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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红门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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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一个人在屋前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刚下过便听见脚步声,那脚步沉稳里又带着点急促,听声响是萧疏良来了。
果不其然,竹影里转出来一个颀长的黑影,萧疏良已经换下了朝服,一身皂色衣衫,被小路两旁的矮灯染出了一层暖光。
魏楚坐在那儿看着萧疏良由远到近,萧疏良似乎皱了下眉头,但是天光黯淡,看不太真切,只见来人一句话不说,俯下身,眼前的所有光都被遮住,魏楚心里不由得紧了下,感受到一种压迫。
萧疏良拉住他手臂把他扶起来,随意用袍袖掸了掸灰尘。
“秋行大燥,夏里积的湿气易发出来,你到了夜里少在外面待,发温了也不好。进去吧。”
萧疏良轻轻推着魏楚背后,魏楚没多话顺从的往里走。
刚下过小雨,屋檐往下滴水,击在木台阶上,发出类似敲击木鱼的“笃笃”声。
魏楚手里垫着快粗布,绕着把手将烧的直冒白气的银壶从炉子上拿下来,把茶具烫了一遍,在沏上茶,推给萧疏良。
他明显是淋过雨来的,脸上青白,刚才进门时魏楚碰到他的手,虽然一直待在户外,自己的手也没热到哪里去,但还是感觉到他的手冰凉黏腻,像是给冻出冷汗似的。
“先喝点热茶,中原的晚秋发冷,别随便淋雨。”
萧疏良喝了口茶,嘴唇贴着杯子笑出来:“还反过来关照我了,咱这会儿有点岁月静好啊。”
魏楚把壶放回炉子上,朝他一勾嘴角:“看丞相的样子,是想随我姓氏?魏萧氏……也挺好听。”
“切……”萧疏良不与他耍嘴皮子,知道自己也就无赖一点占了上风,嘴皮子耍不过他,“你就不想知道皇上叫我去干什么了?”
“薛家呗,还能是什么。”魏楚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低头喝茶。
魏楚:“薛家失势,可薛启有赫赫战功,虽然群龙之乱尽忠慢了点,但是仍有丹书铁券,先帝时也没少征战四方。只可惜,平民百姓才不会管薛启为了他们付出过多少,他们只管薛启有没有妨碍自己当下的利益。户部又做了贪污赈灾钱粮的事,所以你瞧,万民书都上来了。”
萧疏良点点头:“薛启有铁券,本可保一家平安,但如今朝廷内外口诛笔伐,削职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要出点人命,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薛启毕竟是老臣,其中种种盘根错节,又有军功加身,铁券在手,所以最可能用来平民愤的这条命,只能是……薛涛笺。
因此他当时在大牢里,愿意以命换命,因为他早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无论如何,都是一死。
魏楚无声的叹了口气。
萧疏良见他一直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想到什么了?”
“啊……没、没事。”魏楚猛回过神,身子抽搐了一下,倒把萧疏良吓了一跳:“真没事?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看看你,让你注意身体……”“真没事,就是想到一些事情。”魏楚抬手打断他,萧疏良也是识趣的人,见魏楚自己不愿说,他也不嘴欠。
魏楚喝了口茶,掩饰过刚才的小插曲,顿了顿又问:“皇上打算先处理掉金家,再要人命?”
萧疏良有些不放心的瞟了他一眼,回头看向窗外一片萧萧瑟瑟:“嗯,虽说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薛家先跌下去剩下的就比较好收拾,但是金石错毕竟与户部贪污有直接关系,江南、河南、淮南三地前些年天灾正是猖獗,江南瘟疫漫到淮南,河南饥荒,还险些殃及到京中,百姓民不聊生,易子而食饿殍遍野的情形过来人仍历历在目,这样的心坎儿,你说金石错一干人要怎么偿还。”
“所以金家要先被拿出来平民愤了……瘟疫当时也散到卢肇过,一些人慕名而来求徐瑾叔救治,带来瘟病,幸好封城及时,虽说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把潜在的病原全部隔离在外,瑾叔医术高超,城中几户染病的也都治好了,卢肇算平安的了,邻邑都有大批灾民被抛于城外,病随风而来,我们可以说险中求生,也没死人……抱歉,我说多了。”
魏楚低头干咳了一声,别过脸。
萧疏良却是很喜欢听他这样自顾自絮絮叨叨,好像两人之间都亲切了许多,可惜这河上刚搭了个独木桥,就被对面亲手砍了。
他挥挥手:“见外干什么,你是在我家住过的人了,咱俩也不知道一起吃了多少顿饭喝了多少杯茶,犯不着这么讲究。徐瑾是你家邻居吧,我听说你小名还是他给取的,叫什么?”
魏楚的脸僵住了,半晌才干涩的开口:“你在卢肇……不是打听过我么,怎么不知道这个?”
萧疏良见这青年才俊这幅样子觉得好笑,面不改色:“打听是自然打听过,但是人家怎么可能连这个也告诉我呢?到底是什么啊?”
魏楚往椅背里缩了一下,扭着脖子:“这不重要,说、说正事儿。”
这下好,对面更得寸进尺了,隔着桌子凑过来,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捞人:“说呢?是什么啊?不是我真不知道,你说啊?”
萧疏良嘴角扬起来,桃花眼角聚起深深的笑意,可说是“笑靥如花”,手却像个土匪一样开始挠魏楚痒痒。
“诶你别……哈哈哈……哈哈放开我……放……啊!”
魏楚被他禁锢在椅背和扶手间狠挠,笑得在椅子上乱扭,可怜那椅子再也经不住他这金蛇狂舞,直接往后倒去。
萧疏良瞳孔一缩,身子向前扑到在桌上,茶杯碎了一地,两手向前抓住魏楚的胳膊猛力拉过来。
“哐!”
椅子重重的倒在地上,魏楚的手臂被摁在萧疏良身子两旁,脸在萧疏良面前堪堪停住,相聚不过咫尺,甚至呼吸间都在交换对方的气息。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
两人慌慌张张分开。魏楚被椅子绊的一个踉跄,坐在倒下的椅子边沿,又没坐稳一下砸在椅背上。
“嘶……”
萧疏良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刚要伸手去给他拍灰,不知想到了什么,抓了抓手指,悻悻的把手收了回去。
这一下是真摔得疼,腿还磕在椅子上,魏楚这细皮嫩肉的明天肯定要一片青紫,得几天才好得了,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他被赏了一棍子杀威棒。
萧疏良心里虚,没什么好讲的了不好意思再赖在这里,关照了几句就往外走,一条腿跨过门槛,又回头道:“金石错下马,户部空……”
“走吧走吧,快走!”魏楚懒得跟他多烦,坐在床榻上又是揉腿又是揉屁/股,连忙挥手送客,萧疏良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魏楚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浑身一激灵,深秋雨后手上湿冷,碰到滚烫的皮肤,刺激了每一寸神经。
真的好烫……
他捧住脸,热量慢慢向手传递。
但是怎么会呢……
所有朝廷官员都穿上了朝服,在殿外一溜排好队,等着渭宗出来,一起向京城大街上去。
过了许久,龙辇才在朝阳中从殿后移向主道,宝盖上垂下的绸纱帐映出纷然金色,摇曳着带领群臣浩浩荡荡踏出宫闱。
渭宗略微低头,王公公立刻凑到龙辇旁笑着问:“皇上有何吩咐?”
“百姓来了多少?”
王公公回头问了问下属的小太监,微笑回道:“回皇上,大半个长安的百姓都来了,听闻皇上亲临,都想一睹尊容呢。”
渭宗冷笑了一声:“哪是看我这张老脸,一部分约莫是来喊着砍薛启的,剩下的闲着没事做来凑个热闹,京中百姓,无论是户部还是薛家的事情,都没惹上他们,有什么好关心的?有的人事没见他做多少,凑热闹却总是第一个,这就是为什么凡夫俗子那么多。”
渭宗到底是边疆来的皇帝,说话也比寻常人多不少狠气,把王公公堵的硬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打着哈哈继续跟着。
突然前方护卫/队一阵骚动,接着队伍便停了,渭宗抬起层叠的眼皮看过去,王公公不愧是大太监,眼力价儿贼好,刚一有点事情已经跑去问了。
“王顺,什么事?”
王顺讪讪的左右看了看,附身小声道:“是前祝国公的夫人,拦住了队伍,要……寻/死。”王顺改口很快,祝国公革职削封不过几天,已经成前任了。
“……混账!护卫呢?不知道把她抓起来?一群青壮年被个老媪逼停,在朕车架前寻死,她还没那个资格!”渭宗咬牙骂道,暗地里早开始琢磨管宫禁的班子应该让谁来接手了。
“皇上,可否让臣去劝劝?”
一个温和平淡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王顺回过头,知道渭宗的心思,拱手道:“有劳大人了。”
魏楚因为官职低,排在后面,官员们又不敢多交头接耳,现在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有意思……管宫禁的胆子真大,”他抬起头,凑到前面去,“请问这位大人,如今皇宫各门守卫,都由谁管辖?”
前面那人也是集贤殿里的熟人,留着一撮山羊胡:“自然是归禁军管,事宫防的禁军由宋莲宋都尉代为管辖。”
宋莲?这人魏楚是真不知道,也没听萧疏良说过,只能傻站在队列里,等前面的问题解决了,脑袋里也没啥想法。
肯定不会是旧朝人的势力,除非是嫌日子长了,薛家自己人都巴不得赶紧撇清关系,那会是谁呢?……不可能让一个老太太自己溜进来的吧。
“薛夫人,眼下快要入冬了,清晨寒凉,薛夫人注意身体,不要冻着自己。”
薛老太太被几个侍卫小心翼翼架着,不让她就地躺下,问声抬起头,一撇嘴,浑浊的眼球在眼皮下射出几道来者不善的光。
面前的年轻男子不为所动,还是恭恭敬敬拱手站在原地,微微笑着看她,又像是出于礼貌似的加大了弯腰的幅度。
“……萧疏良,你现在得志了?踩着我们这帮为朝廷鞠躬尽瘁的老人们的尸体过去,你高兴了?”薛夫人尽了全部修养,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萧疏良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薛夫人慎言,为朝尽忠的是前国公大人,和夫人没有半点关系,夫人不过是借着国公的功勋,得封个诰命。”
“……你……”老太太简直要被他气的吐血,当即放下做了一辈子大户女子的规矩,“自以为是不知礼数的勾栏贱民,妄想和几朝的贵族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夫君如此尊贵的一个人贬到山里,我儿青年才俊如今要在市口上处决,给百姓看!”
一旁的侍卫都暗自捏了把汗,觑着宰相的脸色,不知该拖走哪个。
而此时的萧疏良却还是一脸温和,好像永远都是一潭静水,但魏楚若是在,便能看见他的眉头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皱了一下,眼底浮上一丝杀意,却不像是对着薛老夫人的,很快褪了下去。
面上虽恭敬有加,话里果然还是狠厉了几分:“薛老夫人身为一品诰命,这说的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希望圣上秘密处决薛庶吉士?夫人真觉得圣上会做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在菜市口处决,就是为向天下人彰显朝廷的公正和法度,任何人都不可徇私枉法。薛夫人现在拦着车架,是要与百姓作对,还是要给那个鱼肉百姓,草菅人命的朝廷耻辱求情呢?恕在下直言,薛夫人恐怕还没有那个本事。”
老太太抬手就要给萧疏良脸上一巴掌,被萧疏良轻轻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侍卫们已经想逃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萧疏良老身警告你,别根基还没站稳就……”
“这就不劳夫人费心了,萧某的根基正是当今圣上,几朝贵族又如何?当今百家争鸣,朝廷做事都讲求一个法度,难道贵族就可以架于朝廷之上?便可冠以谋逆罪名,更别说比京城街头乞丐还没什么用的过气贵族,夫人你瞧,你自以为有什么尊贵血脉,可到头来不还是像个村妇一样,没点规矩的挡在圣驾前,喊什么令人发笑的冤屈。”
萧疏良一拱手,回头冷声道:“薛夫人早已是庶民身份,本相已给足了颜面,奈何她自己厚颜无耻不知悔改,内心狭隘愧对百姓,嘴堵上让后宫嬷嬷们看好了,差几个,快点拖走。”
“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子!老身就是撇了薛家,我也姓宋!你敢这么对我!我家是世代的贵姓……”
架着薛夫人的三个护卫立刻上前齐声道:“是!”便动作极快的捂住薛夫人的嘴把人架走了。
“您姓宋那这薛家事更与您没什么关系了,两家人何必说什么一家事。”
萧疏良向左右温和的笑了笑转身离去,周围人不知怎的莫名后背一层冷汗。
“回皇上,臣劝说完了,薛夫人走了。”
渭宗在龙辇上自然是看到薛夫人被直接拖走,眼下也没必要点破,点点头,浩浩荡荡一行人向宫门走。
到行刑地点,百姓已经围了好几层,大小官员由渭宗领着在看台上坐定,就等午时三刻。
薛涛笺穿着囚衣,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虽然还是灰不溜秋的,刮了胡子,却比上次见时人精神了点,头发梳的很好,自然不比昔时贵公子的意气风发,面颊仍有两道凹陷,对于关了数月的死囚来讲,已经是很好的了,都要归功于以前的讲究。
薛涛笺双手反绑,被人领着到台上,跪在地上,向周围黑压压一片人群望过去。
这些人当中,有的人从未见过,有的在街道上擦肩而过,或是萍水相逢,有的人他认识,有的相交多年,而此时八方过客都匆匆聚在此地,认不出亲疏,便都当作兄弟送行。
日头上来了。
“犯人薛涛笺,欺压百姓,亵渎本职,纵容族人作乱,草菅人命,罪不可赦,圣上为彰显我朝律法……”
……可能昨天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今天还是来送了……薛涛笺心里暗暗的想,舒坦了点。
“宫里有位魏大人已关照过了,刽子手找的是刀最快的了,一切均已打点,让您放心去。”
差役与他对视了一眼,传完话便走了。
不知为什么,薛涛笺长舒了口气,他向看台上看去,远远的看不清,人太多,也不知道哪个是魏良公。
还记得大殿上皇上宴请新科进士,那人红袍在身,眉目俊朗,真个是气宇不凡,传闻中的天降文曲,发光似的。堪堪二十,却已将我一生无法够得的荣耀和仕途握于手中,天命如此,想来也不必多抱怨。
“公正严明,无论皇族公卿……”
我这一辈子,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只想家里各自安好,平淡度日,兄长仕途顺利,我谋个一官半职养活自己就好,只要家里人都好,我甘愿就这样。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员将令签扔下,薛涛笺背后的板子被人抽掉,刽子手慢慢举起刀,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看。
来者皆是兄弟。
“咎由自取。”
魏楚敛了敛衣襟,扭了下脖子。
茶水从壶嘴奔流而下,打着旋向上盈满青瓷茶碗,氤氲起一层白气。
魏楚把茶碗举到嘴边,吹了吹,小啜一口。
“薛夫人丧子之痛,你不该如此。”
“说她爱听的,也只是表面功夫薛夫人,该砍头,还是要砍头,与其这样哄她,还不如泼醒她,倒让结局来的自然点,接不接受,这又是她的事了。薛夫人是宋家嫡女,王侯将相出身的人,也该是见惯了这些,京中世家互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该担心的还是我。”
萧疏良端坐在对面,昨天的同一个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相对坐着喝茶,似乎有什么事,都少不了茶。
萧疏良朝他扬了扬下巴:“倒是你,你官阶毕竟小,找皇上通融一下,可以不去……怕吗?”
魏楚抬起头,看着他,半晌微微抿嘴:“生死无常。”
萧疏良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这场面,毕竟挺刺激的。”魏楚闻言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扭过头:“……不怕。”
萧疏良的安分到了时候,果然又端着椅子坐到他旁边,嬉皮笑脸凑过来:“肯定怕!小书生的看那血滋滋的,哪能不怕?晚上是不是要做噩梦?你与本相说说,本相见得多了,给你开导开导。”
有了前车之鉴,魏楚赶紧把他推开,闪到一边去:“下官不敢劳烦大人。”
“你觉得薛涛笺死的惨吗?”萧疏良撑着椅子,抬头冷不丁问道。
“啊?”魏楚一下没反应过来,“哦……若说死相是挺惨的,论命,他该,一辈子为人铺路,鞍前马后,却不知为自己进取。他哪怕是一星半点,为自己计一计,倒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在这样的家里面,怎么容得下呢?”魏楚的声音到后来渐渐小了。
不去浑水里争,所以该去为了他人的罪过赴死吗?
世人一起,在争些什么呢?要拿天下为台。
萧疏良点点头:“是,他在牢中只念着家里人的好,想靠自己口供给别人脱罪,而他那几个哥哥啊,就因为心中疑虑,下过多少次毒,拖了他们的福,整个刑部大牢的老鼠都快被毒光了。”
魏楚回过神,皱眉看他,他一抬手:“哦,我之前去刑部,元一问告诉我的,薛涛笺算是重犯,他不敢怠慢,送去的饭菜都要仔细检查,底下差役就去抓老鼠,嘿嘿这事说来好笑……”魏楚瞪了他一眼,“……所以老鼠死了挺多……饭菜没法下药,就买通人假装送饭去杀,搞得后来元一问都得亲自去送饭。”
萧疏良又按捺不住本性了,跳起来大步走过去:“诶刚才没说完呢!你怕不怕啊?怕不怕怕不怕……”
“下官今日身体不怎么好,大人还是不要多呆了,省的染上病气,快走吧快走吧!”
魏楚说着连推带搡把他赶了出去,呼口气拍了拍手,两人隔着一扇门,不约而同转过身捂着嘴巴“嗤”的笑出来,都没让对方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