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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童言无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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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和没什么胃口,仍是努力咽下半碗绿豆粥,被孟小秋扶着躺下了。
等她掩门离去,屋子里静的厉害,云和一时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各种场景回放,突然,高考两字蹦了出来。
高考,六月七日至八日,不对不对,这是后来改的,一九七九年时应该是七月七日至八日。
那不就是明天!
这下她睡不实了,挣扎着又坐了起来,回头看看屋门口,没有一丝人声,看样子,昨天那个男人高考去了,他们这是把她留下了呀。
不过她又是落水,又是发烧,照他们想来,她也没法去参加考试了。
这年代,高考改变知青的命运,也能回城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考试,考不上是一回事,考上了就能去学校念书了,换个环境,对她何尝不是好事。
云和立马下床,支着伤腿挪到窗前的破桌前,检查桌上的书籍资料。
摞得整齐的破旧高中课本和练习本,翻了翻练习本,字迹娟秀,与她的字体还有些类似,不过练习本上的稍带绵软,而她的笔峰间更见一些刚硬。
云和又在课本间翻到了一张准考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性别,巧了,名字跟她一样,也叫云和。开考地点,仙海市帽儿县中学,再有考试时间,七月七日上午八时开考,连考三天,每天两门。
拿到准考证,更确信了要去考试的念头。她拿过桌上的军绿色挎包,把书本一股脑都收了进去,背好包推开屋门,一大片阳光明晃晃照到她脸上身上,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她手搭凉棚朝天空望了望,明澈纯净的蓝天,干净的如画一般。
好久没见这般没污染的天空了。
失恋大哭大闹一场后再见蓝天,恍如已过了一辈子。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全新的云和。
云和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拉上屋门扶墙往外走,路过门口的柴禾堆,挑了一根趁手的柴禾杵着,一颠一簸沿着小道往村中走去。
抓革命,促生产。
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人民学解放军。
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随着前行,满满的六七十年代的气息扑面而来,土墙上用红油漆刷着醒目的带有时代风味的标语。
看着红通通一片的大字,云和才有了几分已穿越到一九七九年的真实感。来了此地,跟现代化都市算是暂时告别了,不过,她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想想股市,此时也不知开没开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房价还没有涨。
要是她能储上几套房子,到时不就成了轻松收钱的包租婆了吗,这日子不要太好过。
哈哈哈哈……
云和在心底大笑三声,觉得头晕眼花的症状都减轻了许多。
村子里静悄悄的,小道上走了一路都没遇见人,好不容易碰上两个正在撒尿和泥巴的小娃娃,云和忙朝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吧嗒吧嗒跑了过来,抬头认了认她,睁着大眼睛问道:“你找我们什么事?”
云和摸摸兜,可惜什么都没有,她在孩子们失望的表情中,干干一笑,“你们知道那位脸上有疤的大哥哥住在哪,能带我找他吗?”
说完,她用手比了比乔正安伤疤的位置,来了这里,只对他最熟悉了,不光救了她还给她治了伤,虽说当时他还威胁要扔她下湖,可不知怎的,总觉得他很可靠。
“你是说新来的乔大哥吗,我知道。”
“我也知道,他就住原来卫木匠的家,离这里不远。”
虽然没有糖吃,两个小家伙还是很踊跃的在前领路,弯弯转转没多久,就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
“就是这里了。”小家伙在虚掩的院门前刚立定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乔大哥,乔大哥,有漂亮知青姐姐找你。”
声音脆生生的,云和都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到院内有了动静,嘎吱一声,院门开了。
她一抬眼,跟光着膀子大咧咧开门的乔正安对了个正着,她的脸噌一下就红了,只因他穿了条大裤衩,上身光.裸着,露出肌肉结实的上半身,没有一丝赘肉,肩宽腰窄的,特别流了汗,皮肤呈现出一种深蜜色的光泽,恍如最丝滑的巧克力。
云和的目光不由落到了一颗透亮的汗珠上,顺着这颗汗珠滑下去,一路从胸肌到漂亮的腹肌,最后隐没在了灰色土掉渣的粗布裤衩腰边上。
她的目光太清纯又太勾人,他不由存了逗弄她的心思,踏前一步,挺了挺胸肌,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看着还行吗?”
细看纹理紧实密致,实在太诱惑人太行了啊。
“好看。”
她破口而出。
下一秒,窘了。
这下火烧云爬了满头满脸,手足无措,一双眼儿连他的脚都不敢看了,垂了眼帘却又无意对上两个小家伙昂着脑袋兴致勃勃看她的童稚眼神。
云和想死的心都有了,直觉热辣都快把她给烤化了,目光慌张一溜,就溜到了院墙上的一株牵牛花上,如同得了救命稻草,立马指着它道:“我是说这花好看,好看。”
却不防一个小家伙脆生生童声接上,“这花不好看,那头的花才好看呢。”
顺着小手指一指,云和才看到稍前头还有一大株开得红红火火的石榴花,确实火艳灿烂。
她忙尴尬笑道:“都好看,都好看。”
“哈哈哈……”乔正安爆发出一阵大笑,心情相当愉悦,“天气太热了,你们知青姐姐热得脸都红了。”
“刚才知青姐姐脸还不红呢,看到乔大哥你才红的,我妈说,女人看男人才脸红呢。”小家伙不懂眼色,跟着哈哈大笑,直愣愣学话道。
“那叫搞对象。”另一个娃娃很有见识地大声道,“知青姐姐想跟乔大哥搞对象。”
这明晃晃一箭直接把云和射进了更加窘迫的境地里,她往后一跳,简直要飞奔而去了,不防伤腿拖累了速度,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一只大手稳稳扶到了背后,他的笑脸在眼前放大,可恶的笑声简直冲破天际,“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你故意的!”
她急极,脸儿涨得通红,一双杏眼如点着了火,灿亮灿亮的。
四目相对,他接住她打过来的手掌,一时却有些看呆了,这姑娘发怒的样子真好看,张扬舞爪自以为是只老虎,其实就是个小猫,软软的,嫩嫩的。
他目光深邃,鼻梁高挺,可右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更显狰狞,凹凸不平的深色伤口犹如一条大蜈蚣爬在了脸上,生生把他的俊美折成了夜叉。
“当时该有多疼?”她的目光柔和下来,不知不觉把心疼吐了出来。
他瞬间收起笑,不自在地侧了下脸,快速松开她转过身去。
云和明白有些唐突了,呐呐道:“对,对不起。”
“没事,早不疼了。”他又呵呵笑起来,挥了挥手使劲搓了把伤脸,目光一转对上不明所以的两个小家伙,笑问,“想吃菱角吗?”
“想。”
“想吃。”
娃娃们大声叫起来。
“等着。”他拉大院门,又回屋拿了个簸箩,一兜底的嫩菱角,直接给了娃娃们。
两个小家伙得了吃食,欢天喜地去了。
云和这才进院,打量一圈他的屋子,同样三间茅草房,在东侧还多了个角屋。院子里堆了些木料,看成色都是老木头了。西屋门口散落了许多刨花,望进去,里头好像是个做木匠活的工作室。
他刚满头大汗的,看来是在做木匠活。
“没事干做着玩的,都是我外公留下的木头,你缺什么家俱,我给你打一个。”他大方道。
云和摇了摇脑袋,甩去尴尬鼓起勇气再次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想问问你,帽儿县离这山前村远吗?你能带我去吗?”
他挑了下眉梢,“你想去参加高考。”
“嗯。我不想错过机会。”云和点了点头,一只手抓紧了军绿挎包的带子。
他垂眸思索两秒,“那行,你等我一下。”
云和心下一松,他答应了准能把她送到目的地。
乔正安指了指檐下的一张小凳让她坐,自个转回了东屋,推出一辆二八寸横杠自行车。
她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还有这个,那用得上自行车,是不是说明县城离得也不远。
云和拉着军绿书包挪过去在凳上坐下,看他给自行车轮胎打了气,又转了转车链检查一番。她的心底更踏实了,“真是麻烦你了,乔,乔……”
“叫我乔正安吧。”他爽朗道,“我正好也想去县城一趟,一点都不麻烦。”
“谢谢你,乔正安。”她笑起来。
他一抬头,就被她的笑颜晃了一下眼,这姑娘不笑的时候看着美,还不是绝美,可这般一笑起来,明媚柔和,怎一个倾城倾国了得。
“不,不用谢,云,云和。”他难得结巴了。
看他这傻呆呆的模样,不知怎得,云和更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