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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一颗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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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她目前的经济能力,搬家不现实,而且她也舍不下容宁和糖糖;
不坐电梯,改走楼梯?这更不现实……
二十三层楼,每日往返上下几趟的爬楼梯,于她的体能不缔于痴人说梦。对此,舒白真正有心无力,着实难为。单想想,她便觉腿软,望而生畏。
无法改变,便只能妥协。何况,她心里憋气。不喜归不喜,但凭什么他来了,她就要躲?躲什么呢?她循规蹈矩,行端影正。干嘛要把自己整得跟见不得光似。
只不过,同住一栋楼,她知日后碰面难免。这令她闹心,感觉郁闷。她打定了主意,不管他怎样,反正她不予理睬便是。
再则,她很有自知之明。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自己从来就不是倾城绝色的美人。既没有惹人惊艳的脸蛋,身段;也没有足够惑人的气质,风情。
且不单没有好看的皮囊,亦无有趣的灵魂。她长相平平,还性格无趣。对异性而言,实在欠缺吸引力。
象周淮那样的男人,自小行在云端,见多识广天生的傲气。她不认为,他会对她有什么额外的想法。更不认为,他是一个愿意捧人冷脸,可以接受轻慢对待的人。
她不理他,他自也不会上赶着讨没趣。他之所以会同她搭讪,怕不过是瞅着她眼熟,又忆不起来故而感到些许好奇的缘故。
舒白暗地做足了心理建设。此后进出电梯,一定目不斜视。本就寡淡的脸容,更是冷到发僵,神情益加漠然。
然而,又一连几天过去。无论是公寓电梯,还是在小区,她都没有碰到周淮。舒白为此感觉顺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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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班,容宁照例在厨房忙活晚餐,舒白抱着糖糖下楼,去给新添的家庭成员——一盒子的蚕宝宝寻觅口粮。
这些蚕宝宝是她给糖糖买回来的。但其实对这些小生灵,舒白压根谈不上喜爱。不是她缺乏爱心,她只是着惊。对这种看着就象毛毛虫一样的生物,她很是畏惧。
事实上,她由来便怕这一类蠕动的软体昆虫。而诸如蚯蚓,鼻涕虫等等就更是她的命门,她只要看到,便会周身起栗头皮发麻。
若不是糖糖,她决计不会与蚕宝宝产生交集。根本不可能会养来做宠物。奈何小家伙喜欢。看见了就要拍着小手,乐不可支笑个不停。欢乐萌趣的小模样儿,别提有多招人疼。
于是为了哄她这个小乖宝,为了多多看到小家伙开心乐呵的笑容,她硬着头皮买了些。再然后,她们就开始了寻觅桑叶之旅,不能停歇……
因为不曾接触过,舒白完全没有料想到蚕宝宝居然这样能吃。食量大的惊人。能从早吃到晚,一天下来它们基本都在吃,甚至不分昼夜。且食量每日递增。就它们那样的小身体,它们每天需要的进食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不多时,舒白抱着糖糖来到目的地——一株老桑树前。
小区花木葱茏林木繁茂,品种丰富十分齐全。珍稀的,寻常的;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各个种类应有尽有,交相争辉。
此刻,老桑树前喧闹非常。好几个半大孩子拿着杆子提着袋子,绕着树身可劲的折腾。这都是她们的“同行”,家里养了蚕的孩子。
大概是采集桑叶的人太多,次数又过于频繁。满树的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下往上直线消失。一天一个样。
至舒白买蚕来觅桑叶时,这棵桑树下方已然光秃,寸叶难寻。而其余那些树龄尚浅的小桑树,更是难逃摧折,早被打劫成了光杆儿。
舒白看着正被强行拉弯的枝条,眼直抽抽,感到心虚而羞惭。可是她没有资格出声制止,因为她也要做“打劫犯”……
望着小糖糖兴奋欢欣的可爱模样,想着家里嗷嗷待哺的那些“大胃王”,舒白冲着糖糖一笑,搓了搓手准备开工。
她虽个头不高,但比之面前这些孩子们到底是要多些优势。她踮着脚,使劲向上费力的采摘。小糖糖提着小篮子,仰着小脑袋站在树下等。
每采得一片桑叶,小家伙都要高兴得大声欢呼,粉嫩嫩的小脸喜气洋洋。就象得到了珍贵的珠宝,了不得的旷世奇珍。
舒白摘一片放一片,看着小家伙的笑脸心里欢喜。再然后抬眸望住桑树无声叹气。心说,眼下这桑叶还真就是个难得的宝贝。
是的,真太难得了!对她来说。
就她勉力能够得着的地方,桑叶亦稀少得能以片为计量单位。她围着树转圈,艰难的一片一片的寻,一片一片的摘。摘一片叶子,要花上一,两分钟,效率异常低下。
瞅着叽叽喳喳情绪高涨,各自折腾得热火朝天象给桑树上刑一般的“同行”,舒白心说,她明天也得带工具了……
以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即使明天容宁过来,没有外来助力想徒手摘叶也是不可能的事。一想到要搬着梯子来采桑叶,舒白顿觉自己整个人都将变得囧囧有神。。
周淮倚在池塘护栏边的樟树旁,歪头睇视前方树下的人影,眯着眼抽烟。他身姿懒散,淡淡的看她眸光微凉。
舒白刚来时,他便看到了她。他看她抱着个小瓷娃娃,看她换脸一样对着小娃娃露出温柔的笑容。就象那次他在电梯里看到的那个笑容一样,温柔可亲,甜美可人。
而且这次她的笑容不象上回那样惊鸿一瞥,便转瞬即逝。这次她笑得多而持久,对着那小囡囡,她的笑容毫不吝啬。暖暖的,热乎得不行。苍白的脸,线条柔和透着活气,一点也不象鬼了。
他心下冷哼,盯着她的笑脸感觉碍眼。她笑得越是温暖,越是好看,他便越是觉得憋闷,觉得堵心。
想到她对着他时,那副恹然淡漠的冷清神情。想着她的不知好歹,帮了她,连句谢谢也不晓得说。
虽然,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并不足挂齿。可对她的态度,周淮就是不爽,很不爽!
他慢条斯理的抽烟,懒懒的呼气,娴熟的吐着烟圈。一双眼睛却不曾挪移过视线,凉凉的撩着眼皮,看她蹦跳着吃力的采摘桑叶,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看到她摘得一片桑叶便跟中了头彩似,同那小囡囡一起笑弯了眉眼,笑得分外起劲。一副天降横财,喜出望外的财迷样子。
他咬着烟撇嘴。
心想,真是碍眼!笑得好看,可是傻!
即使明白她的举动,多少带着些逗哄孩子的心思。可还是傻!
就这么着,周淮淡着脸孔,拿着烟,耐心十足的看着舒白为难的采摘桑叶。一瞬不瞬的目光,将她犯难的表情,好看却让他感觉碍眼傻气的笑脸,尽数囊于眼中。
在这一方天地间,他的眸光都给了舒白,直直的视线牢牢的锁在她身上。那群喧闹的熊孩子,过往的路人,全不在他眼里有若无睹。
看着看着,周淮的眸色变得深沉,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心头闪现。
他攸地发觉,当她在他面前寡淡脸容神态冷然时,那种莫名的见鬼的眼熟感觉,就会比较清晰明显;
可当她神情生动,表现开怀一脸欢快,就如眼下他看到的她。那股奇特的眼熟感觉,便会消散无影。她的脸变得陌生,全然的陌生。
陌生到他对她心生的那抹熟悉感,仿佛只是他自己的错觉。而她于他根本只是个陌生人。在S市之前,他们不曾有过交集,没有任何瓜葛。是很正常的陌生人。
一切都很正常。
但她是真的很不待见他,甚至可以说相当的讨厌他。
不是为吸引他而耍的心机花招。是纯字面的释义:那种因反感一个人,所产生出来的排斥与厌恶。她的确非常讨厌他。
对此,周淮相当确定,这绝不会是他的错觉。几次相遇,她的肢体语言无不在传递着这个讯息,全不遮掩表达的透彻清楚。
她讨厌他,讨厌到充耳不闻他的问话,嫌弃他身上的味道。
讨厌到不肯与他说半个谢字,便是看他一眼也不情愿。
如是冷淡的脸,冷淡的声音。好像他是什么有毒的病菌,唯恐避之不及。
为什么?
周淮捏着烟,停住了吸烟的动作。他沉默的凝望桑树下的女孩,英俊的面孔渐渐笼上一层阴霾郁色。
他很不喜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莫名其妙令人难以捉摸的怪异感受。
很不喜欢。
尤其……
周淮再次眯起眼睛,盯住舒白眼神复杂。有审视,有探究,还有更多的好奇与猜度。
他和这个古怪的姑娘,会不会太有缘了点。
他去冬泳能碰上,八百年不去一次的警局,也能相遇。现在更是同进一个小区,同住一栋楼。就在前几天,还“患难与共”了一次。
周淮不信命,不信天意也不迷信缘分。
他只是感觉玩味。
在近来不长的时间里,三番五次碰到一个姑娘。一个不知为何就不待见他的姑娘。偏偏他对这姑娘还有着一丝同样说不上来,不知由来的熟悉感应。
心念转动,他舔了舔牙,抬头睨一下天,面现不驯的表情。英挺的轮廓在夕阳的光影中,帅气逼人又傲又酷。
下一秒,他的目光又回到舒白身上。眼看着她好不容易揪下一片桑叶,带着笑容回身递给小囡囡。紧接着不出意料,那一大一小不约而同的发出如获至宝的欢呼。
周淮扬扬眉,决定坚持自己先前的观感。他的感觉没错,她笑起来是真好看,但也是真的很傻!
只是嘛,他定定的看她,确认过笑容是傻子本傻没错。可这么看着,周淮眼眸深深,凝住舒白的笑脸。随即意识到什么,他面色一整,及时敛下不自觉受她们感染而自主上翘的唇角。
继而他一撇嘴,心说,是她的笑容有毒,还是傻气会传染,他刚刚竟然差点被她带偏,跟着傻笑起来。。
只她这笑脸儿,这会再看确乎傻得有点讨喜,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周淮想起他在电梯里,第一次见到她露出的那个笑容。
好吧,三秒过后,他再舔舔牙,在心里默默给她的笑脸追加好评:她笑起来是真傻,但也是真的,很动人。
多么矛盾的女孩!他想,木到呆板,冷得象冰。可只要她一笑,便似暖春三月冰消雪融。同一个人,却有着两副面孔,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又极端又神奇。
“唉呀!”突然一声轻呼,眼里的人影快速的收回摸上树干的手。旋即周淮见她低下头,揉起了手。她身边的小囡囡已经凑上去,拉住了她的衣服。
他眉梢轻挑,站直了起身懒洋洋举步。经过护栏,他将剩下的小半截烟直接捻灭,微一偏头漫不经心瞥上一眼,旋即闲散的一扬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半截烟头精准的射进斜对面的垃圾筒。动作流畅,姿态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