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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起京都(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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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忙?”谢止边问边往齐琪那边走,刚走两步回头叮嘱冬煦,“别乱来,万一你牵一发动全身,让人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那就麻烦了。”
“嗯。”冬煦多一个字都懒得说,谢止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一头神兽会需要心理准备?别开玩笑。
花大姐不隶属于谢止管辖范围,自己一个人瞎溜达,沿着城堡栅栏走完一圈,这会儿刚好走到齐琪面前,谢止碰见她,脑壳子就是一阵发疼,心想,自己为什么嘴欠把人带过来?
人都过来了,也不可能撵走,只好像交代冬煦那样,又交代一遍:“女士,还请不要乱动,这里很危险,注意人身安全。”
花大姐的态度就没冬煦那么好,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看得谢止脑壳子更疼,转过头看齐琪,试图转移下脑子疼的重点:“我怎么帮你?”
“一只手按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另一手按住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齐琪快速在左右手的上下左右方位点了几下,别提这个位置相离还挺远,非一般人能办到。
谢止并不是一般人,他看了看齐琪说的那几个地方,修长手指轻轻点在几个地方,边放上去边问:“是这里吗?”
“对,老大,按住。”齐琪点头,让谢止将另一边也给按上,两只手相差距离比较大,又是贴在墙上的,猛地一看就跟只龟似的,干巴巴毫无美感。
“我能拍照吗?”华宝凑过来,憋着笑问。
“滚一边去。”谢止没好气地说,目光随之在手指扭曲的姿势上看了几眼,倏然看向盯着他看的冬煦,在冬煦眼中捕捉到一丝果然这样的神色,他嘶了一声,刚想让冬煦过来,耳边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
谢止反应迅速,扭头就问:“齐琪,阵破了?”
“没有!”齐琪慌乱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杂声里依旧响亮,还有几分焦躁,“老大,这阵法不对,你快撒手。”
谢止的行动绝对跟大脑匹配的,听见齐琪指示的瞬间就松开了手,饶是如此,震耳欲聋的响声还是没停止,隐约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震动响声是从城堡内传出来的,谢止后退几步,跑到冬煦身边,俯身将他禁锢在轮椅上,低声严厉地问:“里面到底有什么?!”
冬煦冷冷看谢止,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好,好,好!”谢止放开他,沉声说,“齐琪,带花女士后撤百米,宝宝,注意观察四周。你。”
谢止目光放在冬煦身上:“你和我沿着那天的路,再进去一次。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鬼东西。”
冬煦没反对,最好能借此机会延查到鲫鱼精,这样他才有机会弄明白剑灵醉血是怎么回事。
不等齐琪和华宝执行谢止的命令,他们脚下的大地忽然震荡起来,刹那间乱石纷飞,地面裂开,深不可测的地沟在五人间形成,齐琪和花大姐率先掉入地沟,不知这地沟通往何处,是如何出现的,人掉进去几乎是瞬间,就好似泥牛入海,没了踪影。
华宝得亏是原身,胡蹦乱跳一阵试图躲过地沟,可这地沟就像被人施法般的对华宝穷追不舍,直至将这豹子连皮带肉活活吞下、才肯罢休。
谢止在地裂的前一刻有预感似的一把将冬煦拉起,他知道冬煦的脚崴了,想都没想得将人往怀里一搂,原地脚尖一点,跳上栅栏柱台。
被人忽然拔地而起的冬煦懵逼瞬间,等反应过来他人已悬空,两脚空荡荡,浑身上下的重量都挂在谢止身上,从不和人肢体接触过于亲密的冬煦,有片刻身体僵硬。
“忍下。”谢止说,大抵明白年轻人的穷讲究,惜字如金似的丢出两字。
谢止以为他带人飞起来,地裂就会放过他,现实告诉他,神兽有时候想法也很单纯,地裂顺着台柱飞腾而上,直接将台面炸开,让谢止脚底开花,谢止措不及防,下意识落在栅栏上,地裂不肯罢休,撵着栅栏,所到之处,乱物四飞。
谢止‘哦豁’一声,两脚不知道往哪放好了,地面崩塌不成样子,一条条犹如深渊的地沟,张着漆黑大口,默默等待他和冬煦自投罗网的投喂。
谢止拧眉,正考虑如何将冬煦甩到安全地带,他自己跳下去寻找齐琪他们时,身边攀扶他的冬煦忽然开口,这位瘸腿年轻人说:“下去。”
谢止一时没反应过来,回了个:“嗯?”
冬煦怀里还抱着剑,剑压在他和谢止间很不舒服,他稍稍动了下身体,指着地沟:“跳下去,你的队友生死未卜,不下去没法找到他们。”
“我知道。”谢止说,“我在想怎么把你甩出去。”
“不用了。”冬煦说,“一起。”
谢止笑了下:“我下去可能没事,你就不好说了。”
“大老爷们怎么婆婆妈妈的?”冬煦不耐烦得一推谢止,从他怀里纵身一跃,直直跳进深沟里,头都不带回的。
谢止:“……”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要不是考到他是个修行的普通人,他早就把他丢下去了!哪来的救人之举?谢止气不打一处来,见冬煦身影快要消失在地沟里,立刻一个跳跃,追上冬煦的身影,紧跟消失在一片黝黑里。
说来奇怪,明明是很大的震荡,留下的痕迹也是不可复原的,但在五人消失后,崩塌的地方像是会自我修复,轰隆隆的慢慢恢复原样,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冬煦身入地沟,漆黑将他卷作一团,五感尽数关闭,听不到看不见,四周连同他的内心都静悄悄的,静谧诡异。
冬煦拼命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子做不到,他想伸手推一推,没感觉到任何动作。冬煦不知道还是胎儿的自己在妈妈肚子里,会是怎么调皮捣乱的一幕,可现在他的感受就类似于在某种东西内部。
他在心里无声呼喊小胖猫,一声比一声沉稳有力。
“冬煦,我要窒息了。”小胖猫说。
“别开玩笑。”冬煦说,“我什么都做不了,你呢?”
“和你情况一样。”小胖猫说,“你是主人什么都感受不到,还指望我么?”
冬煦发现自从喝过鲨鱼血,再被他的血灌溉,小胖猫的性格有所变化,很细微确实是有。
“是不是宋絜特意送来的礼物呢。”冬煦‘唔’了一声,“我一直在想宋絜到底是什么,那天晚上的海底和大怪物,有什么作用,他们说的咸鱼是一个借口,还是真有关联。”
“你想到了什么?”小胖猫问。
“宋絜是妖,修炼多年的老妖,实力和谢止不相上下,不过他要是正面遇上谢止,可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为什么?”小胖猫不明白,“他们两实力相当,不该狭路相逢勇者胜吗?”
“你可能忘了谢止是国家的人,他有官方认证,哪怕现在国家不在玩什么封建思想那套,给人赐黄马褂,尚方宝剑什么的,但他身上有民族精神象征—国徽。”
“国徽,有什么用?”小胖猫还是不明白。
冬煦不吭声了,不太想和脑筋不开窍的剑灵说话,他叹了口气,五感还是消失不见,人失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就和死了差不多。
没有这些,冬煦就是个活死人,只能静候情况转变。
另一边和他前后脚下来的谢止遇见个棘手玩意,谢止不是人,他是历经几千年法律的洗礼修行成人的神兽,被熏陶出的灵智和一般妖也不同,经年累月磨砺出的强大心理更是非同凡响。
这也就导致世上很少有东西能迷惑住他,比如冬煦感到五感丢失,他就没有。
让谢止苦恼的是,一落下来就跟他斗在一起的野兽,这玩意在黑暗里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感觉速度极快,身形矫健,听其急促呼吸的粗声就知道这东西不小,爪子贼锋利。
再一次躲开袭击,谢止忍耐不住要出手了,一味防守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必要时候主动出击更好。
谢止闭上眼睛,凭借听定下野兽的位置,一个飞起跨步落在野兽上头,徒手擒住野兽的头颅,五指成爪,要将野兽就地斩杀。
谁知手指堪堪成爪,手下柔软皮囊的触感瞬间就变成钢铁般坚硬冰凉,谢止暗叫不好,手还没来得及撤开,身体已忠于直觉,条件反射得在半空中一跃,躲过一只金光闪烁,有着五根利爪的蹄子。
谢止指尖一捏,一簇火苗出现,借着这不算明朗的火苗,他总算看清楚眼前是个什么玩意。
只不过越看谢止越茫然,表面和内在都是快要修炼成人的妖,为什么能区域化成钢铁?没听过现在的妖还能修成钢铁之身,又不是变形金刚成精。
这东西有古怪,谢止眼睛一眯,偏偏不信邪,他就要看看这半妖半怪物的,到底有多厉害。谢止再次欺身而上。
冬煦平心静气,默默背诵教内法典,渐渐地,他能听见,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恨之入骨的嘶吼声、指尖湿漉漉的粘稠感、一切都让人觉得很悲观。
冬煦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断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不远处身着两种不同服饰的士兵在厮杀,双方大旗屹立不倒,一边写着冬字,另一边写着谢字,厮杀在双方统帅下令撤退前,永无止境。
耳边是妇孺老幼的凄惨哭声,不少人在哭天喊地,咒骂引起战火的君王将军,冬煦隐隐听见有人在骂他,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孙子毛虫,骂人词句没有重复,词汇量惊人。
“你发什么愣?趁他们还没发现你,快跑!”有一满脸都是血污的老妇人颤颤巍巍走过他身边,见他傻兮兮站着,好心拉扯他一把,“快走吧,会死的。”
冬煦听若无闻,目光依旧停留在不停厮杀的两方人马上,眼底飞快流淌着岁月长河,思考旁人看不懂的东西。
“你这年轻人怎么不听劝?”老妇人又拉了他一把,这次用上很大力气,嘴里絮絮叨叨,“人只有活着,才能明白生命多么珍贵,年纪轻轻的,千万要珍惜生命。”
“如果珍惜生命,你为什么要推我下悬崖?”冬煦忽然盯着老妇人问。
老妇人茫然:“我推你什么?”
冬煦弯眼笑了下,符纸在指尖若隐若现,快如闪电就要贴在老妇人身上,谁知老妇人早有准备,脚步一转躲开,笑起来竟是个男人声音:“好机警的年轻人,弄得我都舍不得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