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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添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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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想出的办法,叫做“红袖添香夜读书”。晚上小菜一备,小酒一喝,一块处理处理事务练练字唠唠嗑,是吧,这谁顶得住啊。
为了能有更多可以请教他的地方且不至于显得自己太蠢,莫璃抱到书房去的都是些不好懂又有些技术含量的东西。
不过莫璃没料到的是,三杯两盏下肚,她看本本上的字儿都恍恍惚惚的。
“诶,夫人啊。”易君遥写着写着停下来问她。
“啊…?”
“你看书就看书,看我干嘛哦。”
“看你就看你呗你管我哦。”莫璃眨巴眨巴眼睛,酒壮怂人胆,根本没醉好不好,借着喝点酒多看两眼咋了嘛。
“嗯嗯嗯好好好行行行,夫人想看就看,我哪敢管得了。”易君遥笑了一笑,“不过你看我就看我,你傻笑个什么劲儿呢。”
“我傻笑了吗,我哪里傻笑了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莫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嘿嘿嘿我根本没笑好不好嘿嘿哈哈哈哈你这个人哈哈哈哈烦死了…”
“你这么看着我我根本没法专心做事好不好…”易君遥本来板着脸想说教两句,一秒破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夫人你能不能不要笑了我也好想笑啊哈哈哈哈你有毒!我扇子呢!”易君遥左看右看也没看见他扇子到底放哪了,“我怎么这么想敲你脑壳呢!”
俩人笑作一团,莫璃更是笑得趴在桌子上。不一会笑得累了,莫璃就着这个趴桌的姿势一边咧着嘴角一边继续看着易君遥。看着看着,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架,终于阖在了一起,只留下窄窄的一条缝。
这女人就这么枕在胳膊上睡着了。易君遥无奈地牵了牵嘴角,摇了摇头,看了看她冻得煞白的修长手指,起身解下外袍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嗯…还真别说,这女人虽然睡没睡相,不过睡着了真是该死的可爱。若不是自己身份所困…易君遥又摇了摇头,目光却一动不动,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睡颜。
易君遥又看了眼摇曳的灯光,心想这么晚了,不该让她一直陪自己趴在桌上睡觉,手会麻。便将莫璃打横抱起,放回了东暖阁的床上。
嗯?这都没醒的吗?…易君遥又盯着莫璃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伸出平时敲她脑壳的魔爪,在她露出的脸颊上用食指关节轻轻擦了一下。还是没醒?易君遥像个偷糖吃的孩子没被抓到一般,留恋着温软的触感,又摸了摸,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去。
…都二十岁的人了,头些年怎地没觉着,自己竟像个登徒浪子一般了?一定是酒意上头,圣贤书宛若白读。易君遥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如是想。罢了,左右这公文也读不下去了,便也熄了灯烛。
天知道莫璃装睡装得有多辛苦。黑夜里,莫璃忽然睁开了绿色,哦不,黑色的眼睛。
早在易君遥帮她披衣服时候她就醒了,一直从眼皮的小缝里暗中观察一动也不敢动,还要强忍着不能脸红,保持匀长的呼吸。
不过现在莫璃也不敢翻身;毕竟易君遥那厮平日里就住在隔壁。慢慢地酒意又涌上来,她就这么睡着了,一夜无梦。
要说莫璃也算个执着的人。次日一早醒来,她就意识到了“夜读书”这个方案的弊端。读什么书啊读书多容易困啊!恰逢又有文书未经琅环阁传给易君遥。莫璃揣着疑惑,算算日子,易君遥的伤也差不多该拆线了;那就拆线吧,拆线不困。
谁知这夜,易君遥生怕莫璃冻着,提前在铜炉里多加了不少炭火。待到莫璃谨小慎微地拆完线帮他穿好衣裳,额头上早铺了细细一层薄汗,一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好热…”莫璃抬起脸委屈巴巴地看着易君遥,“我们出去散步吧?”
“好,听夫人的。”易君遥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又沉吟了片刻,“你是不是有点热了?我想到一个地方,极好,可以凉快一下。”
二人散步到琅环阁楼下,易君遥忽然单手揽住莫璃的腰,足尖点地,辗转腾挪见已上了屋顶。真奇怪,分明只是落月轩的寻常景象,飞阁流丹,画楼灯影,此时瞧在莫璃眼中却说不出的风流别致。
“今天月亮真大,像个饼。”莫璃倚着易君遥坐下,用手肘怼了怼他。
“嗯。”
“落月轩真好看。”
“嗯。”
“想吃芝麻饼了。”
“…你还热么?”
“不热了。”
“冷么?”
“你别说,还真有点儿…。”乍暖还寒,莫璃不禁缩了缩脖子。
易君遥揽着她肩膀的胳膊紧了紧。“还冷吗?”
“还行。”
“还冷的话…”易君遥摸了摸另一侧腰间,摸出个小坛子来。“喏,带了酒。”
“???你哪来的酒?”
“刚你拆线时候带的那坛啊,闻着很香的。”
“你皮了是不是?伤号不能喝酒,拿来。”莫璃伸手便要去抢。
易君遥难得任性一回,“我都好了,你刚刚拆的时候都看到了。”
“那也不行!给我!”
“你喝吗?”似乎存心要调戏她一般。
“我不喝!也不给你喝!”
“那不成,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相伴,好酒不喝岂不是浪费哦。”易君遥一边笑着一边将酒坛举得更远。
“…行吧,那你也勉强算个佳人,拿来,我喝。”
“哦?昨夜不知是哪位佳人,不胜酒力…?”
“谁啊,你才不胜酒力呢…我天昨天我怎么让你喝酒了?给我拿来。”
易君遥居然真听话地把酒坛搁在了她手中。莫璃骑虎难下,牙一咬拔开瓶塞,眼一闭心一横就吨吨吨了起来。
烈酒入喉,入心,入肺,入肠…莫璃剧烈地咳嗽起来。易君遥一边叹气一边帮她顺着背,“让你逞强。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还…?”
“你不在?嗝…”莫璃打了个酒嗝,挥舞着爪子想去堵易君遥的嘴,“不行。不准你不在。我不批。”
“喝点酒你就傻笑。跟别人喝时候也这副样子?”易君遥抬手又敲她一记脑壳。
“没有哦…跟别人没这么喝过都…”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莫璃的声音愈来愈小,渐不可闻,终于还是歪歪扭扭地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月凉如水,初春的夜风夹带着未尽的冬意。易君遥听着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身上有一些发热。
这回,便不是酒力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她抱回了东暖阁中。
莫璃醒得很晚,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子,和风拂面,日光正暖,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草原上的动物…”
诶,想什么呢这是。莫璃晃了晃脑袋,死活想不起来这话的出处,也没记得听什么人说起过。
不多时便收到了踏月归老板娘蕙香的亲笔传信。
信里说自打方子槿接手踏月归以来,便要将这青楼改建成宛昭第一家大型医馆,让先前楼里所有姑娘婆子自定去留。若是留下,便传授一些简单医术,留在医馆里照顾病患,或者抓药制药煎药,管吃管住。青楼前厅设为门诊,广纳贤才名医前来坐堂;同时后院闺阁设为病房,专为重症、疫病及路途遥远不便折腾的患者所设。至于蕙香自己,不日将返回落月轩面见白桐领取新的安排。信件的最后,蕙香还附上了一份目前选择留着医馆里的姑娘中落月轩自己人的名单。
医院,护士,医生,门诊,住院部么…
莫璃合上信纸,心潮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光怪陆离的梦,碧蛇珠丢失,明光楼,破庙遇袭,缝合手术,失而复得的珠子,Thank U very much,青楼变医院…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连在一起看似毫无章法,却又层层叠叠,似结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严丝合缝地将自己罩在其中,然而迷雾障眼,始终无法得窥全貌。
现代么…或许最好的调查方法,是回屋再睡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