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十二、重聚开封 ...


  •   五月十四日傍晚,雨依旧在下,河水暴涨,湍急而浑浊。风也很大。船桅上的帆虽然已紧紧卷起,露在外面的个别棱角仍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

      展昭等人来到汴河渡口,披上油纸雨披冒雨登陆,准备换小船从汴河入汴京。阿敏焦急地寻找着季高,但直到众人重新登船、缓缓驶进汴河也没见到季高的踪影——应该到此接应的张海也没有出现。白玉堂、展昭、韩彰悄悄绷直了身体:若不能跟张海会合,在这狭窄河道上被涂善拦截的话想脱身就难了。

      船行不了半里,一支响箭突然从岸上破空而来——离得最近的韩彰抽刀一拨,箭便“噗”地一声钉进船舷。众人一惊望去,只见从前方桥洞、苇丛中驶出十数条单桅小船,把河道堵得严严实实。领头一艘小船上横刀立着的,正是涂善。

      展昭上前一步怒道:“涂大人何故苦苦相逼!”

      涂善微笑着也不答话,手一挥,身后士卒就推出一个捆着的人来:“救命啊!阿敏姑娘,救命啊!”阿敏惊呼:“是季先生!”涂善忽地将金刀架在季高脖子上,喝道:“张敏,你若想留他性命就用自己来换!”季高尖叫一声,哭道:“阿……阿敏姑娘,不要管我!你千万别过来!”

      白玉堂的肺都快气炸了,阴恻恻道:“未免太不要脸了吧!”涂善瞪起眼,却不知道他骂的其实是季高。

      阿敏已经惊慌失措:“别伤害季先生!是我连累了季先生啊……五哥,让我去换回季先生吧,反正小宝也、也……我死而无憾!”

      说着丢开小宝的手就要往河里跳,白玉堂一把抓住她:“阿敏你疯了你……展昭,你快想办法啊,阿敏要是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展昭在心里把涂善和季高骂了个底儿掉,顺便也唾弃白玉堂:为什么坏人都是我来做?一听他叫“展昭”就肯定没好事!面上却显出故作镇静的神色:“白五侠、阿敏姑娘,别做傻事,总会有办法的!”

      涂善:“办法?展护卫莫非想给这个无辜卷入的小老百姓收尸么?也对,你这次若能活着回去,加官进爵自是少不了的,又何必在乎这条人命!”用力压下刀。阿敏惊叫:“不要!你杀我好了,这件事和季先生无关,你来杀我啊!”拼命挣扎起来。

      白玉堂看见展昭雨披下的衣衫已经被雨打湿了,黄昏雨幕中也看不清他面色,顿时焦躁起来,心说这么啰里叭嗦的做戏也不用做这么全套好不好?高声喝道:“涂善,我用手里的证据换季高的命,你换不换?”

      展昭惊道:“白五侠,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我才不管你们朝廷的劳什子,在白爷爷眼里,人命第一!”

      韩彰也上前一步沉声道:“不错,难道你真想让阿敏姑娘以命换命不成?”趁机低声道:“敌人的船太密,不可能直接冲过去,你们把船阵搅乱……我先下水。”展昭颔首,长叹一口气,作出一副默许的样子。阿敏迷惑地看着他们:证据?什么证据?

      涂善笑道:“说起来本将军要这人的性命也无甚用处。既如此,就劳烦阿敏姑娘把交换的东西送过来……”

      “阿呸!”白玉堂怒道,“少做梦了,白爷给你拿过去!”涂善阴下脸,展昭忙道:“涂大人又何必咄咄逼人?莫非涂大人以为凭眼下这些人,就肯定能把我和白五侠全都困住?”故意漏了韩彰的名字。

      涂善想想也是,这二人武功高强、轻功卓绝,真要逃的话自己现在的阵势还真是不够看。便点点头。

      白玉堂命令船工把船驶得近些。雨越下越大,白玉堂眯着眼朝展昭一伸手,展昭一脸犹豫地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他,趁着背对涂善时低声道:“还是我来吧……”白玉堂狠狠瞪他一眼,夺过纸包便昂首站在船头,不屑地盯着涂善。阿敏走过来忧虑道:“五哥,你要小心啊!”他也只是点点头。

      白玉堂离得越来越近,其他官兵的船也缓缓聚拢过来。突然,涂善开始疯狂地在对面船上搜索:韩彰不见了!他立刻大呼:“停下!不许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白玉堂咧嘴一笑,长啸一声大鹏一般扑过来——箭光眨眼就到眉心,涂善只得抽刀招架。然而白玉堂的进攻只是虚招——跃近官船的一霎那他的左手已向周围的船射出数颗飞蝗石。而展昭几乎在他越起的同时也左手微抬,向另一个方向射出三只袖箭。

      几声闷响——飞蝗石和袖箭奇准地击断了数艘官船上绑船帆的绳索——帆布顿时散乱地摔垂下来,被烈风吹得鼓鼓的,带得那船也剧烈摇晃着向后退去。前后船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船上的官兵东倒西歪,发出阵阵惊叫。

      涂善带的兵本来就都是步兵——的确是全江湖都知道白玉堂不会水,涂善原本压根没想到他们会走水路!船阵立刻混乱起来。

      陷空水手惯会行船,此时已趁乱驾船钻入官船的缝隙。水手们手持长枪攻击胆敢靠近的官兵,有船撞过来时也用枪顶开。展昭手持巨阙护住阿敏和小宝立在船头,削瓜切菜一般扫除前进的障碍。虽然缓慢,但他们的船却正在通过船阵。

      涂善怒极,一腔恨都撒在眼前的白玉堂身上,仗着胸前刀枪不入的软甲只攻不守,一把金刀和一只摧心掌舞得虎虎生风。白玉堂一边与他缠斗,一边还要应付涌上来的官兵,一时竟脱身不得。

      突然船身一震,几个官兵惊叫道:“大人!船、船漏水了!正在往下沉呢!”涂善心知定是不知何时溜下水的韩彰凿了船底,咬牙切齿道:“没想到地耗子也会泅水!”而船阵后方此时也是一片嘈杂,几艘船也开始下沉。

      然而官兵毕竟训练有素,展昭等人的船在船阵外围被团团围住停滞不前,不少官兵也已经跳上船与他们厮杀。白玉堂瞅见了一边打一边心说我那猫儿还伤着呢,可不能跟你们这么打。便缓缓往船舷那边挪去。

      这时韩彰已在船阵最外面夺了一艘船,但隔着丈许靠不过来,便大喊一声:“五弟!展昭!”展昭一见心念一动,顺手抓过阿敏:“接着!”便灌力于臂将阿敏抛了出去,韩彰纵身而起在半空接个正着。

      展昭又回头跟水手们打个招呼,他们便夹起小宝互相掩护着跳入水中分别向外围游去。韩彰掩护他们爬上船便抖开船帆——船借风势,飞快地往开封方向驶去。官兵们措手不及,吆喝着纷纷驾船追赶。展昭腰上伤口裂开了,被雨水泡得杀痛。但他却无心理会,转身去寻找白玉堂。

      涂善那半沉的船孤零零漂在下游,船上的人小腿都浸在水里,一踢腿、一纵身就带起哗啦啦的水花。涂善的武艺本就在白玉堂之下,硬撑着打了半天有些抗不住,一不留神被白玉堂一脚踢个筋斗,半天才从水里挣扎起来,却见白玉堂人已往船尾跑去。

      白玉堂急于离开这船,向着不远处一艘没沉干净的船顶提气越起,然而身在半空时却被远处官兵的箭矢射了个手忙脚乱,只得憋着一口真气挥剑护住自己。就在此时,他眼角的余光里突然映出季高缩在船舷边上的水里冲着他淡淡的笑,顿时大惊!

      没给他细想的机会,季高原本被绑着的双手已突然从齐胸的水中探出,湿淋淋的指尖一动几点蓝光便朝白玉堂小腹射去。

      白玉堂暗骂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瘦弱阴险的季高竟然懂武功!

      眼看暗器射破雨帘已到身前,白玉堂惶急中用力扯下半截雨披用力向下挥动护住身子——展昭隔着雨幕远远地只看见白玉堂如只折翼的鸟一般突然向暴涨湍急的河水中栽下,顿时肝胆俱裂,大喊一声:“玉堂!”不管不顾地全力扑过来。然而白玉堂只说了一句“猫儿,走……”便“嗵”地一声坠入了河中,连个头都没冒就消失在浑浊的水面下。

      涂善赶上来低头往水面张望半晌,哈哈狂笑:“白玉堂啊白玉堂,你带着证据喂鱼去吧!”展昭呆呆地往前伸着一只手,死死盯着水面。突然,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过来,涂善和季高立刻全身戒备——然而展昭只是看了这一眼,就急转身向韩彰他们追去。涂善一愣才回过神来吼道:“人呢?都给我追!别叫他们给我跑了!”

      天黑雨急,展昭直到夜半才在沿岸的树林中找到韩彰和阿敏等人。原来众人已商定若被追兵纠缠,就弃舟上岸。展昭料定韩彰放心不下自己两个,不会走得太远。

      韩彰遣散了水手,找个可容身的窝棚已给阿敏、小宝烤干了衣服,见展昭进来刚要开口就觉得不对,往后一望没见着白玉堂,赶紧问道:“五弟呢?”阿敏一直焦急地守在门口,此时也惶惑地看着展昭。

      展昭却顾不上她,只对着韩彰一字一顿地说:“玉堂他被季高偷袭,掉进河里去了……”阿敏哇地一声哭出来:“五哥!五哥!展大人,你明知道五哥不会水,你为什么不救他啊!呜呜呜,五哥!”

      韩彰本也焦急:“五弟可曾受伤……”忽然看见展昭还定定地盯着他,突地明白了,微微点头:“不错,五弟他……”

      话未说完人就跳将起来遮住阿敏、小宝,展昭已闪电般横剑立在门口,厉声喝道:“什么人!”就听黑暗中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展兄弟!可是展兄弟么?” “张大哥?” 展昭回头喜道:“是皇上派来接应我们的御前侍卫张海张大人!”

      来的果然是迟到的张海。原来他本率领二百骠骑前来接应,却在前一日遭到伏击——对方虽然隐瞒了身份,却是涂善“奉旨演练”的兵勇无疑。张海率众苦战一日,直到此时才赶到渡口附近。也是为了避雨,才歪打正着碰上展昭。

      张海见展昭身边静静地坐着个孩子,敬畏道:“这位就是兰妃遗孤吧……真是天佑我大宋!”展昭和韩彰闻言不禁都是一怔,心说包大人看来对皇上也有所保留,颇有默契地没有作声。随即有人来报涂善正率大批手下在附近搜索。众人不敢怠慢,立刻整装上马,向汴京狂奔。

      雨势渐收,天色大亮,展昭等人被涂善的队伍撵上,双方已混战多时。战马咴咴嘶鸣,踏得满地泥泞。

      张海怒喝:“涂大人,你眼中还有皇上么?”涂善狞笑:“怎么没有?我这不正捉拿意图蒙蔽皇上、颠倒朝纲的逆贼呢么?”展昭闻言心中暗道:你这么想最好!吆喝一声,带着小宝策马冲出包围。韩彰带着阿敏紧紧跟随。涂善想追却苦于被张海率众拼死阻拦。

      午时已到。展昭在冲过城门时只掏出腰牌一晃,半分不敢减速,直奔凤阳门。

      隔老远他就见到一些眼熟的面孔在最外围戒备,知道到目前为止皇上一方还控制着局势,心下稍安。兵勇们见着他来更不多话,立刻放行。

      进入校场,只见三军森严,远处观武台上百官罗列——展昭第一眼看见包拯,第二眼就看见了刘承敬。而最上位的、展昭即使隔得那么远都能感到灼灼目光的,自然是赵祯。

      他索性不下马——心说反正都在眼巴巴地等我们呢而且我得节省体力不然就撑不住了——带着韩彰纵马穿过校场,直到观武台之下才抱着小宝滚鞍下马,与韩彰、阿敏齐齐跪倒在地:“御前侍卫展昭奉旨携兰妃一案重要人证张敏、张宝、韩彰叩见我皇万岁!”单刀直入,此时他根本没有体力和精力再虚与委蛇。

      赵祯未及答话,就听门口一片骚乱,涂善随即带着几个人闯进来高声喊道:“皇上,御前侍卫展昭勾结江湖宵小意图混乱朝纲,臣涂善追击他们至此,请皇上定夺!”疾步冲过校场,也跪在地上。然而张海紧随其后:“皇上!京畿防护指挥使涂善私纵部署袭击朝廷命官、意图阻挠人证抵京,罪在不赦!”也跪倒观武台前。几个人都经过数场恶斗,容貌衣衫肮脏凌乱,气喘连连,却互相怒视。

      包拯立刻出列:“启禀皇上,刘承敬当年屠戮皇妃、致使圣上骨血流落在外多年。如今展护卫奉旨出京带回人证却横遭狙击,必是他做贼心虚要杀人灭口!”刘承敬也马上出列:“皇上,包拯含沙射影、血口喷人,就凭下面几个不明来路的江湖人便妄图栽赃嫁祸老夫,其心可诛!”

      他话音一落,数名朝中重臣便出列附和道“包大人无凭无据,怎可随意给他人罗织如此滔天罪名?”“刘大人忠毅无双早已自请罢黜,怎会与多年前的悬案有关?”

      刘承敬把持朝政多年,朝中大臣至今仍有不少与他裙带相连——兔死狐悲,这些人都知道这次公案若坐实了足可以要了刘承敬的命,而自己也难免作为“刘党”旧势力被革除殆尽。便不再顾忌,明着站在了刘承敬一边放手一搏。

      赵祯目光闪动:虽有庞统的武力压阵,可连事情都没开始说就要乱了吗?

      突然门口卫兵高声惊呼“什么人!”却哪还来得及阻拦?只见一人提着什么好似纸鹞随着风似的飘进校场,远远地高声喝道:“草民卢方,现捕获西夏国杀手一名,可证明刘承敬、涂善勾结西夏国叛国作乱!”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一声巨响,校场围墙被撞了一个大洞,一个魁伟的壮汉满身泥水咋呼呼冲进来,吼得震天响:“徐三爷来也!刘承敬老匹夫快来与我较量几个回合!”

      二人正是钻天鼠卢方、穿山鼠徐庆。跟在徐庆后头进到校场的还有四个人:蒋平、王朝、马汉、张龙。王朝亮出腰牌喝退围上来的兵将:“开封府奉旨带人证到!”

      卢方率众到观武台下,将手中那家什往地上一掼,下跪见驾。众人这才看清他拎来的是一个动弹不得的人——展昭眼尖,认出那人是袭击过自己的七名西夏杀手之一。

      展昭、阿敏、韩彰、小宝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三鼠,阿敏差点就惊叫出来了。三鼠见了挤挤眼、努努嘴,也不知是啥意思。

      三鼠也在纳闷:左看右看怎么没见着白玉堂?徐庆心直,也不管还跪着就扯着大嗓门问:“咦,老五呢?”阿敏的眼泪顿时涌了上来,展昭面色不变,心里忽悠一下子。

      突然场外一个声音朗笑道:“五爷我来了!”一道白影“噌”地越过围墙,大鹏一般带着风刮过那三军的头顶,稳稳落在观武台前。

      却见那人高大、俊美、满脸邪妄,不是白玉堂又是谁?他虽也白衣凌乱、满面尘烟,却仍亮得晃眼。此时他不像经过苦战站在大宋朝天子和天子最森严的军队面前,倒像是穿着最华美的衣裳站在自己家院子里似的,随手把提着的东西往地上一丢,笑得冷诮:“陷空岛白玉堂现捕获阴险狡诈、卖友求荣奸贼一名,可证明刘承敬收买杀手屠杀张国丈满门——实在该死!”竟是没打算跪。而他提来的也是一个动弹不得,或者该说昏迷不醒的一个人——本该早早遁去的季高!

      阿敏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了——而他现在却神气活现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禁喜极而泣,往前奔了两步:“五……”

      却见白玉堂微微向几个哥哥颔首后便直接迎上展昭的目光——带着急待确认的安心、喜悦、自信、骄傲……温柔。而展昭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苍白,肉嘟嘟的嘴唇两角儿却使劲儿向上弯着,不错眼珠地看着白玉堂,眼睛里闪啊闪的满是相同的光彩。

      阿敏蓦地停住了脚步,呆立半晌,猛地别过了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