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71、节五

　　沐英睁开双眼睛，耳边还伴有有徐徐回声：第十百夫队大旗长沐英，以下犯上，侮辱长官！杖三十，关一个月禁闭，罚俸一年！
　　之后就是噼噼啪啪的军棍，把沐英疼得是死去活来。虽然只有三十军棍，可整个过程就像过了几百年，数到二十就没有意识了，迷迷糊糊就已经在牢里了。
　　恍惚间有人替他喂药包扎，还有人给他喂汤饭，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觉得时间就像在眼前穿梭一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意识渐渐清醒，沐英终于看清了面前这一条条的栅栏，也就是这禁闭的牢狱。
　　“哎呦！哎呦！他娘的啊！”沐英慢慢爬将起来，从大腿到屁股一阵刺痛，“这次怎么下手这么重！哎呦！屁股啊！！”
　　“当然疼了！是赵铎亲自监督打的嘛！”沐英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位牢头，四十来岁的老兵，就坐在外面的条凳上，翘着二郎腿正看着自己。
　　“他娘的！这个赵铎！要不是你的老子，你就是坨狗屎！”沐英气得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照着地上狠锤了两下。
　　“小兄弟这是要关几日禁闭啊？！”这牢头正百无聊赖，刚好沐英醒了，索性和他唠几句打发时间。
　　“可能要个把月了！牢头大哥，我昏了几日了？”沐英这几日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正愁没人说话，牢头起了话茬，自然也乐得和他聊天解闷。
　　“今天是第三日，你昏迷了两日，有几个小伙子总来看你，还有个小药童帮你处理了伤口，其中有个帅小伙天天过来帮你喂粥...真是体贴啊！要是能有个这样的老婆就好了啊！”
　　小药童是青霜，帅小伙定是苏二，那几个一定是葫芦苏大他们。沐英哈哈一笑，对牢头说道：“那个帅小伙是我好兄弟苏二！真别说，他要是个女娃就好啦！”沐英说着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身骨，看了看周遭，几个牢房里都是空的，只有自己和这牢头。想来那几位弟兄能进来照顾自己肯定也得了他的通融，赶忙抱拳说道：“对了，这两日也多谢牢头大哥照应！”
　　“别这么说，我得感谢你！没有你这档子事儿我还没这么清闲，肯定有别的活让我干，外面风吹日晒的，还不如这里好！”
　　“对了，牢头大哥，外面什么情况？汉军这两天没攻城嘛？”
　　“恩！这两天汉贼确实没什么动静！”
　　沐英熟读兵法，深知几十万大军出战贵在速战速决，每一天都是无数的消耗，怎么可能会让洪都的守军白白清闲两三日？
　　“真是奇怪！难道有什么阴谋？”

　　此间大帅府的集议刚刚结束，也是在商讨汉军为何几日按兵不动，然而并没有得出结果，几位将军只能各自回营，各司其职。
　　邓愈也是如此，驱马刚奔出几步，猛然留意到帅府门前的侍卫有些异样。在他的印象里帅府门口的侍卫一直都没换过，是一个非常喜欢贫嘴的卒子，今日却没有看见。多年敏锐的直觉让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调转马头，把其中一个侍卫唤过来问道：“原来很贫嘴的那个弟兄哪里去了？”
　　这侍卫回道：“将军，您说的是小六子，他这两天受了些风寒！我来顶他几天！”
　　“噢...”如此说来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虽然邓愈明白自己有些多疑，不过不知为什么，他的直觉总是警告他，事情不对！
　　“将军您是要找他？他就在营中休息呢。”
　　“噢，不用了，我就是问问。”
　　邓愈揣着狐疑驱马回营，刚到营盘就召集集议，两员副将和八名百夫长一会儿功夫悉数到位。
　　“各个营盘有无异恙？”
　　“回将军，一切如故！”
　　邓愈素来谨慎惯了，又严辞道：“事无巨细，你们心中觉得有一丝奇怪的也要上报！事关守城安危，城中几十万人的性命，绝不能含糊！”
　　有个百夫长想了想，上前一步，回道：“禀将军，近期我户有两个得热病的士卒，隔离后烧退痊愈，如今已经返营，这算不算异样？”
　　“这么说的话，我那也有三个发热的，情况也一般不二。”
　　“我那儿也是。”还有两个百夫长的营盘也出现了这种状况。听到这，邓愈猛然想起帅府门口那侍卫说过的那句：“将军，您说的是小六子，他这两天受了些风寒！我来顶他几天！”
　　“不好！”
　　这一瞬间的思绪让邓愈的脸色骤变，站起来厉声说道：“马上把各营正害热病和已经得过热病的人全部隔离！立即备马，我现在就去帅府！”
　　几位百夫长虽有些不解，但他们了解邓愈的直觉，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领命纷纷赶往各自的营盘。

　　“什么！你怀疑汉军的阴谋是散布瘟疫？！”朱文正拍案而起，汗珠已经沁在鼻尖上了。邓愈的脸色也不好看，焦急地回道：“抚州门三个营盘已经出现状况，这绝对不是小题大做，希望现在补救为时不晚！必须立刻调查整个洪都的热病情况！若发现病例，立即实施隔离！”
　　邓愈这么一说，朱文正眼前已然浮现出城中遭受了瘟疫，一片生灵涂炭了无生机的景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这是最令我担心的！”
　　“大帅！快传令吧！”
　　“喔！”朱文正赶忙拿起令箭，大声道：“传令！驻守将领立即上报热病人数！刻不容缓！！”
　　不到一个时辰，各门的守将纷纷赶来帅府，个个面沉似水、心事重重。朱文正看得出来，几位将军亲自前来一定是事态严重：“诸位将军，麾下情况如何？”
　　薛显擦了擦汗，回道：“新城门总计二十三名士卒感染热病，已经实施隔离！”赵德胜接着薛显说道：“宫步两门总计三十三名热病士卒，已经实施隔离！”赵铎最末回道：“琉璃三门总计四十五名热病士卒，已实施隔离！”
　　朱文正咬紧牙关听着每一个报上来的数字，每一个数目都像一枚炮弹击中在城墙之上，让朱文正的心头震颤不已！没想到瘟疫传播得这么快！几位将军的上报虽然只有几句话，可过程完全是一种煎熬。朱文正全身流汗，脸上发烧，甚至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自己也得了热病一般！最后他强行稳了稳心神，肃然对诸位将军说道：“诸位将军！这将是我们最头疼的一仗！汉军从正面无法突入，没想到竟如此丧尽天良，想用瘟病来击垮我们！当前多说无益，我先来制定三条应对之策，其余的请诸位将军补充。其一，调查根源！一定要找到瘟疫的来源，断其根源才能有效的根治和预防！这件事薛显你来负责！”
　　薛显不敢怠慢，忙抱拳肃然道：“得令！”
　　“其二，找到治病的方法，这是关键，联合城中所有医馆共同会诊，邓将军你来负责！”
　　“邓愈领命！”
　　两位将领都已领命，朱文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三，各部做好隔离措施，每部每天及时上报热病感染情况，尤其注意是否有其他的病症蔓延！”
　　众将毫无异议，各自回营按令实施。

　　城中如火如荼，而城外的山岭间两位少年却是逍遥自在。
　　“小霜，你平时都是自己来山上采药嘛？”陆离的嘴总是闲不住，见青霜一会儿不说话，便要寻个话茬。“是啊！怎么了？”
　　“哦！还是蛮辛苦的呀！”
　　“你骗钱当然快！我可是怕仇家拍门的！”
　　“哎呀呀！你真是，三两句就提往事。君子不念旧恶，你还没见过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呢！”
　　“哎呀，那你得骗多少人啊！仇家一定不少！”
　　“....嘿，你可真会说，好吧...就是仇家太多了！打算退隐了！”
　　“哼，师傅肯收留你真是你的造化了！”
　　“恩！师傅真是好人！那也得小霜大善人大力举荐啊！”
　　“哈！这半天可算说了句中听话，我看你本性不坏才可怜你的。对了，你以前做什么的？家在哪里？”
　　“...对了！师傅炼丹剩下这丹灰为什么不就地解决，非要埋到深山？”陆离不接青霜的话茬，指着自己背后背着的小箱子问道。
　　青霜见陆离不愿意回答也就不再多问，看了看那装着丹灰的箱子，回道：“那些丹灰是有毒的，放到水里水浊，放到土里土污，溅到花草便生毒。人若是不小心喝了浊水、碰了污土，吃了毒花草的话，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有性命之忧，较难医治，所以必须要到深山里深埋。”
　　陆离大叫一声：“哇！我岂不是背了一大包砒霜？那不是很危险？”
　　青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那么严重，师傅天天搞这玩意也没见中毒，丹药嘛！铅汞之物与五行的反应较为强烈而已。”
　　陆离长出了一口气：“师傅还真是好心人啊！考虑的周全。不过在自家屋后不就行了？”
　　“哈！你的上一任就是太懒，把丹灰埋在后院，被师傅发现了，把那个懒货骂了一顿逐了出去！”
　　陆离擦了擦汗，一脸庆幸地言道：“哇！好险！幸好没这么干！”青霜点了点陆离的鼻头道：“我一直盯着你呢！”陆离见状，两手一摊，嬉笑着对青霜说道：“其实跟你出来走走比天天闷在丹房里好多了！这差事我还挺愿意干的！”
　　“哈哈！跟你同屋的小陶和你刚好相反，他恨不得天天不动，就乐意看着炉子。”
　　“哎呀！还是出来好玩呀！不过这山里没有毒蛇大虫什么的嘛？”陆离四处张望，山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不禁有些担心。
　　“放心，有的话我早就死了，而且我身上有避虫的药！多大的虫子都不怕！”陆离见她理解错了，仿着猛虎扮作一脸凶相，屈指成爪那么一挥，龇着牙对青霜说：“我是说大虫！——老虎啊！”
　　青霜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太自信：“呃...这山上怎么可能有虎啊...”说话的同时发现陆离盯着自己的背后，他的眼睛不转了，甚至面无血色。
　　“啊！”青霜一声大叫，转身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气得回过头来追着陆离就打，拎着他的耳朵怒道：“你又来！死性不改是不是！”
　　陆离被拎住了耳朵却是痛得不敢乱跑，嘴里急忙解释道：“不是啊！我刚才看见远处的山上有个人跳下去了！不过没掉下来，好像飞走了！”
　　“你是不是每天不骗人就浑身痒痒啊！”陆离一脸的无辜，指着青霜背后一个方向信誓旦旦地说道：“真的！不信你看！你看上边！”
　　顺着陆离手指的方向，青霜半信半疑再次回头观看，离自己不远处陡峭的山上搭了一处长长的木架，这确实有些奇怪：“唉？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东西？几天前还没见着呢？”
　　陆离见青霜有些好奇，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问她：“我们要去看看嘛？”陆离的问话也勾起了青霜的好奇，她看了看山上高耸的木架，确实有些奇怪。她又看了眼天空中的日头，估摸了一下时辰，觉得时间尚早，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也不耽搁采药，便回道：“好吧，反正今日除了采药没有别的事情了！”
　　陆离见青霜慨然应允，兴奋地大叫一声，两位少年兴高采烈地冲着高山上的木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