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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久不见则终需见(二-三) ...

  •   两个小时后,她和云姐就被派去迎接外宾了。

      这个云姐口中的,“这么小的合作案周家人不屑于亲自打理”的嘉年华其实在她看来还挺隆重的。至少来的外国人真的很多。想想M.A.K两兄弟做生意还真的有一套,看局势的眼光总是毒辣而早到,她一开始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K市谈合作。HK临近的几个市哪个不比这里有商机,不比这里繁华?难道是被这里的山水所吸引吗?

      而当她终于把这几天查资料和看企划获得的片段信息连接一起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们看中的远远不止这里的风景,而是这里的一些传统文化。

      K市虽落后,但是正因为落后开发不到位,这里独特的景致和山水未曾被破坏,反而潜力十足。K市因深居内陆与外界联系少,这里的传统文化不受干扰,这里的古老民族,传承下来的古老文化历史悠久而未经断层。

      乍一看没什么经济价值,但是这些在国家的文化扶持保护与发展规划里却是极重要的。

      这些年来国家越来越注重文化的传承发展,这些未断层的传统文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M.A.K拿下这里的合作案的两个月后,就有传闻说一批重要的关于文化开发与保护的国家文件即将下达,K市是重点提名对象。她虽然不知道这些文件里会具体出现什么,但是她相信这一来,K市必将成为香饽饽,很快就会得到更好的开发。而不管其他的公司会打什么主意,但M.A.K已经和K市最大的酒店谈好了长期合作,或入股成为大股东也未定,也和当地政府谈好了旅游开发的合作,这个嘉年华就是一场试热,接下来应该有更多动作。

      这应该是一笔重要的企划,重要到她相信,周总你应该会来啊。

      算了,她偃旗息鼓,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她认真坚守职业道德。跟着外宾们到处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又要当传声器翻译机,着实累人。

      这次的嘉年华还与K市引以为豪的传统文化和秀丽山水有关,那些民间风俗,名家大作的流派手法,真是在轰炸她的脑细胞。幸好她有意识去准备了一番,要不然她真的要当场告饶。

      但是她还是遇到了难缠又好学的外国人。这位来自乌克兰的白发老头应该是对艺术颇有兴趣,对中华文化也懂得一些,在他第三次对她发问,她败下阵来。她张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关于“海派”的问题。她满脑子都是所谓的“海派清口”甚至“海派甜心”。

      她有罪。

      她微微一笑,故作镇定地环视一周想找云姐求助,不见踪迹。她暗道不好,只好厚着脸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了。

      这个时候林子龙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晃到了她身边。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侃侃而谈。她实在太孤陋寡闻,她第一次知道“海派”是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的一批上海画家从事的绘画风尚。这位乌克兰老爷爷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可谓是喜笑颜开。林子龙还好人做到底,掏出手机当场找了好几幅代表画作给这位老头欣赏,彻底解救了她。她几欲抱拳谢恩,他只笑着挑挑眉。

      好不容易撑到晚餐时间,她终于有一丝机会得以放松。她躲到茶水间,仿佛断线的木偶。累是真累,疲惫感黑压压涌了上来。但是,小章路过的时候敲了敲门,一个礼貌的笑容后是让人苦笑的提醒,“安安你在这呀?你看到云姐了吗?”她摇了摇头,她继续,“那好,安安你们都别忘了哦,待会的晚宴你们也要出席的。晚宴过后还有一个酒会,作为明日嘉年华开幕的开幕礼了。时间地点你都还记得吗?”

      她颓了。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啊。但她还是机械地点点头。

      “加油!”她俏皮地对她眨眨眼睛,比了个鼓励的手势,就离开了。高跟鞋噔噔噔的,依然优雅。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得,剩一个多小时了。想到晚上的晚宴,她身上这套职业装肯定稍显突兀,必须得回去换一套像样的衣服。幸而洲际对这次的合作格外重视,连带着员工也享受到了一些福利,比如嘉年华期间,只要是负责交接和跟进工作的员工都可以住在酒店套房,以便随时待命。从公司总部回酒店的路程倒不算远,步行个十几分钟就到了。但是她实在太累了,还是出去等车好了。

      她强打精神站了起来。天公不作美,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让人心烦。天色渐黑,雨天加上下班高峰期,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她愤恨地从包里拿出一把伞,常备一把太阳伞是她的习惯,防晒黑又防淋雨,更主要的是,现在的她孑身一人必须要自己会照顾自己。她小心翼翼踏出一步,再一步,她真讨厌下雨天。“哗”,第三步她就成功踏进了一滩水里。“啊!我的天啊~!”怒极成哀,她长长地哀叹一声。

      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她分明看到驾驶座上那位男士忍俊不禁的脸,“又见面了,送你一程吧?”

      她抬头对他绽放一个最大的笑容。她赶紧收了伞闪进了车里。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不是救世主嘛。”

      他看她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觉得好笑,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回酒店吗?”

      梁易安忙也地点点头。
      有点堵。安静狭小的空间里略微有些尴尬。

      “今天很累吧?”他开了腔。
      颇有上级关怀下级的味道。她嘿嘿一笑,没正面作答。
      “今天看见你三次了,两次都是在仰天长叹。辛苦了。”

      她心里蹦出大写的“囧”字。——“哈哈,失礼了失礼了。我这个人比较浮夸一点。”说罢她更加正襟危坐,毕竟人家现在是上级领导,虽然是暂时的。

      “啊这个,你也吃一个吧。”车堵死了不动了,他探身都后座给她拿了一袋东西。牛奶和三明治都还温热着。

      她接下捧在手心里,连声道谢。

      “客气什么,吃一点垫垫肚子吧。晚上肯定还会很辛苦,忙起来可能都吃不上什么东西。”

      “好,谢谢你呀林副总。”她眯着眼对他笑了笑,低头开始撕包装纸。

      “还林副总。”他嗤笑,在她撕包装纸的空档,帮她插好吸管,再把牛奶递给了她。

      她大口地吃着三明治。又饿时间又赶,仪态什么的统统都是不存在的。

      渐渐地车流通了。没一会儿就到了酒店车库。她看了看时间,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作为工作人员,她还要在开场的半个小时前到达会场,她时间很匆忙。林子龙很明白她有多赶,随着她一阵快步跑上了电梯。五楼到了,她匆匆和他告别,迅速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衣服昨晚就选好了,她换上,随便化了个还看得过去的妆,就又匆匆出门了。她叫的车就停在大门口,出了电梯门又是一阵疾跑。穿过大堂的时候她无意识地一瞟,却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和周呈蕤的背影是那么相像。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愣住,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她暗暗告诫自己,思念才会成疾,怨念是不会的,定是M.A.K这个名字今天持续给她带来冲击,使周呈蕤这三个字在她脑子里环绕太多遍,才致使她出现幻觉。
      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在计程车里面努力平复呼吸平复心情。

      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虽说好了是来外派当翻译的,但要真忙起来的时候她们也是常常被当小工使唤的。果不其然,某某某就要求她们不要闲着,去帮忙把幕布拉好,红毯铺好,再检查一下会场布置之类的云云了。她无奈,把满腔的不耐烦压下去,转头看见林云已经满脸黑线。

      “要不是你穿着高跟鞋,你就要去抬酒啦。”她拍拍林云的肩膀,示意她振作起来。

      她翻了个大白眼。“Who are they,Princess?”然后用中指撩了撩头发。她差点笑出了声。

      终于熬到晚宴开场,正式工作还没开始,她就已经非常疲乏。很快她就看到大家都穿戴的金光闪闪,陆续走进了会场。当得知今晚还来了几个明星驻场开唱,她着实激动了一番。M.A.K的面子还是蛮大的嘛,当然,钱也厚。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追星是她一个很大的爱好。一年的艺人生涯,也算见识到了很多娱乐圈的阴暗与光鲜,很多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也有很多的奋发拼搏与为为梦想负重前行,但这些都没有磨灭她追星的热情。

      娱乐圈说白了就是一个巨大的造梦厂,偶像,演员各司其职,不过是在为看客造梦而已。而庆幸的是,踏进这个圈子的她并没有失望。纵使见识到了很多光鲜背后的真相,她发现她年少追寻的偶像们其实并没有让她自觉悔不当初,反而让她觉得还是喜欢对了人。
      粉丝其实都是追梦人罢了,他们在一个理想国里,为承载着幻想的泡泡圈喝彩。这些粉色泡泡,虚幻而不现实,也脆弱,但胜在美好呀。周呈蕤不就是她梦幻的泡泡圈吗,他也曾给她带来五彩斑斓的美好虚幻。当然所有人都想一辈子住在这个理想国里,但泡沫易碎,掉下来的泡沫星子正好狠狠地砸进了抬头仰望目不转睛的她的眼里。酸痛刺眼。

      “干什么呢,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深沉的样子?”林子龙。

      “听说今晚有明星要过来嘛。”她把嬉笑挂在脸上。

      “你还追星啊?”

      “啊。我就是好奇。当然是不会影响工作的!”她摆出坚定的表情。

      他嗤笑,旋即摆摆手,“好啦你去工作吧。”

      她点点头正准备告辞,他却想起了什么似的拉住她,“今晚的宾客名单你都看熟了吗?”

      她点头,他满意。接着说,“那你去跟着Andrew那一批,他们人好说话,喜欢喝酒。”
      她不解。他继续说,“总之不要去Lukas那边,听说他特喜欢捉人帮他挡酒,知道了吗?”

      哦原来是这样。“哦哦,嗯好的,谢谢你。”她感激不尽,飞也地走了。

      其实她酒量特别好,跟着Lukas也没关系,不吃亏。但是今天的确也不怎么想喝酒,况且这份恩惠她受着总比推了好,怎么说也是上司呢。

      晚宴正式开始,大家都就坐了。事实证明林子龙真是没安排错人。

      Andrew这边的人话不多,人还特别nice,别的翻译一晚上都在叭叭叭地工作着,好似片刻不能停,Andrew他们却总是微笑倾听,只有时不时她需要向他们悄声解释一些他们听了却没弄明白的问题。这样一来,她工作轻松,还有时间吃一点她的盘中餐。

      只是林云有些辛苦了,那对西班牙夫妇真是对中国文化特别感兴趣,英语的口音也比较重,幸好她记得她西语还勉强过得去,应该还是能应付的。

      稍不自在的是,晚餐过程中她总感觉M.A.K那边总是有一道目光时不时在打量她。她要是真鼓起勇气扫视过去了,又是白费一场力气。真让人不舒服。

      晚餐也算其乐融融。餐会结束后,大家捧着酒杯步入了会场。气氛不错,来的都是几个擅长唱古典中国风的歌手和跳民族舞的舞蹈家。她不好这口,但是Andrew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向她发问,她只好也严阵以待。想想这中西文化的交流碰撞也着实有趣。来自世界各地的外国人高脚杯里倒着洋酒,宽口酒杯里乘着K市的特色桂花酿酒。吃惯了牛扒意粉猪肘沙拉的胃,却也尝得了这里特色的佳肴。

      现如今台上有中国风的歌舞,迥异于西方的古典乐和芭蕾,在他们眼里也别有一番风趣。大千世界百花齐放才是正常道理,没有什么是一家独大的,种种文化都有它值得被尊重和探寻的地方。

      她正想着,突然走过来一个M.A.K的高管,Andrew率先打了招呼。

      “Ah,Michael.”

      “Hey Andrew.”热络得和老朋友似的。既然他们开始用纯熟的英文交流了,她就失去了自己的作用,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甚至都不用微笑接住Andrew抛给她的问题了。

      但是是她的错觉吗,她感觉这个Michael仿佛一直在观察她。奇了怪了,难道他从前热衷追本地的二十八线小明星吗,这么多年了都还能认出她?她尝试着微笑回应他的眼神,他反而闪躲。莫名其妙。

      一想到以前,她开始出神。想当年踏进娱乐圈的时候她也真的没什么抱负与理想,只是一心想离心上人近一些,再近一些,近到他不用费劲就能察觉她的存在罢了。等到后来,慢慢地想着作出一番事业的时候,已经晚了。干脆勇退,反正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了。只是苦了,当她真正对演戏产生兴趣并决心刻苦钻研的时候,却是她彻底离开的时候了。如果能重来,可惜没如果。

      她正在神游太空,彼时一句又一句轻飘飘的话在她耳边擦过。

      什么flight delayed,什么another half an hour,什么arrive soon。

      正因为没有她派上用场的地方,她甚至都懒得追究他在侃侃而谈什么。她感到有些口渴,她轻轻示意走过的服务生给她一杯果汁。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Andrew对着她身后热情打招呼,“Hey Ray!”

      这声招呼更加中气十足,更加热情四溢,也更加让她有火烧眉毛大水冲了城隍庙的火烧火燎感。

      或许,你见过原子弹爆炸,彗星撞地球吗,巨轮撞冰山吗?她都没有,但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有这种感觉,她的世界一声轰鸣过后,归于平静。

      一声,“How r’u doing, Andrew.”让她悬着的心,被压个粉碎。是他,不是重名,就是他。这么熟悉的声音,不是他是谁呢?

      她鼻子发酸,脚底千斤重。站也站不住,跑更是不敢跑。她就这么定定地站着,用后背对着他,有一种可笑的倔强在做最后无用的挣扎。

      大概是她的反应让Andrew觉得奇怪且尴尬,为缓解气氛,他对周呈蕤说,“Dude, let me introduce. This is YAN, and...”

      “...Yep I know her. We are friends.”周呈蕤打断他,声音听起来异常轻快。

      她嗤之以鼻,但是她也明白制造这种尴尬实在太不礼貌。于是她转过身,对Andrew强调,“Yes, we were friends.”

      Andrew眉头舒展,似乎解决了一个困惑。她进而给了周呈蕤一个很大力的拥抱,笑得夸张而虚假,大声说:“Hey!My dear Ray! How are you!”

      周呈蕤愣了一秒,完全没想到她会就这样抱上来。短暂的呆滞后,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他不由自主地抱紧,发现时隔这么久,他还是近乎本能的想要靠近。直到怀里的人挣了挣。,他听到她压低的声音,语气冰冷而克制,“可以松手了吗。”

      他松开了手,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梁易安冷漠地瞟他一眼,后退一步,站到了Andrew身边。她板着一张脸像是在漠视一切,让他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了。

      这样的局面没有僵持很久,因为很快洲际的老总抬眼望望,就发现周总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于是连忙就领着下属走了过来。

      老总开口,“周总?哎呀今天天气太差了吧?辛苦你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林子龙手持酒杯,一边微笑着打着官腔,一边暗暗奇怪地打量着梁易安。刚才这边的动静他也不是没注意到,再加上现在她一脸不自在和尴尬,林子龙也猜到了七八分。

      梁易安只觉得心烦,耳边全是周呈蕤的声音在环绕。尽是生意人的客套与虚伪。他那谈笑风生的样子映在她眼里也觉得百般不是滋味。

      离开好了,重逢没有惊喜只有惊吓,没有愉快只有心酸,何必还留下给自己添堵。

      梁易安时不时低声向Andrew解释他们在叽叽喳喳些什么,一边打着算盘怎么离开这里。在他们觥筹交错之际,她看到云姐似乎脱了身,在津津有味吃着一块小蛋糕。她趁机绕到云姐身边借口自己身体不适,请求她暂时帮她应付一下Andrew这边。云姐一向很爽快,梁易安抱拳作揖谢过她之后便往场外走。

      一路走向楼梯口的过程中,她始终感觉有一道目光扫在她的背上,一路追随。那你就看个够吧,也没机会看了。她暗自赌气。

      她也无处可去,一拉开门冷空气就嗖地一声直往她身上钻。她有点后悔没有带一件外套下来,但是也不愿折返。冷就冷着吧。
      她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瞎转悠。花园很大,路灯也很亮。她抱着肩走着,时不时踢一踢脚下的小石子,百无聊赖。

      她知道现在自己特别怂,她痛恨回忆压过来的那种窒息感和无力感。这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的天真幼稚和让人回想起来会脸热的冲动。

      正想着,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披了上来。她吓得一个激灵,猛一回头,发现是林子龙的脸。她笑着松了口气。

      虽然她现在比较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仔细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可能性,但是礼貌要周到,关心不能辜负。看林子龙一副温文尔雅润物细无声的做派,说不感动也是假的。
      “谢了啊。”她冲着他扬扬眉,迈开步子往一旁的长凳上走去。

      “没事吧你。”林子龙跟在她旁边。

      “没事,刚头晕。可能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就好。”她随口胡诌,撒了个小谎。

      “好人做到底,陪陪你。”他一屁股坐在长椅上,还反客为主似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已经干了,坐。”

      “切。”她白他一眼。
      她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会场,里面灯火通明,念及彼时正春风得意的周某人,她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忽而一阵风卷来,刚下过雨的地面还很潮湿,这种潮湿带来的湿冷,直往骨子里钻,让人更加难受。她几乎要打一个寒颤,赶紧捏紧了身上的外套,再次索求剩余无多的温暖。

      “易安,你和周总很熟?”林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温柔,卷夹在北风里。

      “嗯?”她有一瞬间的讶异,抬头望向他,旋即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闷闷地作答,“嗯,曾经的朋友。”

      “哦...”他又轻轻地笑了,“看你们就像认识。”

      这么明显嘛。也对,他们之间的尴尬氛围也太不寻常吗。她没再问,任耳边充斥风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的声音。

      坐了一会,她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夹杂着一阵人声,“刚才简小姐找不到你就打给我了,我就跟他说了实情...”她回头,正好迎上周呈蕤的目光。

      后者正和自己的一个部下说着什么,看到了她,停住了脚步,只低低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嘴里吐出一口烟雾。

      梁易安瞥了一眼他夹着烟的手,没有说话,只机械地转过了头。

      她可以漠然,林子龙却不行。林子龙站了起来,冲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林经理。”他说着,走了过来,停在了她面前,声音软了下来,“你好安安。”

      周呈蕤看着她执拗的低着的头,觉得又心烦又难受。两年没见了,这丫头说走就走。走了就走了吧,走了就别回来了,他烦极的时候总这么负气地想。但又忍不住想念她。

      多少次一回家,外套都还没挂起来,就习惯性地喊她。他想念她乖乖往自己怀里钻的时候。他以前习惯关灯睡觉,但是这两年来,灯不开着,他都睡不着。他要给她留灯啊。那万一哪天她不发脾气了,气消了回家了,黑灯瞎火地又把她吓跑了怎么办。

      想是真的想,但等到最后,烦也是真的烦。他等烦了,决定自己再也不容忍她的无理取闹了。偏偏今早又接到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的电话,一句“我看到梁小姐了。”又把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防线摧毁。他迅速做好手头上的交接,忙也地飞过来。

      k市天气很差,飞机一直在气流中颠簸,很吓人。他却萌生了奇异的念头——要是我真为找你出事了,你是不是就心软,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我死了你就哭着去吧。

      结果倒好,一见面没有什么重逢的喜悦,哪怕她撒泼打滚他也好受些。但偏偏,这么久没见面,一见面就扔下他就和别的男人走。现在披着别的男人的衣服,任别的男人贴坐在她身边。不是板着一张脸冷着声音,就是压根当自己不存在。

      梁易安,翅膀真硬了,反了你了。

      他面向林子龙,“林经理,我跟安安说两句?”

      靠,梁易安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拉住了林子龙的衣角,抬头看着他,眉头紧皱。

      林子龙进退两难,周呈蕤彻底烦躁,他把梁易安肩上的外套抽走,递给林子龙,“安安的意思是,林经理你别忘了把衣服拿走。”

      梁易安白他一眼,转念一想,觉得也没必要把无关的人卷进来,于是冲着林子龙笑笑,松开了手。

      林子龙狐疑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接过外套道了谢,临走前对安安说,“天冷,你不舒服也别呆太久了。酒会很快就结束了,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周呈蕤舔了舔被风吹得有点干燥的嘴唇,呼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情绪。

      待林子龙一走,他坐下,一边说着生硬的开场白——“好久不见”,一边把手上一直抱着的外套往她肩上披。

      外面这么冷,他看到她下楼的时候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在上面脱了身以后,特地拿着外套下来找他的。

      他一句“你还好吗?”还没有问出口,梁易安就直接丢了一句,“我过得很好”堵了回去。看着他批过来的外套,梁易安侧了侧身,挡住了他的手,“不用了。我现在也要回去工作了。”

      他反握住,她攥紧的小拳头在他手心里,一片冰凉。他开口,“说几句话都这么难吗。”

      “不难,周总有话直说。”她耸耸肩,不再反抗,要真着凉感冒了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办。

      周呈蕤看着她这个样子,觉得自己真是一拳拳都打在了棉花上。他压下愠怒,“梁小姐倒是很客气。那不如梁小姐说一说为什么这两年为什么从来都不联系我?”

      “我没有分手亦是朋友这种不良嗜好。分就分干净了,断就断得清清楚楚。”

      “呵,你倒是断的很干净。”周呈蕤语气尽是嘲讽,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她。
      “说完了吧,说完了我就...”

      “没。”周打断。半晌,他转过来看着梁易安,轻轻地握着梁易安的手肘,眼波流动,“你呢,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

      你这样任性冲动,来去自如,在我那么需要你的时候你走了,连个口信都没留。一别两年藏身在这里,有没有想过对我的伤害呢?但是没关系,你只要说一句,我就原谅你。

      周呈蕤不是没有期待。

      梁易安别开眼,不去看他眼神中的试探与期待。“我没有,看你的派头过得也挺好的,我也挺好的。那就祝你以后越来越好,红红火火。”

      “好啊。”周呈蕤点点头,松开手。他掏出烟盒与打火机,“你走吧。”

      梁易安站起来,把肩上的衣服除下,放在椅子上。

      走出两步,她听见后面传来周呈蕤的声音,“我订婚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烟火星子闪烁,周呈蕤吐出一口烟,“我订婚了,忘了告诉你。”

      她展露出一个以前当艺人的时候训练过的,最甜美的招牌笑容,“那恭喜你呀。”

      明眸皓齿,很美。周呈蕤勾勾嘴角,“谢谢。”

      待梁易安终于走远,周闭上眼,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把烟熄灭。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耷拉着修长的双臂,抬起头看着天。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最后还是咧嘴笑笑,笑着假装一派云淡风轻,吞了所有情绪。

      今夜无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久不见则终需见(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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