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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非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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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露才晃悠悠醒转——饿醒的。
也许是饿到一定境界——昨天中午开始压根没吃东西——胃已经懒得抗议了,露懵懵懂懂地睁着眼睛,眨了眨,翻了个身坐起来,低头瞅眼滑下去的外衣,四下看看,随便扯过一边的肌襦袢穿好,再拾起那件外套披上,拉开隔壁的门:“莲,我有话……”
手一顿。
“哟,”止水抬起脸,眼角紧绷着,嘴唇却往上一挑,挑出一个教科书式的“皮笑肉不笑”,“您可总算是醒啦。”
露:“……你还没走呐。”
止水:“……”
人类悲伤到一定程度反而会笑,愤怒亦是同理。止水就笑了,大步走到露跟前两只手掐着她没多少肉的脸蛋往两边一扯,“哦,我一个影分身,守了你大半夜,见我就‘还没走呐’,有没有良心了你?”
露表情没变,就算被扯着两边的脸颊说话也仍是慢悠悠的,没心没肺出了境界,一听就知道那副皮囊里头裹着的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恶人先告状起来半点负罪感也没有。
“那你一个影分身,脱我衣服干嘛?”
止水:“……”
每次,当他好不容易觉得,露也不容易,忍不住想多照顾她点;就必然会被那张嘴皮子残酷无情地磨掉可怜巴巴的耐心,只能用仅存的理智克制住自己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可真是……”止水一戳她的额头,反而没脾气,“服你了!”
露捂着额头,歪起脑袋跟止水大眼瞪小眼地好半晌,不知怎么,忽然就傻乎乎地“嘿嘿”地笑了出来,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止水没好气地瞪着她,总觉得但凡这姑娘笑成这幅样子必然没有好事,“你笑什么?”
露突然往前一扑,双手轻轻环住止水的脖子。
“喂你……”
止水一愣,下意识接住她。
昨天太过仓促,只来得及看她身上的伤,都没时间想别的。这会抱着露,止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三年,露好像都没怎么长高。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露反而更矮更瘦了些。
手一紧,他也不知怎么,眼前又浮现起作夜横陈在眼前触目惊心的伤。
“呐,止水。”露止住笑,轻声说,嘴唇凑到止水耳朵边,若有若无地贴着,“我,好想你们。”
刚又软下去的心脏猝不及防遭受如此撩拨,仿佛忽然被骤然悬空,硬生生地停跳了那么一会。止水屏着气,低垂的视线不免落在露没全扯好的衣领上——女孩浑身上下仿佛就没有一块好端端的骨肉,连锁骨上都盘踞着一道浅白色的伤疤,一路蜿蜒没入纯白的肌襦袢。
止水狼狈地别开目光,像又一次被灼痛了眼。口腔钝钝地弥漫起一股苦涩的咸腥,他才发觉自己不小心咬破了一点舌尖,却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昨夜女孩眼角的味道。
苦涩的、柔软的味道。
心跳如鼓。
“所以嘿嘿,”露没发现止水的异样,以为有些人心跳加速只是想打人,趴在他怀里讨好地笑着,“别告诉爸妈还有哥哥我受伤的事呗,我这不是……”
止水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接过话茬,“哦,挺好的?”
露:“……”
完蛋,这回,好像真生气了?
这下可怎么好?
露皱起眉头,苦恼地挠了挠头,根本不知道搂着她的少年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目光从她的眉眼上挪开。
止水沉默着,无奈叹了口气,托着女孩的膝弯把她抱起来——反正从6岁到9岁,她似乎一直都这么轻飘飘的,抱起来也不费力。
“你……本来打算怎么办?”
露一愣,也没问昨天止水是怎么帮自己善后的,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哦,随便给男的编个幻术,之后再慢慢算账;至于另外一个女人……失足也好怎么样也好,死了就行。”
听上去倒是有条有理,但实际上昨天晚上似乎就光顾着发抖,可能还是是因为身体,真的还没长大吧。
露有点丢脸地承认,虽然眼泪屁用没有,可哭出来以后,确实,轻松了很多。
话说回来……
坐在止水臂弯里,露伸手在自己和止水额头上分别压了压,鼓起一边的腮帮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肩膀,“嗳,你多高啊。”
止水一想,“唔……今年年中体检的时候好像是175还176来着的,半年可能又长了点?”
一顿,他这才注意到女孩大大眼里实质化的幽怨:“怎么了?”
“……三年前呢?”
“152?还是155?不太记得。”
露:“……”
止水终于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努力憋着溢到嗓眼里的笑,“你,多少?”
“……124。”
止水心算3秒:“嗯……长了也有15公分,一年5公分,挺好的。”
露磨磨满嘴白森森的牙。
“哎哎哎,”止水警惕,“我可没笑,不许咬人啊。”
露:“谁要咬人?我又不是狗。”
“那三年前谁咬我谁知道。”
“都三年了,你记点别的行不行?”
“我该记点什么?有人偷偷摸摸用影分身换本体不知去雾隐村干嘛?或者连累我的任务失败?”
“去就去了谁能拿我怎么样,还有怎么连你任务失败都要赖我!”
“不赖你赖谁?要不是你……”
“哎,哎哎哎——”
莫名其妙被一个幻术困了大半天,还被抢走主卧,不敢怒不敢言的怂莲认命地委屈在隔壁房间;光这样倒也罢,才只有中午,就活生生被这两位活祖宗你一句我一句嗡嗡得头疼。
莲忍无可忍,费力从被窝里坐起出声,把糊成一坨的头发往后头一撩。
“两位,当着单身人士的面打情骂俏,那是相当不道德的;再把单身人士吵醒那就是灭绝人性了。要秀请到外面秀可以吗?我想睡觉!”
止水不知怎么,忽然把嘴闭成了个河蚌,露却恰好被这个好死不死往枪口上撞的人妖提醒,想起什么,“哦,你在正好,昨天你什么意思?”
莲:“……”
现在装死来得及吗?
“那种熏香,一般的抗药性没用,估计就是特质的,”露说,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是针对忍者,看你们熟门熟路胆也挺肥不担心弄死金主估计也不是第一次,就算看我是小孩不敢过量,不至于连用量也控制不好吧?你做了什么,为什么?”
莲皱眉,有些不耐烦把同一个答案又重复一遍,“因为你太招眼了,想要在吉原这里待下去……”
“谁说我要在这里呆很久了?”
莲:“……哈?”
露叹了口气,揉揉眉心简直头痛,“我伤养好就走,最多大半个月,没那多时间陪你们玩。”
莲:“……你没说啊!”
露:“你也没问啊。”
于是两个既缺乏口头交流,脑电波又不在同一频道上的人大眼瞪小眼,纷纷觉得对方是在无理取闹。
止水心里简直就是个特大写的“服气”,“你到底是怎么在这里待下来的?”
“啊……”露仿佛也觉得头大,也有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反正脖子是已经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了,便侧着脸懒洋洋地枕在止水肩膀上,拇指揉着太阳穴,“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
若干天前。
同时陷入震惊与不敢置信地两个人继而不约而同地从对方脸上看出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能下去了没?”莲皱着眉头打开搁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嫌弃地看着湿漉漉的地毯以及自己的衣服,从抽屉里摸出一管药膏塞进她手里,“好端端的小姑娘,打打杀杀弄一身伤干嘛?不嫌脏。”
露冷笑,接过药膏没接话茬,起身大步走到隔壁房间——摘下了面具的那一刻她仿佛便绷紧了脸,再不是那个想到什么都会往外冒的话痨。
这身衣服真是……
莲翻着白眼,瞅眼被沾湿的和服。正琢磨着要用什么理由应付一毛不拔的金主,忽然听见隔壁压抑着的“嘶”声,仿佛竭力忍耐着什么。
莲:“……”
想起女孩渗血的衣物,他轻轻叹口气,看惯世事炎凉的心不知怎么一软,主动开口搭话,“喂,我叫莲,你叫什么?”
“露。”
女孩答得挺快,好像一直都在留意他这里的动静,当自己会吃了她似的。
莲翻翻白眼,懒得和她一般见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7岁了吗?”
“9。”
那怕是有点矮。
莲想,接着问:“你,要在这里呆着是吗?”
那边忽然没声音,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默认了。
“让你留下也不是不行,”莲悠悠地说,“我留你做侍女,可你得保证,不能给我添麻烦,顺便再照顾我的起居。”
又是半天沉默,莲都不耐烦了,这才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
“嗯。”
……多说个字能死吗。
……
回到现实。
莲拒绝承认是自己的先入为主的误会才造成此次的乌龙,“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做侍女别那么高调,你是都没听还是怎么?再说,就算你只呆几天,惹到麻烦都会牵扯到我的你想过没有?!”
“没听,”露爽快承认自己也有失算,“因为记你每天几点吃饭、每次饭前用什么茶、茶要几分烫、有什么菜饭后要用什么蜜饯、每次睡觉爱用哪种枕头、不同发型得用什么头油、不同样式衣带都有什么系法、眉粉白粉口脂和眼影都有什么颜色以及妆后养护的顺序就够累了,反正我也呆不久的,没兴趣听、你、唠、叨。”
莲:“……”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张嘴皮子这么利索呢?!
“行,我是坏人!”
莲没力气了——两人这次都算无端遭了点无妄之灾,尽管最终有惊无险但对对方的脸短时间内至少是敬谢不敏了——他冲他俩挥了挥手,“我看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带上你家小帅哥赶紧走,老娘我要睡觉。”
露沉默一会,“……止水对你,用幻术了?”
“……这又不算什么,”倒进被褥里,莲背对着他们,露看不见他的脸,“赶紧滚,省得我看你们碍眼。”
“哦,”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莲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钱,我需要很多钱。”
“然后呢?用这些钱,你要干什么。”
莲低嗤一声,别过头,狭长的单眼皮凤眼透出的目光冷冷的,反问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怕死,我可以给你。”
坐在止水手臂里,露低头的看着陡然愣住的莲,“有个货色需要破产,缺口出来的那些,要吗。”
莲沉默,伸出舌头依次舔过自己的牙齿,像是在担心大风会闪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小女孩的舌头,却忽然又兀自低低笑了。
狭长的眼微妙地向下弯起,浓黑的睫毛一路延伸落在眼角,落在那儿的阴影自上而下地看去,隐隐约约,竟好像在流泪。
他说:“好。”
……
“你对他,倒还挺……照顾的。”
斜阳黄昏,露拉着止水的影分身,来到一家路边不起眼的小摊,点了一份烤鱿鱼,一份盖浇饭和一份蛋包饭,又要了两份味增汤,慢慢等。
听止水这么问,露也没太在意,轻飘飘地点了点头,“嗯,他好歹也算帮了我一次,这次算是误会吧,放过一次也没关系。至于那些钱……那王八蛋近段时间可能接触账目的的人都会被我的影分身施术,可能有效,不过不保证会有遗漏,虽然不知道是谁,可那种级别的财阀牵扯的人不会少,资金数目太大啦。有一个人察觉不对他就很容易遭殃,到时候如果他没法保护自己……”
露轻笑下,微微摇头,“涡之国,大概就真的没了。”
止水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是……”
露把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止水噤声,“我只是猜。”
止水沉吟片刻:“复国?”
“报仇倒还有可能,复国……”露无言地翻着眼皮,“你见过哪个大名喜欢穿女装的?”
止水:“……”
好像,挺有道理……
“何况我不过是看在玖辛奈阿姨的份上才照顾下他,随手的事。他以后爱咋滴咋滴,不惹到我我就不管……”
顿了顿,露眼睛猛一亮——止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鱿鱼来了——她一直对长着吸盘的软体海洋生物情有独钟。
好像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露看上去,还是个9岁的小孩。
经营着摊点的是对年迈的夫妇,摊的面积也不大,除了他们两个,最多只能再挤下七八人,但听露介绍说这里的番茄味增“绝对正宗”。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时间找这些小店的。
露吃饭的时候不太爱说话,止水其实也差不多。晚餐吃得七七八八,止水咽下最后一口蛋包饭,抽出张纸替露擦掉嘴角边的酱汁,“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还是要去雾隐村?”
“嗯,矶抚的事是该解决——感谢一个孩子的眼睛,估计雾隐也收到了,能省我不少的麻烦事。”
露咽下最后一口鱿鱼,摊在椅子上揉着肚子发出一声意犹未尽的餍足叹息,“然后一直盯着尾兽的那个人,我也打算顺便探探他的底,可以的话再查查同伙。据我所知,现在重明和穆、咳咳,就是七尾和你知道的那位下落不明。我不太相信一个人需要依靠幻术控制四代火影的懦夫能独自控制两只,又不真是苍蝇和小鹿。”
止水:“那我该,怎么联系你。”
露一转眼珠子:“这就不……”
止水一皱眉,故意板起脸:“啊?”
露:“……”
完蛋忘了还有把柄在他手里。
于是露退而求其次,先是眨巴眨巴眼瞅着止水,无奈对方并非她亲娘并非总吃她这套,只得泄气似的一扁嘴,“手给我。”
止水依言伸出手,只见露在他的手心画下了一个符号,他收回手低头打量,“这是?”
露:“矶抚封印空间的飞雷神术式,影分身解除以后应该能跟着转到本体身上。需要的时候用查克拉激活,当然推荐使用影分身。什么时候四代水影脱困什么时候也就报废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也就该回来了——死遁借机潜入雾隐内部调查然后和水影打了一架——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止水默了一秒,“……相当,不怎么样。”
“是吗我觉得还挺好的,”露摇头晃脑,“有事就矶抚那见吧反正你们见过。少去找九喇嘛,那只狐狸太难伺候了。”
“说起来,”说起这个止水忍不住笑了,“他让我转告,‘需要馒头’。”
“铜锣烧是吧,知道了。”露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我会给他带青芥馅的。”
止水补充:“哦,‘不要青芥’。”
露:“……你好端端的告诉他这个干什么,没劲。”
“是啊,那该怎么办?”
“唔……魔鬼辣椒酱?”
四目相对,忽而“噗”的一声,不约而同忍俊不禁。
斜阳仄歪着,洒下的余晖覆着大地。远处仿佛已沦陷入黑夜的天边,隐隐约约可见吉原天守阁美轮美奂的顶。
“再见,”止水轻声说,“你,小心些。”
“嗯,”露点头,“你也是。”
便不约而同地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叫做存稿要见底……_(:3」∠)_
还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叫交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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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兔子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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