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穿成大圣的金手指后》趁雨听江流

5、第 5 章

　　“作为我帮你赢得这场战斗的报酬，我想暂时呆在你身体里。”
　　“我保证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我现在也离不开你的身体，只能暂时借住。”

　　孙悟空的那张毛脸显而易见地皱了起来。

　　怎么说呢，赵绶帮了他大忙，于情于理，他当然都不可能再将他赶走。但专门将这事提出来，作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换条件，却叫美猴王心里有些别扭。
　　他心里还想着与赵绶结拜作兄弟也未尝不可，日后给他寻个□□使，兄弟俩一起吃香喝辣，岂不快活？
　　可赵绶却将帐算得一清二楚，你来我往间，恨不得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这就没意思了。
　　以管窥豹，不是一路人。

　　孙悟空兴味索然地点点头：“你若是不做恶事，自然可以先待在我体内。”

　　他又随意应付了两句，连赵绶使的那是什么法术都懒得问，就声称自己要处理事情，不同赵绶聊了。
　　他那满脸的“毫无兴趣”根本不加遮掩，赵绶有360度的视野，当然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只是抿了抿唇，并未出声为自己做任何辩驳。

　　赵绶当然知道，这时候趁机握手言和，增进感情才是最好的。
　　“不必言谢。我昨日不受控地进了你的身体，说来都是我的不是，今日只当是赔罪，还请大王莫要计较。”
　　这样的话妥帖又动听，以孙悟空仗义且知恩图报的性格，一定会主动出声，容他继续“住”下去。

　　但他看着孙悟空别扭却真诚的神色，想到原著中他是如何知恩图报，为唐僧一个救命之恩九死其犹未悔，便下意识地要和他划清界限。
　　孙悟空和他不是一路人。
　　——他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若是做现代那种表面兄弟，当然可以一起喝酒吹牛，每天勾肩搭背，互相拍着肩膀说兄弟就要为对方两肋插刀。
　　——可他偏又有点该死的底线和原则。这令他拒绝回应钻石一样真挚的感情。他付不起钻石的价格。而他只想公平交易。

　　孙悟空去忙他所谓的“战后安抚工作”了，赵绶闲来无事，想起来真正的功臣，便又点出来游戏面板。
　　面板上的文字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
　　角色：孙悟空
　　等级：三级（满级十级）
　　装备：“赵绶”
　　技能：七十二变，筋斗云
　　称号：美猴王

　　猴子的等级已经从二级升到了三级，看来是牛头人送了经验值。
　　至于装备栏里明晃晃的“赵绶”……赵绶冷笑一声，对这种对他人格的侮辱，不做任何评价，继续往下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温馨提示又阴魂不散地冒了出来。这面板又给他刷出了新的任务：
　　请在一个月内让孙悟空获得新的装备。
　　任务失败，抹杀哦。

　　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
　　还是一样的死亡开局，很显然游戏面板也笃定了他仍旧会选择一样的苟且偷生式结局。

　　刚才还真诚地想和孙悟空保持商业关系的赵绶，再次回忆起了占便宜与被占便宜的痛苦，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

　　有了两个任务打底，他算是看出来这面板的德性了。
　　这玩意就是为了给泼猴送金手指的！
　　而他，非常不幸地，跨过数千年时光，科技和玄幻位面的巨大鸿沟，被选中前来为孙悟空保驾护航。
　　无私奉献的那种。
　　他的人生一眼望到底，痛苦无涯。

　　赵绶面临了两难的抉择。
　　不做任务，会立刻死亡；不断地做任务，对葛朗台来说，就是慢性自杀。
　　他未来的人生是如此晦暗无光，让赵绶忍不住就觉得，也许还是干脆点死了算了。

　　再琢磨一下任务，他眼睛都气红了。

　　经过这么两天，他已经摸清楚了大致情况。知道现在的时间点是孙悟空刚从菩提祖师处学艺归来——这是孙悟空自己的说法。但赵绶开了天眼，心里门清，这哥们就是爱现，被老师扫地出门的。
　　这样的话，他的装备栏里没有金箍棒也好解释了。剧情还没到那个时间段呗。
　　以上这句话的意思是，孙悟空获得金箍棒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可如果猴子早晚要去拿金箍棒，为什么非要布置成任务让他在一个月内完成？！
　　这是哪路神佛闲得慌，在拿他性命开玩笑？

　　赵绶自己选择苟且偷生是一回事，本质上这是他在以做任务的方式从游戏面板手中换取存活时间，尽管忍不住抱怨，但他心里还是能接受的。
　　可游戏面板这样明晃晃地拿他的性命当做随意游戏的筹码，就是另一回事了。因为这样公然的羞辱，直白的玩/弄，是将他的尊严也押上了赌桌。
　　赵绶能忍一时，却绝不可能忍一世。

　　他毕竟还太年轻，心里想到了什么，情绪就自然地表现在脸上。但他表现出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却也不以为意。
　　高高在上的神灵若是连他的性命都可以随意玩笑，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蝼蚁的喜怒？

　　可是游戏面板慢吞吞地动了。
　　就在赵绶被自嘲的情绪包裹的时候，在他的目光中，温馨提示出现了变化。
　　“任务失败，抹杀哦”慢慢地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然后在这个位置，又缓缓地浮现出新的文字：
　　“任务完成，可拥有实体。”

　　赵绶：……
　　赵绶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先感激涕零，谢这伟大的造物竟会当真为他这蝼蚁的情绪驻足，还是应当吐槽，这游戏面板居然朝令夕改，这么没有大人物的架子。
　　他甚至都还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但一个精明的葛朗台，在这种有利可图的时候总是会迅速冷静下来，想出最切实的灵感的。
　　游戏面板既然能被他打动一次，那就能被打动第二次。
　　它似乎是有感情的。

　　赵绶便在脑海里试着跟游戏面板打商量：
　　“一个装备有了实体又能怎么样？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我说，你把我放回去呗。”
　　“我想回家。”

　　他说前几句话时还神采飞扬，像只眼睛咕噜转的小狐狸。
　　但提到故乡时，也不知道这个词究竟有什么魔力，这些天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压制住的惶恐和思念，还有刚才见到的血腥和恐惧，都随着一声“我想回家”爆发开来。
　　他的尾音已经带上了哽咽，闸口一开，泣不成声。

　　游戏面板不安地动了动，有些犹疑，但最终面板上还是浮现出一行字，“你回不去了。”
　　像是也觉得自己太过冷漠，游戏面板又匆匆加上一句，“抱歉。”
　　这两行字只停留了短短一秒，就消失了。面板仿佛做贼心虚，之后再无动静。

　　赵绶这时候如果还是人类，可能泪眼朦胧看不清那飞快出现又消失的字，但他是铭文，哪怕伤心都没有眼泪，甚至连眼睛都没有。
　　那行字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游戏面板的心虚也尽入他的眼帘。

　　若说方才的哭泣七分演技二分试探，剩下一分才是克制的真心；此时不防备间诈出来这样的噩耗，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心中复杂难言，种种情绪发酵，最后干脆尽数化作眼泪，都借着这场哭泣发泄出来。

　　赵绶哭得淋漓忘我，但他忘了他这时候还在孙悟空体内，他发出的哭声，当然也被孙悟空听得一清二楚。

　　孙悟空声称要去做的战后安抚工作，其实就是和小猴儿们玩耍。
　　他本性贪玩，平时在成年猴子面前需要端一端大王的架子，不能太过跳脱；但遇到小猴儿就没有这种顾虑了，他们本也理解不了“大王”是个什么玩意。
　　他正坐在草地上和小猴儿玩得高兴：两三只小猴子争着在他身上爬上爬下，乖巧些的还给他挠痒痒梳毛，调皮的在抓他耳朵。他时不时不耐烦地呵斥让这些小崽子滚下去，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只是虚张声势，连小猴子们都只会朝他做个鬼脸，不理他。

　　他身边猴来猴往，人人喜气洋洋，大家都在预备着晚上开庆功宴，庆祝打了个胜仗。
　　这种喜悦热闹的氛围里，忽然插进来一个低低的哭声，就像一群猴子里多出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叫美猴王简直浑身不自在。

　　他瞅了一眼周围，没人对这魔音贯耳表现出一丝不适，显然都是听不到这哭声的。
　　便将小猴儿从他身上轻轻地扒拉下去，连蹦带跳地走到僻静处，凶巴巴地道：“你哭什么？”

　　一声既出，哭声立刻停住了。

　　赵绶被这凶狠的问话一惊，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他人体内，毫无隐私可言，赶紧停住了哭声。
　　但是他方才哭得太狠，现在又停地太急，于是一片安静里，就听到他小小地打了一个嗝。

　　然后又打了一个。

　　然后又打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