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禺玄言》明公

24、节二

　　这王妈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体态丰盈，圆脸短眉，蒜头鼻子，面皮粉嫩，头戴一朵红花，身上绿布花衣。
　　袁珙没有废话，上来直奔主题，“王妈，您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
　　王妈一拍巴掌，嚷嚷道：“哎呀！是啊袁大爷！可了不得了啊！”
　　“王妈！”
　　“啊？”
　　“不要添油加醋！”
　　“啊，是.....是”
　　袁珙的告诫让王妈收敛不少，拘谨的说道：“呃...那天应该是子时左右吧！”
　　“等等，王妈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我给你把把脉。”
　　王妈见袁珙一番好意，也不好拒绝，便把手递了过去，袁珙按住王妈的脉门，说道：“你接着说吧。”
　　“啊...好...我记得是三更天，我那天吃坏了肚子，起夜去茅厕，没想到刚走到屋外就发现村口有动静，于是我就过去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可吓死我这把老骨头了！！您说怎么着！有两个人血肉模糊的厮打在一起，仔细一看，就是成生和那二贵呀！两人正抢夺一把铁铲，没几下，啪的一声，二贵脑袋就开了花呀！二贵栽倒了就再也没起来呀！哎呀！可太吓了人了啊！！！”
　　王妈陈述完了口供，袁珙找到案件卷宗上的口供对了对，基本一致。这时徐捕头也赶了回来，袁珙笑着问道：“怎么样？想到办法了嘛。”徐捕头从袁珙手里接过卷宗，一脸不情愿地回道：“只能试试。”
　　“好，能试就说明想到办法了。”
　　“可一旦失败就身败名裂了呀。”
　　“恩，一会儿仔细商量一下。”
　　“容易实施嘛？”
　　“估计得等到晚上了。”
　　王妈诚惶诚恐的在一旁听着，以为在说自己，显得有些紧张。
　　“好了，那事一会儿再说，先查查王妈几时报的案。”徐捕头翻阅卷宗后，回道：“丑时二刻！几乎和成生前后脚到的！”
　　“王妈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的老头儿刘耿！报案时一起来的！”
　　“恩，这就对了！”
　　袁珙放开王妈的脉门说道：“王妈，你身体很好，就是有些虚火，少说话，多喝茶。”
　　王妈笑得有些僵硬，局促地搓着两只肉滚滚的手，连声应道：“啊，啊！谢谢先生，我这就回去喝茶。”
　　送走了王妈，天也不早了，快到了初更，袁珙问徐捕头那件事如何安排，徐捕头一皱眉头：“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
　　二人再次来到刘巧儿家，偷偷摸摸的绕到屋后，屋后有一扇窗子，发出蒙蒙亮光。袁珙悄声问道：“这刘巧儿今天会不会洗澡？”
　　徐捕头红着脸回道：“她什么时候洗澡我怎么晓得啊？”
　　这后屋的窗子很高，袁珙虽然瘦高，但想用脖子够到窗子可不太容易，脚下没个借助的话，那臂膀就得有点气力了。
　　袁珙问徐捕头怎么上去，徐捕头也没什么主意，四处寻找能够垫脚的物件。袁珙听了听里面，没什么动静，眼睛一撇，正巧看到远处有一摞竹筐，便把竹筐倒扣过来，踩到上面去，脸能正好对着窗子。用指头点破窗纸，一丝烛光便透了出来，眼珠贴近那洞仔细往里打量，里面昏黄一片，只有几盏小灯，可这灯旁的尤物把袁珙着实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个位置正是刘巧儿的内宅，更没想到的是刘巧儿正要更衣洗浴，只见她解下素衣，露出呼之欲出的胸脯，褪下裤袜，芊细的腰身，匀称的秀腿，丰腴的翘臀让人血脉喷张。
　　袁珙至今光棍一条，见得最艳丽的女人无非是七年前赶考时街上那位刺桐首富的女儿，蒲家的千金小姐。即使这样也没见过女儿家□□的站在眼前，刘巧儿完美的胴体着实看呆了袁珙，一时失了神，没把握好平衡一个趔趄跌了下去。
　　好在徐捕头就在下面，也打算上去看看，不想这师爷在上面无端的坠了下来。徐捕头虽不像沐英那般把式，也是早晚的功夫不敢懈怠，眼疾手快，马上用背一接，手一撑，袁珙倒在徐捕头后背上，滚落下来跪在在地上，呼呼直喘，吓得不轻，好在没有出什么大的动静。
　　“留点心！被抓到就全完了！”
　　徐捕头被吓得一身是汗，袁珙也是一身冷汗，咽了口吐沫，点了点头，心中念叨好险，半世名节差点毁为一旦。
　　徐捕头心急火燎地问道：“怎么样？洗澡了嘛？”袁珙没回应，又爬了上去，徐捕头见袁珙没有理会他，也急着看个究竟，看了看四周没人，一个箭步蹿上去，手把住窗台，用臂力撑住自己，舌头点破窗纸向里看，只看了一眼，便也不动了.....
　　大约一刻钟过后，两人才陆续从上面下来，眼睛都是直勾勾的，像是不会眨眼睛一样。
　　又过了良久，徐捕头才问袁珙：“怎么样？看清楚了嘛？”
　　袁珙听到徐捕头叫他，缓了缓神，眨了眨眼睛，摇摇头道：“没，没太看清！”
　　“啊！？这还看不清？”
　　“小点声！”
　　“是是是，小点声...”
　　“没看清就是没看清....这其一是时间太短，刘巧儿更衣后马上就进了木桶了，洗完又很快的穿好了衣服，看不详至。这其二啊，这该死的雾....是这雾气太重，离的又远，当真的不好辨识，很多地方都不太确定。这其三嘛......”
　　“什么？”
　　“其三就是....就是我想得太多了，有点恍惚.....”
　　“恩，我也有点恍惚....”徐捕头也很理解袁珙的感受，“那接下来怎么办？”
　　袁珙搓了搓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回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话刚说完鼻血就流了下来。

　　次日，刘村挂起了一张告示：凡身体有恙之人，需速至县衙处作全身检查以防瘟疫。
　　这一张告示非同小可，刘巧儿果不其然被通知去了县衙，在做全身检查时，袁珙则躲在隔壁顺利的窥探了她的全身。
　　“这一招太厉害了！”徐捕头向袁珙挑出大指，鼻血也不觉间流了下来，袁珙递给他一块毛巾，回道：“就差一个问题老爷就可以升堂了！”
　　“什么问题？”
　　“得问郝三！”
　　“传郝三！！”
　　衙役飞奔传信，郝三顷刻间到了袁珙面前。
　　“郝三，你欠二贵的银子还了没有？”
　　“还..还了啊！喝...酒的当天晚上就给...他了啊！他..带着钱走的啊！”郝三说的理直气壮。
　　徐捕头拍了一下郝三的脑袋：“你怎么不早说！”
　　郝三一脸的委屈，回道：“你...们也没问啊！”
　　袁珙笑道：“是我疏忽了！不关郝三的事，小徐！告诉老爷升堂吧！”

　　威！！！武！！！!
　　衙门里鼓声阵阵，衙役持棍分两班站立。朱漆柱上金字夺目，上联云：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下联曰：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横批“明镜高悬”。
　　老爷龚杨堂上正坐，师爷袁珙一旁垂立。堂外聚了数以百计听审的百姓，挤挤插插。堂下跪着涉案人员，被告成生，未亡人刘巧儿，证人王妈与老伴刘耿，以及旁证郝三。桌上放着那件凶器铁铲，地上还堆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物件，蒙着麻布。
　　龚杨手中惊堂木一落，堂下左右再无人喧哗。袁珙走下堂来，朗声言道：“初审的结果，相信诸位均已知晓，我按证人与案犯的口供再诵读一遍。”
　　“案发当晚，刘二贵于郝三家中吃酒，子时左右散席，刘二贵走小路回家，途至刘村村口的草垛处，被倚在草垛上读书的成生惊吓，两人由此争执起来，互不相让。刘二贵盛怒之下抄起地上的铁铲袭击成生，成生自卫与刘二贵争夺铁铲，争夺中不慎打中刘二贵的头额，导致天门碎裂，当场死亡。这一幕正巧被起夜的王妈所见，成生投案自首，王妈为证，此案成生认罪。”
　　袁珙读完看着堂下跪着的几个人问道：“我所说的有无异议？”
　　成生俯首认罪，刘巧儿抽抽噎噎，王妈一言不发，郝三摇头叹息，几个人都默认了袁珙所说证词。
　　听堂的百姓七嘴八舌，有的为成生唉声叹气，有的骂成生该死，有的可怜刘巧儿，一时间沸反盈天。龚杨见声音嘈杂，一拍惊堂木，听堂的百姓即刻安静下来。
　　龚杨望向袁珙，等着他的说辞，只见袁珙展开折扇，走到成生面前俯身问道：“成生，我刚才所言的属实吗？”
　　“是....小人成祁生认罪。”
　　又问王妈：“王妈，我刚才所言的属实吗？”
　　“没错呀！大人！老妇亲眼所见...”
　　袁珙哈哈一笑，再次冲成生问道：“是嘛？你可想好了？”
　　成生被袁珙问的心中发慌，如受惊的羔羊一般无所适从，诚惶诚恐的回道：“想好了，晚辈...无异议。”
　　袁珙背着手将胸膛一挺，声调突然抬高叫道：“你要认罪的话，可就低估了我了！”
　　成生仰起头来看着袁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袁珙摆弄这扇子，围着跪着的几个人绕了一圈，说道：“虽然成生已经认罪，不过此案疑点颇多，需要一一梳理，不然大人寝食难安。这其一！便是二贵从郝三家中出来身上可是带着五两银子的，是吧？郝三。”
　　郝三听到袁珙问他，不假思索的回道：“可不！！我...攒了两年半才凑...齐呢！”
　　袁珙微微一笑，问道：“事发后，五两银子去哪了呢？”
　　郝三摸了摸脑袋，一脸茫然地回道：“没忘我...这啊！临走的时候拿...上了啊！”
　　“呵呵，这个我当然知道。”袁珙冲着成生和王妈问道：“那你们呢？知道吗？”
　　成生想了一下回道：“事发当时……确实没有在意这些....”
　　袁珙又望向王妈，王妈立刻尖声嚷道：“袁师爷，我可没看到啊！我一看两人打架我腿都软了！就赶紧去报官了！你问我老头！”王妈说完一指身边一人，那人五十岁上下，农夫的打扮，一脸忠厚，正是王妈的老伴刘耿。老头刘耿结结巴巴地回道：“是...是一起去报官了....”
　　袁珙继续说道 “丢失的银两这只是疑点之一。还有第二个疑点...”说着指着刘巧儿：“刘巧儿，你为何无缘无故什么都想不起来？相信这件事只有一个人知道。”说着转过头来冲着成生，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是吧，成生？”
　　成生一听这话，脸唰的一下红了，低下头吞吞吐吐道：“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先生在说什么...”
　　“这两个疑点便是本案的关键，如果解开这两个疑点，那么本案就要水落石出了！”
　　“好！师爷赶快道来！”龚杨就是纠结在这第二点刘巧儿身上，自然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袁珙向龚杨施了一礼后突然指着成生喊了一声：“成生！这来龙去脉你必然知道，你为何瞒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