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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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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二皇子来了。”雪晴在厉梦缘耳边低声说。
厉梦缘正在喝粥的手猝然一顿,随机又什么都未发生似的搅了搅净如白玉般的浓粥。
沉默两秒后,她放下手中的勺子,闷声问:“在哪?”
“就在前厅等着。”
经过长长的檐廊,沿曲水而建,另一旁是初见秀林之风的春竹,及腰高的绿油油且羸弱一根,堪到石窗的底部。
人来人往,来去匆匆,没有人多注意到这般早春之景。
日复一日,岁岁年年。
“长公主,”梁簌齐见厉梦缘进了门厅,不急不徐得的放下茶,朝她道好。
厉梦缘回以不亲不远的微笑,得体大方。
昨日才拂了他相邀的好意,本以为如梁簌齐这般贵公子哥儿是不屑于讨好女人的,果然还是男人。这晨露刚散,就巴巴的上门来了。
定是亲自来邀呢,她心中这般一想,面上便不自觉地沾了喜气。
“不知二皇子殿下清晨而至是所谓何要紧之事?”她拿出一副南渭公主的仪态,好似两人根本不熟。
然而梁簌齐也并未多想,或是根本未注意到。他施然一笑,面上徒然显露出几分沮丧与不舍的表情。
厉梦缘瞧见了心中更是欣喜,之余,又有几分凭空而来的羞赧。
“是这样的,”梁簌齐清咳了一声,看了一眼端坐于主位的厉梦缘,“三日后,本宫便要启程回北渭了。”
什么?!厉梦缘面上得体的笑意一僵,唇角还未来得及放下。
“何至如此突然?”她心下一急,破口而出。
梁簌齐微显歉意的看着她说道:“父皇病中。”
厉梦缘身体又是一僵,生于皇家,她何不至于听不懂其中奥妙之意。
北渭皇帝圣体难康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如今却紧急召出国访问的皇子回国,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厉梦缘有些出神,但梁簌齐见了也不恼,只自顾的往下说去,无论她是否听了进去。
“近日来是特意来向公主道谢,多日来幸得公主多方照顾,宾至如归。”说着,他朝身后的小厮招手。
厉梦缘机械的随着他的移动而视线转移,连脸上的笑意都显得有几分苦闷。
梁簌齐笑着将手中的礼物送上前,“小小薄利,不成敬意,还望公主笑纳。”
厉梦缘苦笑一声,“二皇子哪里的话,来着是客,不过是本宫应做的罢了。二皇子还如此客气,倒让本宫不好意思了。”
“长公主若是不接,才叫本宫难堪呢。”梁簌齐笑着打趣。
厉梦缘只得叫雪晴接过。
余下,许是离别之伤太过严重,梁簌齐这个迟早都要离开的人倒不觉什么,竟是厉梦缘怎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两人交谈了几句,最后梁簌齐见厉梦缘实在兴趣乏乏,于是借口有事走了。
从前厅回来的路上,厉梦缘一直未吭声,面无表情的,连路上经过的小婢女都看出来了。为了不触碰到老虎须,大家请安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万般不敢生出差错。
但愈是小心,愈加错误难免。
一刚进府的婢女行礼时竟然手滑了,托盘上滚烫的热茶直接砸在了厉梦缘的脚边。
“啊!公主小心!”还是雪晴先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厉梦缘后退了几步。
那小婢女见闯了祸,愣了几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噗通一声跪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闷哼的声音听着都疼。
“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小婢女不一会儿就哭得泗涕横流,磕在地板上,额头上不一会就青肿了一大块,触目惊心。
“你这小……”雪晴看见这般不长眼的家伙就来气,直接上前一步就要开骂,突然被厉梦缘扯了下来。
“行了,”她有些意兴阑珊,厌厌的朝额头已经磕出血丝来的小婢女说:“行了,别磕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婢女以为自己幻听了,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果真瞧见长公主离去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气。
雪晴见此,也是一愣,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婢女,指着她丢下一句,“下次长点记性。”
小婢女被她威胁的眼神吓得一愣,不敢动。
最后等到人声都听不见了才敢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去。
“呜呜呜~”
厉梦缘像是丢了魂似的,一路上倒是走的飞快,雪晴一路小跑,到门口了才追上。
却不料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穿来讶异的呜咽声,小声地一波一波,还伴随着一些打嗝声。
明显是哭的厉害了,这都打上嗝了。
站在门口的雪晴突然生出一股子踌躇感,不知进还是不进。
“公主?”她小心翼翼地朝里轻唤了一声。
“出去!”里头立即传来愤怒的一吼。
雪晴一惊,连忙噤声,大气都不敢喘,只得站在门口望风。
院里正在清扫的婢女也听见了这声带着哭腔的怒吼,被吓得连忙收了扫把,去干别的活了。
“雪晴姐姐,您要的药膏。”另一个婢女壮着胆子靠近门,而后把东西往雪晴手里一塞,耳语一遍便飞奔离去,不见了人影。
雪晴看着手里像个烫手山芋的药膏,硬着头皮朝里探了一眼。
“公主,让奴婢瞧瞧您的脚吧,奴婢拿了药膏来,可千万别落了疤。”
没有意想之中的怒吼。
多年来的主仆经历让雪晴意识到里头哭得正欢的人儿应该不至于把心中的闷气撒在自己身上了,
于是她试着走近了。
隔着纱屏,什么都瞧不真切,又离得远,雪晴只能大致猜测着说话。
“公主生气归生气,但身体可得打紧,千万不能让脚上落了疤。”未听见回声,雪晴胆子更大了,又走近了两步,试着劝说道:“奴婢瞧着那茶水可是刚烧出来的,铁定滚烫得很,公主烫疼了吧,奴婢给您擦了这个药膏就不疼了。”
然而还是未听见动静,雪晴心里计算着时间,脚上的伤可拖延不得。于是她径直走到了床边,还未瞧见长公主动作。
“公主?公主?”她试图交唤了两声。
“公主?”边把声音放轻,她边绕到另一面,突然就笑了出来。紧接着又意识到不能惊扰了公主,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原来长公主哭着便睡着了,真还如小孩般呢。
她轻轻的掀开了厉梦缘的裙摆,又把长袜脱下,果然见脚上一块皮肤有些泛红了。
她心疼地皱了皱眉,抹上了些清凉的药膏,又怕公主睡觉时自己把弄伤的地方蹭着,于是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听说那北渭二皇子过两日便要回国了?”饭间,长宁顺口一问。
厉景和正给她夹菜的筷子握着一顿,而后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未作答。
长宁听着一怔,随机明白过来他突如其来的醋意,笑了笑。
“皇上怎得不回答臣妾?”她故意逗他。
“回答作甚,此事与你何关?”他眼睛一瞪,语气不善。
长宁笑得更欢了,连筷子都使不上力,捧着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
“别笑了,快吃饭!成何体统!”他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刻意板起脸来教训她。
“好好好,吃饭吃饭。”长宁安慰小孩般点头敷衍着他的小情绪。
果然,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近多日来,两人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她就瞧出他埋藏心底的小男孩的根劣性来。
有一日,下过早朝,他兴冲冲的邀她到御花园,说是花匠新培育的花中开花了。接过她跟着去一看,根本没有什么心花。
正准备打道回府,本来轻扶着她的厉景和一跳,如一阵风似的理她远远的。
“怎么了?”她不明所以的问。
厉景和瞪着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哆哆嗦嗦指着她身后说:“皇后快看。”
她好奇的回头一看,竟是花叶上有一条又肥又绿正在蠕动的虫子。
她汗颜,而后面不改色地走了。
“皇后没瞧见那有何吗?”他追上来问,眼中闪着求知好学的神色。
她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满是无语。
“看见了。”
“那为何皇后不急忙扑在朕的怀里?”
长宁听到这,脚步猝然停下,暗中翻了个白眼。
“怎么了?”厉景和也跟着停下,眼中巴巴的等她回答自己问题。
“那虫子又不会飞,只要臣妾不碰,就不会跑到臣妾的身上,臣妾为何要扑在皇上的怀里?”她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厉景和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牵过她的手,慢吞吞地往殿内走。
“皇后真的不怕吗?可未曾骗朕”走了两步,他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嗯,”长宁语气坚定,“不害怕。”
“哦。”
两人继续慢悠悠的走着。
“看来这法子不行,下次朕得再想一个……”
听见厉景和自言自语的嘀咕,长宁望了望天,心中一叹,这个男人怎么越来越顽皮了?
然而看不见的角度,她的嘴角弯了弯。
“臣妾可是听说长公主得知二皇子要走的消息在府内哭了一上午呢,”饭后,厉景和照例搂着她看书,听到她又提起这个话题,下意识地皱着一对剑眉。
“皇上不去安慰安慰?”长宁靠着他的肩膀,因是看不见男人不高兴的神色,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皇后该操心的不是朕吗”厉景和把书一合,颇有些委屈的问出声。
长宁一愣,才察觉到他的情绪。
“皇上每日都见,一举一动臣妾都知道啊。”长宁仰着脸说。
然后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数,上朝,用早膳,批奏折,陪臣妾用午膳,见大臣,批奏折……
说完,眼瞧着他,一副亟待肯定的眼神。
厉景和把头往她肩膀上一靠,闷闷地说:“那些旁人也知道。”一边抠着她的手指把玩。
长宁笑了笑,“臣妾还知道皇上每日回关心御花园的花儿开的好不好,好带着臣妾一同前去观赏;还知道皇上每日会问高公公‘今日可游湖了吗?’,就是想跟臣妾两人去游湖,皇上摇橹,臣妾在一旁陪着;臣妾还知道……”
“唔~”话说到一半,她的嘴巴忽然被一只大手捂住。
“别说了,”男人的声音带了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自己每日的小举动被爱人这般放大了拿出来讲。
“好,好,臣妾不说了,”长宁依着他,笑了笑,惯得放纵他的小脾气。
“朕会同梦缘讲的,皇后放心便是。”两人抱了一会,又听见背后厉景和低低的声音传来。
“臣妾知道。”长宁微笑着回答。闭着眼,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眉眼间是无比的放心与安宁。
“皇上是个好哥哥。”有个声音在心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