柴米油盐时的满心愁苦。终于把目光从小丸子上挪开,想了想,开口解释:“汤之国的交通还是个大问题,现在首都和火之国的道路是打通了没错,国内其他的地方还是很荒凉。要想打通陆地交通的话成本不小,这几年那谁都在联系人,有东西大都会上供。自己本来就穷鬼一个,我就不去掺和了。”
“那,你怎么……”
“那谁太烦了,被他说饿了,再说,”露意犹未尽地吮掉沾在指尖上一点亮晶晶的糖霜,咂了咂嘴,睨眼止水:“你不是要我陪吗?”
止水心里一动,不知怎么微垂下眼睑,下意识避开露的的目光,不敢再看。
可坐在他怀里女孩的好像天生就闲不住,干完坐在别人胳膊上也东挪西动的,像只赖在主人胳膊上的奶猫,一点都不老实,仿佛想蹭到人的心窝里头去。
存在感一点都不因为“看不到”这点小小的一叶障目减弱多少。
简直要命。
轻轻吁口起,他轻咳一声,止住喉咙里蔓延开来的微妙瘙痒,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叫谁都是那谁,记不住名字吗?”
露听了此问好像反倒觉得更奇怪:“你不知道是谁吗?那我还记他干嘛?”
“可总有人不知道吧?”
露没好气地丢给止水一记白眼,因为不满罕见地在名字后用上了后缀:“止水哥,请问除了你,村里谁还知道汤隐村和我有关系?”
止水无言以对,却又笑了。
他一边的脸颊陷下了个小酒窝,挺孩子气的,看上去比原本的年龄还要小些。
那一点无可言说的、空穴来风的悸动,乍看去仿佛为一阵不知所起的风卷起的齐人高野草,不知不觉兀自疯狂生长,连止水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大多数时候,止水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太懂露,甚至都不能特别算了解她。包括露那些可怕的、极端诡异的天赋,和尾兽之间莫名心照不宣的默契,以及为人处世的原则,诸如此等不一而足。
露,和他认识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同。抛开谁都不信任的大阴谋家们,大多数寻常人,最多和亲近的人之间隔了一层膜——露好像和谁都隔着一堵墙。
小女孩小小的脑瓜里,藏着一个秘密的角落,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
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误打误撞,他,可能反倒成了,那个共享她秘密最多的人。
“也对,”止水说,“我的荣幸。”
露诧异地抬头看着止水,疑心有人吃错了药。
止水好像没发现:“你本来留在岩隐村的影分身,是怀疑三代土影和收集尾兽的那个组织有勾结?”
“对,”说道正事,露指哪打哪的记性转眼便忘了那些有的没的,点头说,“不过估计也没什么用,那杂碎八成会附身在谁身上,影分身不过是想碰碰运气——和矶抚联手都没能留下的货色,光凭我的一个影分身……”
露一顿,非常宽容地拍拍止水的肩膀,顺便随便捡了个不知什么亲自送到止水嘴边:“喏,给。这个不怪你,你也不用太自责。”
止水好气又好笑地看眼露,懒得计较这姑娘又恶人先告状。他摇摇头,低头叼起那只摩提,舌尖仿佛不经意卷过她纤细微凉的指尖,尝到一点带着唇舌味道的甜。
露指尖倏地一缩,瞪眼止水,对上少年含笑的目光,一愣,下意识不自然地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指尖。
懵懂的女孩,似乎隐约地,察觉到了一点什么脱离自己掌控的、不太一样的东西。
却听那个微笑着的少年慢慢咽下摩提后轻声问:“能告诉我,你这么多年,究竟想要做什么吗?”
露瞬间把刚才微妙麻痒的别扭感觉抛到脚后跟后,成了一只锯嘴葫芦。
沉默了很久她才小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问的吗?”
“是啊,”止水一脸理所当然,“那我问都问了,怎么办?”
露:“……”
有些人,怎么可以越来越不要脸?
不过也许是年岁渐长——虽说年龄还是学龄中的儿童,身高还不如学龄前儿童——但毕竟所经历的却未必比成年人少多少。
眼界开阔,露自然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为了抑或梦境抑或现实中的那点不知真假的画面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其他人察觉到自己和一般人的异常;也开始尝试利用这点“情报优势”,连蒙带猜拼凑出许多真相的大概轮廓——虽说只可惜没能成功。
话说,自己,究竟想干什么来着的?
刚开始单纯是想揪出九喇嘛那次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还宇智波一个清白,顺便尽力争取下抚养权。
然后发现,貌似宇智波在这次事件里不太可能全然无辜,再者宇智波和木叶之间那就是积怨已久,这点指甲盖大小的破事根本就只是点点燃引线的星火。
再往后查下去,扒拉出来的东西便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就不知道,得牵扯到多少代的人。
——也不知道是那个老不死的篡改的石碑,一耍人就是几千年很有意思吗?
查出是谁一定宰了痛快。
不知是不是因为独自背负了什么太久了,偶尔也有被那些深埋的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露轻轻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止水,嘴唇缓缓蠕动,几度几乎就想要开口吐个痛快,事到临头,却又胆怯地紧紧闭上了。
——那块石头,已经在心底积压太久太久了,久到已紧紧和血肉纠结在一块,想要吐出来,非得连血带肉一道生撕扯下整块不可。
“……等我吧,止水。”
事到临头,仿佛缺乏壮士断腕的勇气,露还是缩了回去。
把脑袋枕在止水的肩膀上,蹭了蹭,露的嘴唇凑近止水耳边,有点小聪明的女孩不太明白大人世界的潜在社交礼仪,只按自己瘠薄的经验一味讨好地撒着娇。
“等查清楚,尾兽背后的推手是谁,宇智波和千手这些年交恶的根源在哪里,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止水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凝视蜷缩在自己怀里、懵懂无知的女孩。
肩颈间流淌的温暖气息呵起的瘙痒简直能让人恨不能发疯,而始作俑者却对即将可能临头的大祸一无所知,仍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暴露在少年的视线里,仿佛是全副身心信任着对方。
他猛低下头,仿佛终于忍无可忍,事到临头却又一顿,踯躅半晌,嘴唇终于只虔诚而隐忍地落在那枚小小的发卡上,留下点一晃而逝的清浅白雾。
“好。”
我等你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1】写手瞎掰,没有任何依据的。
Ps:露现在撩的份水哥以后一定会撩回来的放心=v=
其它也没啥好说的……估计明天就能把这一卷给结束掉。
所以日常求评求收藏勾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