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卷云舒》溪水晶

7、六、逼宫（上）——毒药

　　次日，展昭用捂了一夜又干又硬的点心换得了王朝的谅解，还陪他巡街，却因此发现京城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有西夏一品堂的暗记。他立刻呈报了包大人。

　　两日后，三月十五日，包拯与左相刘承敬为西夏国立储之事在朝堂上争执不下，刘太后震怒，勒令二人在家反省，未得宣召不得出府。

　　十七日，全城秘密搜索之后没有发现西夏人的踪影，包拯依然忧心忡忡，苦于无法出府，即着人告知郑王爷……鬼使神差地也告诉了庞统。

　　十九日，京城禁军军都虞侯王凤山遇刺身亡，刘承俊之婿指挥使戚泽山迁军都虞侯；原副指挥使涂善迁指挥使。郑王爷为此暗中到访开封府，与包拯密谈二个时辰。

　　二十日，庞妃忤逆太后，庞太师因女失德，同样被罚闭门思过。丝言皇后不适，官家请太后恩准后召郑王爷入宫探视，郑王爷却于途中遇刺，幸亏到揽月楼订座的展昭经过才只是受轻伤了事。刺客逃逸，郑王爷无奈之下打道回府。

　　二十一日夜，展昭追查郑王爷遇刺案在京城各衙门间周旋，身心俱疲，对连日来源源不断光临开封府的刺客忍无可忍，痛下狠手。公孙策评论道：“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心慈手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我辛辛苦苦伺弄的那些花花草草！”

　　庞统冷眼旁观，对京城局势若有所思。

　　二十三日，皇宫禁卫奉军都虞侯命大调整，展昭临时奉命白日入宫当值。他格外小心：眼下的局势暗涛汹涌，包大人被禁锢在府中，官家的安危不容任何细微差错。

　　好在赵祯几乎一整日都在丝言皇后处，一切风平浪静。未时，展昭结束了当值，受人所托去给御膳房的一名厨子捎点东西，到了却正碰上皇上提前传了晚膳，御膳房忙碌一片。他赶紧叫人出来递了东西，无意间却发现一件不得了的物事。

　　膳房的花圃中，角落里有一片午后初绽的春兰，黄灿灿的娇嫩异常。其中有两株开出花来比别的颜色略深一点，也略幼细些。一般人断是发现不了这区别，但展昭眼尖一眼瞧破，扑上前掐了朵细看，顿时失色，随手拽住个内侍：“今日陛下的晚膳可有蛇肉蛇羹之类？”他收了笑容疾声厉色，小内侍竟不敢多话，老实道：“是蛇羹……”话音未落展昭已纵身而出，急速掠向丝言皇后的寝殿。

　　张海正在后宫前巡视，见他便问道：“展兄弟哪里去？”展昭知他是赵祯心腹，心中一喜，拉住他在耳畔低声道：“张大哥，快！皇上那碗蛇羹不能吃！”张海闻言一愣，却只说一句“跟我来”，便带着展昭往皇后宫门前求见。

　　王德忠独自守在寝宫门口，拦住二人。展昭求道：“事关重大，公公勿要拦我！”张海上前一步：“公公，事关皇上安危，我相信展护卫！”王德忠起心里儿不愿让展昭进，还在犹豫，展昭却一错身道声“得罪了”，冲了进去，看见赵祯挨着丝言皇后，庞妃也在，正舀了一勺蛇羹往口中送去，赶紧大叫道：“不要吃！”

　　三人一惊，庞妃起身娇斥：“展昭大胆！”展昭却已纵到他们跟前，夺下了勺子急问：“这蛇羹吃了没有？”赵祯见他剑眉倒竖、严肃至极，赶紧摇摇头，丝言皇后也摇摇头。展昭这才松口气，和赶上来的张海、王德忠一起请罪行礼。赵祯自然赦他无罪，要他解释清楚。展昭却请王德忠先将殿门掩好。

　　展昭拿出刚才摘的花道：“我在御膳房外发现了这个——这不是兰花，而是阴毒无比的毒物，失魂草。”

　　众人一惊，张海接过细看：“服下便夺人性命的失魂草？那不是原产西夏的……”赵祯脸沉下来，屋中人互相对视一眼。

　　丝言皇后道：“可是展……护卫，天下剧毒多如繁星，若是西夏人敢冒大不韪搞鬼，又何必要用他西夏的药物，这不是自曝形迹吗？何况御膳都经专人试毒，又用银勺、银筷，让毒物无所遁形。我看这草长得像兰花，会不会只是和花种混了，碰巧长在宫中了？”

　　“所以展昭知道这毒必定是在蛇羹里……展昭失仪了。”说着，展昭摘下了官帽，将发上银簪拧了几拧，就摘下一段来，解释道：“这簪中包的是饭石，可识百毒。我见识过两三次了，很灵的。”心中却想起当初用这银簪辨毒的狼狈——白耗子没告诉他簪子上有机关能拧下一段来，害得展昭想用的时候只得把簪子拔下来。发现机关后，展昭不由得把白玉堂从头骂到脚，也不知他在陷空岛打了多少个喷嚏。

　　展昭舀了些蛇羹出来，饭石簪头往里一浸立刻变得乌黑。众人皆惊。展昭道：“早年间我曾听说过这失魂草的药性。失魂草直接入口便可害人性命，但若在其花朵初绽的时候马上采下与蛇肉同煮，人食用后会先昏迷，一个时辰后才会中毒身亡，药石罔效。最关键的是，如此做即便是银针也不能验出毒来。所以我见到失魂草，又知皇上御膳里有蛇羹，便急忙赶来，想不到果真……”

　　王德忠仰天轻呼：“天佑我主！天佑我主”！赵祯满面怒容，一拍桌子：“好大胆子，竟然想要朕的命！”思忖一会儿惊道：“逆贼动手可能就在今日！否则他们又何必费尽周折要用这剧毒？”展昭却道：“陛下慎言！近几日京城异动频仍，若无万全把握，何不趁此机会思考应对之法？”赵祯不由得对展昭刮目相看：怪不得他刚才要先关起殿门，陷于被动时却能首先思考反击，不愧是少年成名的南侠展昭！

　　张海立刻出去探察情况，片刻后满头大汗地回来：“不妙。除了我的直属卫队外，禁宫内外全换成骁骑营的了，戒备森严。我们……怕是出不去了！”众人心一凉，骁骑营是戚泽山的嫡系队伍，此事由谁主使已不言自明。

　　“你的人有多少？”

　　“不足二百。”

　　“该死！”赵祯骂一句，随即思忖道：“不过没关系，他们便是要用这骁骑营逼宫，人也不过三四百，想的必定是先杀了朕再假传旨意，将朝中重臣各个击破，所以不会有大批反军过来——他也找不到那么多肯跟着他们造反的人，毕竟军营中若有异动早已惊动庞统。可是如此的话，他们肯定筹划严密，我们要求援就难了……张海，调二十人给德忠，想办法潜出宫去通知郑王爷和庞太师勤王。其余人死守承天门！”将随身的扳指扔给了王德忠。王德忠老泪纵横，伏地磕头。赵祯转向丝言皇后和庞妃正色道：“信得过的全带去德宁殿。丝言、飞燕，后宫就交给你们了。”丝言皇后和庞妃盈盈下拜：“臣妾誓死追随陛下。”他最后看向展昭：“你带朕出宫，去开封府。”展昭抱拳低头：“遵旨！”

　　商议妥当，王德忠随张海去了。庞妃出殿门大呼“皇上昏倒了”，唬得一群守在外面的宫女内侍蜂拥过来。

　　赵祯伏在桌上佯作昏迷，丝言皇后在他身边假哭。那丝言皇后和庞妃都是聪明绝顶，一直以来在后宫充当着赵祯盟友的角色，就如同郑王爷、庞太师在朝堂上一般，以刘氏为共同的敌人。赵祯与她们密议时总把服侍的人远远遣开，这次装起假来倒也方便。

　　众人将赵祯移至寝殿，丝言皇后和庞妃顺势引一众嫔妃到德宁殿为皇帝“祈福”。

　　很久之后太医院院士刘子昌才得到消息，奉诏前往诊治。他刚出太医院门就被擒下——那骁骑营众人竟是以“赵祯召医”为讯号举事的。他们一举杀进宫来，不想却在承天门被张海安排的精锐心腹拦住。张海另派十几个人佯作突围跟骁骑叛贼混战，趁乱保着王德忠向外冲。此时天到黄昏，赵祯已身在德宁殿。

　　赵祯假装昏迷后便与展昭潜入德宁殿。他在殿中负手而立，众嫔妃都跪在地上深深地伏着，只有丝言皇后和庞妃各执一柄柳叶弯刀守在众人两侧，神情肃穆。张海疾步走来单膝支地：“皇上，走吧！”“走吧。”赵祯一咬牙迈步出来，展昭和张海紧跟，皇后与庞妃伏地送行。

　　出来后，展昭犹豫了一下，对赵祯道：“陛下，太后那里……”赵祯猛然醒悟，咬牙道：“差点忘了还有她！断不能让她落在刘……逆贼手中！”

　　三人只得转去慈瑞宫。那里已经得到皇上昏迷、有人谋反逼宫的消息，一些侍卫紧张地把在门前。三人直接闯入。

　　那刘太后脸色苍白，正独自一人在寝宫中端坐，见三人来一惊，端庄秀美的脸庞上不复往日的沉静，脸色白得像纸，惶恐地看着赵祯，细看还有一丝哀求。

　　赵祯一路上本来一直恶狠狠地咒骂她，真到了却立刻作出一幅苦相放声大哭，扑倒在刘太后的榻前：“母后，儿子现在便将自己的性命交与母后了！”

　　刘太后嘴唇哆嗦着，半天才道：“我……真、真的不知道。”张海扶起赵祯后伏身道：“太后，陛下一片赤子之心天可怜见，不论贼人为谁，必可保太后周全！”刘太后终于崩溃，一把把赵祯搂进怀里，嘤嘤哭了起来——自己从没把这个孩子当作亲生的来疼爱，可眼下这事儿不说也知道是自己的哪个哥哥瞒着自己做出来的，其心昭然若揭啊！难道自己还要傻傻地替他们揽权，直到从皇帝的娘变成皇帝的妹妹么？自己手握大宋江山十二年，好处都在哥哥们手中，她自己最后剩下的只有这个甚至不是亲生的孩子……况且若不是被展昭提醒提前起了戒心，怕是什么都剩不下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的女皇梦，终于不情愿地醒了。

　　展昭道：“请太后一同移驾开封府……”忽觉一股冷气从脊梁冒出来，大喊一声：“小心！”一抖手巨阙出鞘，只听乒乓作响，眨眼间击落数件暗器，身子已挡在赵祯之前。张海几乎同时警觉，一把暗器已经礼尚往来地招呼回去。一个阴恻恻地声音从宫外传来：“你们谁也走不了！”数十人从暮色中凭空跳将出来，手中雪亮的兵刃便向赵祯招呼过去。

　　这些人身穿侍卫服色，面孔却生的紧，招式也不似中原武学。展昭和张海上前截住，立刻发现这些杀手身手不凡，再看周围众侍卫围了上来帮忙却明显不是对手，二人心下便有了默契，知道不可恋战。一边抵挡，张海便抓了刘太后，而展昭也转到赵祯身侧。两人齐喊声“走！”挟了人一提气从众人头顶掠过，便要夺门而出。

　　展昭身在半空觉得身体右前方一阵没来由的刺痛，大惊之下知道不妙，向着暮色中的虚空立刻就是一支袖箭射出。可惜已经来不及，三只金镖倏地裂空而来。而他射出的袖箭却不知是射空了还是被收了，没了影儿。

　　那杀手内力也不知有多深厚，隐在暗处全无生息，暗器仿佛从虚空中突如其来袭向了赵祯，劲道也是展昭生平仅见。

　　展昭身在空中不得借力，又挟着个人，只得挥剑挡住两支，最后一支却硬是一拧身用左肩挡了！那镖噗地一声闷响便钉了进去。

　　展昭顾不得疼，借着镖的冲劲儿往旁边移了半尺，踩在一人的头顶猛提一口气全力一纵，直接抱着赵祯越过殿墙，飞奔而去。

　　展昭抢了匹马和赵祯往外突围，目之所及已是一片血火。

　　敌人很多，马已经中了好几箭，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伤口又痛得人发昏——展昭知道自己这样定是无法撑到开封府，略一思索，径直纵马穿过禁苑，来到西山脚下。弃了马，搀起赵祯便往山上纵去。

　　钻进树林，展昭先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使劲儿往天上一扔，一个颜色浅浅的烟花便在暗色的天幕上炸了开，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展昭冲赵祯一笑：“贼人反正会跟了来，还不如想办法引起外面的注意，说不定还有机会。”赵祯在马上便死扣着他腰，此时也只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过，任他摆布。展昭便又搀起赵祯往山上纵，像是早有打算似的，七拐八拐竟来到半山腰一座净水娘娘庙前——说是庙，只一间屋，用来守着门口的一眼水井。不过屋里面倒蛮像那么回事，供着净水娘娘像，幔帘萦绕。大约既是皇家后山的东西，即便小也要有个样子。

　　展昭心中有数，直接把赵祯带上神像后的房梁。那段梁只三尺来长，却妙在前后全是帷幔，极为隐蔽。展昭微笑道：“陛下在此稍候，展昭在下面挡着。”原来他知这西山树木繁多便于隐藏踪迹，那些武功高强的杀手临时混进宫来，未必找得到这里。但若真有追兵找来，赵祯不懂武功不会闭气，藏起来也是白搭，还不如选个不易腹背受敌的地方，自己也好放手一搏。

　　赵祯却拉着他不松手，眼睛看着他肩头还插着的那支镖。展昭见状笑道：“无碍的，早拔了会流血。”便跳下梁去。

　　他倚坐在供桌前，把全身都融入到黑暗里，终于吁了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西山地势复杂，杀手没有即刻就到，随后一咬牙便把肩上的镖拔出来——要命，还有倒刺！肩头血流如注，他立刻感到头晕眼花，赶紧点穴止血，用随身的白药敷了些。

　　流血太多，身上很不好受，眼睛也有些模糊了。展昭用力咬咬唇：撑住，要是了结在这种地方怕是要被那人嘲笑一辈子！揽月楼可都还没去呢！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调息。约一炷香之后，他蓦地睁开双眼——追来了。他早已听见外面隐约有喧嚣的声音，敌人找到这里自然也是迟早的事。

　　不多时，门缝中便看到火把闪耀。突然有人一脚踹开门，一蓬暗器便射进来。并不是偷袭他成功的那名高手，展昭即便受伤也可应付，挥剑将暗器一一磕飞。

　　有人高喊道：“在这里了！”七八个追兵高举火把涌了进来，当头一人喝道：“还真会躲……快把狗皇帝交出来！”展昭缓慢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借着火光用余光一扫，心下稍安：果然是骁骑营的叛军，只混着一个那种武功高强的假侍卫。

　　但那人手中的刀既宽且厚，必是难缠，而自己撑不了太久，还要留出精力兑付后续赶来的追兵。既如此……展昭心念如电转，趁当头的人还在说话，一挺剑就直直向那假侍卫刺去。

　　没人想到他会越过其他人突然对一个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人出手。那人一愣神间已被逼到近前，刚举刀格挡就觉心头一痛。低头看，一只金镖已插在他的心口，顿时狂呼毙命。

　　展昭一击得手，暗松一口气，本就受伤的左臂因为发射暗器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心一横，暗道一声“来！”右手连挥宝剑如削瓜切菜一般砍翻几个，左手硬是又射出两支袖箭。箭不虚发，又有两人毙命。但同时，他左肩上已是鲜血横流，痛得他想死。

　　追兵人多，从庙外涌进来五六人；而且有些人已经看出他伤势严重，总在外围游走再不肯近前，竟是想等他力竭。展昭一边打着一边琢磨，心里烦躁，知道再拖下去惊动了敌人的主力，那便全完了。可他……该怎么办？

　　一人悄没声地绕道展昭背后，突然一刀砍下。展昭听得耳后风声立刻使出一个落叶旋，滴溜溜闪到一旁，回手一剑刺死那人。却不提防有人竟从人缝中一掌击在他受伤的肩头。他闷哼一声便被直直击飞出去，重重摔在供桌之前。

　　就在此时，忽听庙外一声大呼“猫儿！”随即传来乒乒乓乓兵器相撞的声音，众追兵纷纷回身抵挡。展昭喜极，提气叫道：“莫要放了活口！”只觉肩头又是一阵抽痛，也不想硬撑，倚在供桌上喘息，还来攻击的都待近身了挥剑刺死。

　　不一会儿，就见一人白衣染血杀进来，剑光闪处血溅三尺，那些追兵措不及防之下转眼间就已全是死鬼。这人自然是白玉堂。

　　展昭却不叫他名字，笑道：“来得太慢了吧。”白玉堂察觉到屋脊上还有一人，见展昭微微摇头，便在他身边单膝支地伸手去扶他，问道：“要不要紧？”展昭侧身让过：“先把火把熄了，你马上到开封府，告诉包大人我们在这儿。”白玉堂气结，伸着一只手虎着脸瞪着他不动。

　　展昭知道他生气了，放下巨阙去拉他衣袖，放软了声音小声哄他：“你快去……疼死了……” 对着白玉堂更觉得肩上痛得要命，不自觉地真委屈起来。

　　白玉堂不理，恶狠狠地扯了衣襟来给他包扎，地上将熄未熄的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染血的脸上，使这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宛如修罗一般，俊美、阴沉、恐怖。但他手上却极稳，或者可以说温柔。展昭不再说话，静静地让他给自己收拾妥当了。

　　白玉堂这才站起来，把火把一一熄灭，然后一言不发地抬脚出门。

　　展昭一直在等着，此时立刻挣扎起来在门外追上他拉住，低声道：“到了开封府什么都不要问。你一定不能卷进来！”

　　白玉堂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给我等着！”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展昭忍不住微笑起来推了他一把：“今天不就让你等了会儿吗……你跑快点儿啊，要不我可不敢保证能撑多久。”

　　白玉堂：“我等了一天！哼哼，你要是敢出事，我就……”瞟一眼屋内的房梁，又“哼”了一声：“还不赶紧回去猫着！”大踏步地走了。

　　展昭回到寺中，费力纵到梁上，看到赵祯隔着帷幔静静地望着自己，不知怎么有点尴尬。他勉强把自己也放在梁上，微笑道：“陛下，消灭了这小股贼人，其他人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暂时无事了，我们就这样等包大人过来吧。”他累得紧，见赵祯久久不说话，便眯起眼睛，集中精力听外面的动静。

　　赵祯在他背后看着他。梁太短，两人挤在一起，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他抱个满怀。赵祯不由苦笑：自己被奸人逼宫已落得躲在房梁上等人来救，却还在想这些！

　　为了把这念头赶出脑子，赵祯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这里？”展昭回头一笑，心中叫苦：我总不能说自己常从这儿偷水泡茶吧？口中却道：“是巡查时来过。”

　　赵祯又道：“你那个朋友……”展昭马上接口：“不过是展昭在江湖上的一个寻常朋友，碰巧约在今天在京城见面，所以才想能否用我师门的焰火弹引他前来为开封府送信。”

　　“那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噢，上次见面闲聊时，我曾对他说这里有一眼水井，泡茶最是香甜，所以盼他看到焰火弹从西山方向升起，能想到赶过来……”糟糕，还是把泡茶的事说漏嘴了。偷眼细看，却见赵祯似是闭紧了双目，整个淹没在黑暗里，只略微急促地呼吸着，不再开口。展昭强提精神说了几句话，身上更是难受，尽力往前倾着身子，用额头顶住立柱，几乎昏迷过去。

　　赵祯闭着眼睛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当朕好骗的么？你展昭心思缜密行事谨慎，会把求救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普通朋友”身上？一个“普通朋友”会叫你“猫儿”？会仅凭一个方向、一句闲聊就能救你于生死关头？当着朕的面连他的名字都不说，还急着把他撇清——他到底是谁，你就这么怕连累他？

　　不知过了多久，展昭忽然回过头来，眼神沉静：“天佑陛下，您的忠臣良将已扫平叛乱，现在来迎您回宫了！”说罢就将赵祯轻飘飘带下横梁。松手后赵祯站着，他自己却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赵祯一惊，正要回身，门外便传来脚步声，火光闪烁，紧接着是郑王爷、庞太师和包拯齐声道：“臣等，恭请皇上回宫！”

　　庙门开了，外面已被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郑王爷、庞太师、包拯、王德忠五体投地跪在地上，身后跪着黑压压一片士兵，领头的赫然是庞统。

　　赵祯已不能回头去看，只得上了轿辇，在几位重臣和将士的簇拥下回宫。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这才冲进来搀扶展昭，而展昭早已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