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38、节一

　　赵家的骑兵就等着这句话，不容分说动手就抢，老方见解释没有什么鸟用，已经有两个冲过来要抢自己的包裹了，气得一脚踹翻一个，头槌嗑翻另一个，对着自家兄弟们喊道：“干！”
　　双方就在寨门口动起手来，别看老方这边只有七八个人，但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赤手空拳根本不吃亏！没打多一会儿，那包裹里的银元宝和铜钱撒了满地，银子都飞到了沐英的脚下，沐英刚要捡起来，跑过来一个鼻青脸肿的赵家骑兵一下捞走了那锭银子，又推了沐英一下，嘴上还骂骂咧咧道：“滚蛋！”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孰不知沐英也是红脸汉子，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指，拧着劲儿的掰，那人疼得跪在那里直叫娘，沐英骂道：“娘的！这钱看来咱也有份啊！”说着把那锭元宝从那人手里抠了回来，一脚把那人踹在一边，回头冲着苏家弟兄和葫芦喊道：“有钱不赚王八蛋！抢！”
　　苏家弟兄和葫芦一看沐英都去抢钱，早已痒痒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也争相加入了群殴的行列，定然是要抢足自己的那份才肯罢休！这一下就成了三方混打在一起，没一会儿三方都红了眼，也分不清哪一方了，抢到手再说！气力大、能打的抢的自然多，气力弱的也要保住自己的那份，不过贪心不足蛇吞象，抢的越多越不满足，又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受伤了，也有人开始拼命了，局势马上就要失去控制！就在这紧要关头！
　　“住手！！！”
　　有人一声大喝，声音震动整个山谷，所有人都被这一吼吓住，一下清醒了不少，往声音的来源一看，声音的主人正是沐英。一干人等刚才都见识到了沐英的本事，纷纷停手，看他有什么说辞。
　　沐英把抢来的元宝财物全都扔在地上，冲着在场的每个人喊道：“各位都停一下！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我先住手了！有话好商量。”
　　在场的弟兄也意识到再往下就该出人命了，内讧弄出人命的话相信这里没人能担得起，也都不再动手，有些弟兄干脆也把钱物扔在地上，听听沐英怎么往下说。
　　“还记得咱们干什么来了嘛！？！”沐英这么一说，众人幡然醒悟，有人问道：“对啊！那个土匪头子呢？”
　　“放心！在我这呢！”接话的是葫芦，他晃了晃手里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着那大头领，与此同时，有一把长枪也担到了大头领的脖子上，枪的主人正是和沐英对弈的那个白衣，白衣笑道：“放心，这功劳咱们也有份儿。”这两位一早就盯紧了大头领，就没跟着一起哄抢那些金银。
　　赵公子见自己人马多，还有白衣助阵，心中底气十足，红着眼睛嚷道：“都他娘的是我的！人和钱谁也别想碰！”
　　那老方自然不愿意，虎着一张脸沉声道：“那就看本事吧！”沐英左手对着老方，右手对着赵公子，说道：“赵公子！老方！你们听我说，咱们这么闹不是办法，闹大了可全是军法！”
　　听着军法二字，赵公子也好，老方也罢，具是哑口无言。沐英说得没错，赵公子的爹赵德胜，老方的义父方子明，两者都是洪都的大人物，统军之人在军纪上无情面可讲，内讧出了人命，这罪名相信谁都扛不起，于是两人都没有作声，继续听沐英给他们划的道。“我划一条道，如果可行咱们就不用打。”
　　赵公子指着沐英愤愤地说道：“如果没让我满意就先拿你开刀！”老方看了看局势，知道自己人单势孤，这时候沐英出来解围对自然是好事，对沐英说道：“你讲。”
　　“好！赵公子，你要功劳是吧？好，给你。”沐英这话一出，在一旁的葫芦一听就急了，冲着沐英喊道：“小沐！”苏家兄弟也急了：“小沐！沐大哥！咱们图什么啊！？”
　　沐英冲他们使了个眼色，安抚道：“兄弟们！这次听我的！”
　　葫芦只好把大头领推给赵公子，赵公子得意洋洋地接过来说道：“哼！肉送到我嘴边还想让我吐出来！！”又指着老方喊道：“钱我也要！！”
　　“做梦！”老方又要动手，沐英忙拦在中间喊道：“老方，冷静，先听我的，我已经让了一步了。大家都让一步！”
　　老方自然看得出来这大头领是沐英擒获的，如今他连这块肥肉都舍了，自己想全身而退定然是不太可能的了。于是也扔下了手里的装银钱的包裹，对沐英说道：“好，你接着说，门道对就听你的！不对！就再打！”。
　　“好！老方，这样，你把钱分成两份，一半归你，另一半归我和赵公子！你看如何？”赵公子刚要反驳，一旁的白衣忙冲他使了个眼色，赵公子本来要喊出的话又收了回来，没有作声，算是默许了，周围的兄弟们听了沐英的这话都频频点头，夸赞沐英这道划的好。
　　老方心中不住的权衡，本来这次任务没有刀盾手什么事，可自己带着这伙兄弟硬生生的出现在这儿，而且每人手里大量的金银，确实很难说的过去，一旦把事闹大了定是对自己不利。想罢，只得不情不愿地回道：“好！见者有份！不过我想今天的事咱们就在这了了，以后大家都休要再提。”几方人马见有银子分当然也不想再生事端，迅速的把钱聚在一起，老方拿了一半的钱带着弟兄下山去了，赵公子与沐英将另一半的钱一分为二，带着功劳拿着钱也高高兴兴的回洪都去了。
　　沐英这一方也分了一大包裹银子，粗浅的折算一下，大约有几百两，葫芦兴奋得抢着要背，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就是压塌了脊背也觉得高兴。
　　几人兴高采烈地往回走，葫芦对沐英说道：“小沐，咱们有点亏啊！你要打赢那个臭美的一身白，功劳也是咱们的了，那赵公子这么嚣张，就指着他撑腰呢。”苏二则回道：“你别扯了，都快闹出人命了。沐大哥干得对，万一出了事，谁也兜不住，况且咱们不也拿到钱了吗。你没看赵公子和老方都不想把事闹大！”
　　葫芦品了品，回道：“也是！这钱可是实在东西！”
　　苏大跟在葫芦的屁股后面，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包裹，迷醉地摸着包裹：“这可够咱们花一阵的！”葫芦嘲讽道：“哈！放你身上，那就是给赌坊了。”苏大也不示弱：“那你还都给妓馆了呢，还说我。”一听见妓馆二字，葫芦小眼一咪，心道：“这回可以多跟茉莉姐亲近了！嘿嘿嘿...”
　　沐英搓了搓腮帮子，嘟囔了几句，几个人都没听清，葫芦问道：“你说什么呢？”沐英回道：“我是说我可能还真就打不过那个混蛋。”
　　几个人听了无不骇然，万没想到沐英会这么说。葫芦回想了一下刚才两人的对弈，问道：“他有那么厉害吗，我看不如你啊。”
　　“恩，他的速度很快，而且手法很准！我觉得我的功夫不如他！别看这几十个回合差不多，可能往后我就会暴露破绽。”
　　“这家伙这么厉害呢？！”
　　“还真遇到对手了！沐英你得接着练啊！以后还得和赵公子对着干呢！”
　　“六爷好像认识他！肯定知道他的底，回头问问他。”
　　“对了，这钱怎么办？....”
　　“要告诉老邢嘛？”
　　“你说呢！”
　　几个人返回到山寨的大帐，看见老邢和那两个侍卫还在地上趴着，葫芦则带着包裹先回了大帐，避开老邢，分到钱的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定是什么都不剩了。
　　沐英扶起老邢，看样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晕了过去，找了些水洒在他脸上，老邢渐渐清醒了一些，抱着脑袋嚷嚷着：“哎呦！他娘的！分不清南北！”抬眼一看是沐英，一把抓住他焦急地问道：“匪首呢？”
　　“那家伙想从后山逃跑，我没追上，结果被后山的赵家公子截胡了。”百夫长一听，直气得顿足捶胸，直接抽了自己个嘴巴，见一干属下都在，也不要了颜面，叹道：“哎！都怪我不小心，到手的鸭子飞了！也连累你们了，哪天我请客吧，沐大旗你断后，记得把寨子烧了。”
　　“是！头儿！”
　　老邢扫兴地先行回营了，沐英几人返回大帐召集弟兄，那大帐里的兄弟们还在吃喝，有的甚至划起酒令来，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沐英一挥手道：“走了走了，要烧了！”
　　桌上的东西也吃得七七八八了，葫芦与沐英虽然没有吃到，但不觉得吃亏，因为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想吃喝那是随时可以的。弟兄们能拿的拿，能端的端，纷纷撤走了，沐英负责善后，一脚蹬倒了一条长桌，砸翻了桌上的油灯，灯油一浸火苗一舔，地上的毯子也跟着了起来。葫芦也跟着踢翻了一条桌案，只听得“咣铛”一声，这次的声音有些不同，不像是木头和土地的撞击声，沐英觉出声音不对，马上喊道：“等等！先把火灭了。”
　　几个人赶紧踩灭那毯子上的火苗，果不其然，隔着毯子都能听到脚下“咚咚”的声音，苏二惊呼道：“空的！？”
　　“恩，下面是空的！应该有东西！”几个人马上掀开毯子，下面现出一道铁制的暗门！
　　这暗门不大，也就六尺长宽，盖上毯子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几个弟兄用短刀对准了那铁板轻轻一撬，没费劲就掀开了门，门后是一条土砌的暗道。
　　“哈哈！这一定是他们的藏宝密室！今天可能要发大财了！”几个弟兄欢呼雀跃，高兴得手舞足蹈。葫芦敲下一条桌腿，撕了块布，浸了些油，裹在桌腿上，做了一个火把。苏大也做了一个，搓着手怪叫道：“可算翻身了！那个老方的钱是不是也从这种暗门找出来的！”
　　葫芦应和道：“肯定是啊！这帮子元匪抢了多少？算是便宜咱们了！”
　　几个人都争相钻了进去，没想到没看到财宝，只隐约看到了几扇栅栏，栅栏上好像还设置了门，门用链子锁着。葫芦将火把抬高，想看个究竟，不想下面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把几个弟兄吓了一跳。紧接着那木栅栏的缝隙间闪出一个个女子的脸来，将葫芦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就连沐英也吓得倒退了两步。
　　“是汉人！不是元人！”
　　“好像是官军！”
　　“救命啊！”
　　“呜呜呜呜！”
　　女人的哭声和叫喊声把整个密室都淹没了，这几位弟兄稳住心神，将火把抬高，仔细端详这木栅栏的后面。这儿哪有什么财宝，分明是一个牢狱。里边关着七八名女子，细看之下全是有些姿色的，不用问就知道都是元匪从周围村子掳来的！方才这些女子在暗处看见走下来的人都穿着兵服，一下高兴得大叫起来，这才把沐英几人吓着了。
　　几人赶忙砸开门上的铁链和锁头，将几位女子放了出来，女子们纷纷给这几个弟兄下跪作揖，哭诉道：“谢几位兵老爷的救命之恩！”
　　“你们是被掳来的吧？”
　　“是！我们都是附近村子的。”
　　“好，不要怕，我们已将匪徒肃清，现在就要下山了，如果途径你们村子，就把你们送回去！要是有无家可归的可以先跟我们一起回洪都，让邓将军给你们安排！”沐英如是说道，那些女子一听，要送自己回家，没家的还能安置，如此妥当的安排简直就是再造之恩，感动的涕泪横流，冲着沐英几人反复磕头作揖。
　　苏家弟兄和葫芦扶起几个女子，将她们护送到外面，沐英则又巡视了这密室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人或者财宝，没料到余光一扫，黑暗中像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沐英又被吓了一跳，壮着胆子仔细一看，黑暗深处有个单独的木栅栏，里面还锁着一个人，那人坐在地上，也正盯着自己，最出奇的是他一直没有做声。
　　沐英走近一看，那人三十岁左右，黑黑的脸庞，细眼高鼻，一脸的络腮胡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盘腿坐在地上看着沐英一言不发。
　　沐英试探着问道：“你是被掳的老乡吧？”那黑脸汉子低下了头没有作声，沐英以为是个哑巴，或是个心智不正常的人，捡起石头把锁砸开，指了指外面比划道：“回家吧，老乡！”
　　那黑脸汉子站起身来往外就走，沐英这才看清，这汉子个头八尺开外，比自己高出半头，身体甚是壮实，走到外面还冲沐英行了个礼，道了声谢谢，声音闷声闷气的。
　　两人走出了密室，那汉子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元匪尸体，问沐英：“都死了？”沐英回道：“恩，元匪已经被我们剿灭，放心回家吧！老乡。”那大汉听了低头不语，叹了声气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啊...是嘛，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称呼？”
　　“乡下人没什么正经名字，就叫我老白吧！”
　　“行！老白，咱们先出去吧，我禀告邓将军，让他给你安顿。”
　　沐英一行人烧了寨子，带上刚救出来的老白，将那些元匪掳来的民女一一送回家中，之后，背着那不可告人的包裹一同返回洪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