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豪门大佬》有猫在

5、第五章

　　霍松到底是对顾默的事上了心。

　　在天气稍稍暖和的时候，他带着顾默去了一趟M国。

　　霍老爷子和顾秀秀住在一处环境优美的别墅里，这里远离市区，周边安静，是一处不错的养老的住处。

　　霍松到了和顾秀秀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和霍老爷子去楼上谈话了，只留下顾默和顾秀秀在楼下。

　　顾秀秀和顾默有两年多没见，她抱着顾默好一阵没撒手，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问：“默默，你哥哥对你好吗？”

　　顾默顿了一下，神色平静，薄唇动了动，半晌才说：“……还可以。”

　　顾秀秀一听这话，就知道顾默过得不算开心。

　　她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默那张白皙的小脸隐约透露出几分凉薄，他先看了顾秀秀一眼，又看了楼上一眼，确定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才冷冷吐出几个字：“妈妈，霍建死了。”

　　霍建是霍松的叔叔，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就是他谋划的霍老爷子的车祸，后来夺权失败跑到东南亚之后不久就病死了。

　　听闻霍松念及旧情，专门派人过去收的尸。

　　但是显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顾秀秀惊道：“我听说国内圈子里的人都在夸他看重血缘之情——”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顾秀秀是个聪明人，她能想明白。

　　顾默知道的内情比说出来的还多，他神情郁郁，一时不想再开口提起。

　　顾秀秀一阵惊惧。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她毕竟是在国外，霍氏父子相争牵连到她，即使她想回国，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无法照拂自己的孩子太多，她凝了凝心神，便说：“霍松不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他们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因为自己先有了不该有的想法，最后自作自受才这样，你在霍松身边乖乖的，听哥哥的话，他不会为难你的。”

　　说着，顾秀秀也有些难过，她嫁来霍家本来是想给自己的孩子带来更优渥的生活，没想到现在反倒母子分离。

　　但她也看得明白，只要她还是霍家名义上的女主人，她还和霍家有联系，霍松是不会让她回国了。

　　幸好她刚才看霍松对顾默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心知他对顾默还算不错，因此才敢放心这么说。

　　“默默，你再耐心等等，等风声过去，等到妈妈回国，咱们一家人团聚就好了。”

　　顾秀秀一把抱住顾默，摸着他的头说：“乖，好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母亲的怀抱总是柔软而温暖，令人安心。

　　顾默闭了一下眼睛，尖尖的下巴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知道，妈妈没有选择，他也没有。

　　所以他说：“好的，妈妈。”

　　·

　　顾默一直长到十四岁，身上都还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气质，他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的时候像夜晚的月光洒落人间，恬静深远，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又一股温柔矜贵，不仅得霍松的喜欢，连家里的很多佣人也都很喜欢。

　　谁也看不出这个孩子曾经经历过严重的家暴，常年缺失来自父母的关爱，以及曾经眼神恍然，脸色苍白的模样。

　　霍松如今坐到这个权势滔天的位置，已经很少对什么人或者东西有耐心了，但偏偏对这个弟弟容忍度颇高，从小就带在身边精细的养着，一年吃穿用度花出去的钱比霍松本人还高。

　　他觉得他弟弟在那群世家公子哥面前跟纸一样，一戳就碎，所以不愿意让他和圈子里的孩子来往，顾默又喜静，经常能在霍家书房一动不动看上一天，他深居简出，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比猫儿还安静。

　　春天的时候天气暖和一些了，霍松带着顾默去马场兜风。

　　顾默的身体单薄，平常就不太走动，霍松见他一天到晚的不换地方总觉对身体不好，空闲的时候就喜欢带他出马场活动活动身骨。

　　路过老旧街区的时候，正巧碰上中午学校放学，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乌央乌央的从学校里出来，路边是热闹又香气四溢的小摊，一群学生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围小商贩面前，到处都是烟火的气息。

　　这里的景象和顾默老旧记忆里的场景完美重合，以前看起来漫长又遥远的道路现在看来竟然不过短短几分钟路程——在他短暂而模糊的记忆里，他曾经也是这些学生中的一员。

　　只可惜后来他遭遇变故，学业也搁置了。

　　霍松有给他请家庭教师，只不过像普通学生这样上学放学却是再也没有过的了。

　　顾默望着窗外看出了神。

　　纤长浓密的睫毛弯出漂亮的弧度，黑色像玻璃球似的眼睛透出外面的光，少年的美好与干净都在此刻展现。

　　他微微侧着脸，隐藏在头发下面和白色衬衣里的一小段脖颈漏了出来，叫夏天的光一照，白到透明。

　　“看什么呢？”

　　霍松如今快到而立的年纪，锋芒比起刚上位的时候收敛了很多，只是举手投足间偶尔还会流露出当年争权时候遗留的杀气，时常叫人心惊。

　　这种杀气往往叫顾默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些很不好的东西，可是他掩饰的很好，从不展露分毫，至今也没人知道在他那张漂亮恬静的面孔下隐藏着什么想法。

　　顾默笑了一下，神态很平和：“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霍松往窗外看了一眼，蓝天白云，阳光正好，他吩咐：“天气好，就多在外面转转，别一天到晚闷在书房里。”

　　顾默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下打下阴影。

　　他的姿态恭敬而温驯。

　　他说：“好的，哥哥。”

　　·

　　盛夏即将过去，顾默总是倦怠些，起床的时候早已大亮，而霍松也早就出了家门。

　　——他今天要去南方的一个公司查账，天不亮就出发了，要到明天才回来。

　　霍松走得悄无声息，还是顾默睡梦中突然感觉有些失重才惊醒过来。

　　卧室很安静，整个霍宅都知道霍家的顾二少睡眠不好，需要非常安静的环境，为此霍松甚至连卧室的门窗都重新装修过，卧室落针可闻，在这位小少爷主动踏出房门之前，没人会不识眼色的过来打扰他。

　　顾默埋在被子里的脑袋动了一下，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半个小时后他就出现在了霍家书房里，和往常一样手里拿了本油画集安安静静的在欣赏。

　　那本画册大大的，又很厚重，单手举不起来，顾默就把画册平放在了腿上，一手扶着画页，微微低着头在看，这样的姿态更衬得他身形单薄柔弱，无害得像个文静的小姑娘。

　　他翻过一页，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等佣人进来帮他添水的时候，抬眼看了下天气，说：“……叫司机在门口等我。”

　　佣人一怔：“顾少，这快到午饭的点儿了……？”

　　顾默微笑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走走，叫阿姨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佣人点头：“好的，顾少。”

　　顾默换了一身衣服，他没有穿那一惯昂贵的衬衣和裤子，上身换成普通的白色的短袖，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很符合他的这个年纪，身上倒有些学生气了。

　　等坐上了车，司机问：“顾少，您去哪啊？”

　　顾默心不在焉的望向窗外：“去跑马场吧，那边风景不错。”

　　司机：“好的。”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经过了一片老城区，这里的建筑普遍有着浓郁的年代感，灰扑扑的墙，红砖铺的地，附近就是学校，刚好快到中午放学的点，街道很安静，摊位上已经有不少香味飘出。

　　顾默朝外张望着，也许是这小摊位吸引了他，他突然说：“停车。”

　　迈巴赫缓缓停在路边，司机有些疑惑，问：“怎么了，顾少？”

　　顾默凝视着窗外，玻璃球似的眼睛一动不动，乌黑的发丝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他说：“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吃个饭，不去跑马场了。”

　　司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都是路边摊，没个像样的地方。

　　他客气的说：“霍总说您身边得有人跟着，您看我陪您过去？”

　　顾默转过头，笑了一下，他一笑，原本略显冷清的精致眉目都温柔得像春水一般：“哥哥嘱咐我多到外面走走，我看今天正适合散步，你别担心，哥哥那边我会说的。”

　　说着，他拿出手机就要给霍松发消息。

　　司机看他这样，犹豫一下，点了下头：“好的，顾少。”

　　顾默下了车，他站在原地注视着霍家那辆迈巴赫开远。

　　直到车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十二点刚过，学生就像一大片一大片游鱼一样冲出了校园，他们熙熙攘攘，成群结队，迫不及待的奔向周围的小摊贩，吵闹声和香气扑面而来。

　　有热闹的地方，自然也有静僻的地方。

　　“别人都有钱，就他妈你没钱是吧！！”巷子里，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混混一边拍着学生的脸一边问。

　　被架着的那个人，看校服是中阳一中高三的学生。

　　五个混混围着一个学生，五对一显然打不过，学生长得高但瘦瘦的，只能被人压制着。

　　“我的生活费全给你们了，我是真的没钱了……”被压着的这个学生说。

　　黄毛显然不信，他嘴上叼着烟，烟圈吐在学生的脸上：“……骗谁呢？谁不知道你爸开保时捷？！”

　　学生被呛了两口，他黑色的发丝微微盖住眼睛，只有鼻梁嘴唇下巴的弧度露出来，线条十分流畅。

　　“我爸妈离婚了，都不管我，我真的没钱……”学生居然在认真解释。

　　黄毛火一下子上来，他凑近说：“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他直接给了学生肚子一拳，接着从他身上搜出手机，旁边两个小弟看眼色直接松手。

　　黄毛找出他爸的名字，将手机举到正在痛苦干呕学生面前，抓着他的头发命令：“给你爸发消息要生活费！现在！”

　　没想到学生却死死咬着牙，无论怎么推搡都不愿意接手机发消息。

　　黄毛怒火上来，直接使了个眼神，四个小弟一拥而上，学生直接被打倒在地。

　　拳拳到肉的声音，辱骂声，痛苦的呻、吟声交杂在小巷子里此起彼伏，很久都没有停的迹象。

　　而学生已经习惯了殴打，他下意识的抱住头，希望脸上别再出现伤痕。

　　麻木中，他在等待着这一次的殴打结束。

　　这其实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学生名叫程关，家里父母离异各自组建了新家庭，父亲有钱但十分嫌弃这个多余的儿子，母亲工资一般，每月给他五百的生活费都要被新家庭闲言碎语，渐渐也无力支援。

　　前几个月他父亲开车来学校找他谈事情，打算把他名下唯一的房子转给新出生的弟弟，程关怎么也不同意，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而他父亲来找他这一幕恰好被小混混看见，一个家里有钱父母不管的学生，如此“完美”的背景几乎在瞬间就会被街头小混混盯上，勒索，敲诈，很快就成了家常便饭。

　　高中生，这个即将成年又没有收入来源的敏感年纪，出于微妙的自尊心从不主动和已经离异各自组建家庭父母开口要钱，更不愿意把伤疤露给老师看，即使身上的伤口叠了一层又一层，也宁愿自己舔伤不去找别人。

　　——也许许多年后他回顾起自己的这段人生也会觉的可笑，但是现在，他仍为了他那可怜的自尊骄傲的坚持着。

　　顾默站在巷子口，面无表情听着里面传来的闷哼声。

　　他掀了掀眼皮，头顶的太阳热烈到晃眼，连他的发丝都被晒得滚烫，耐心也即将消耗殆尽。

　　耳边拳脚的声音都显得烦人了起来，他眉头微微蹙着，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110么，这里有人打架……”

　　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他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就那么刚好传到了巷子里。

　　这话的尾音刚落下，眼前拳打脚踢的声音就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混乱的声音，然后，小巷陷入了安静。

　　顾默抬眼，收了手机。

　　他慢慢的走进去，进去的时候小巷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少年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十六七岁的少年趴在地上，毛茸茸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面孔，只留下一个略带倔强的下巴和紧紧抿起的嘴角。

　　顾默笑了笑，蹲了下来。

　　他注视着这个狼狈的少年，伸出了手。

　　他的语气像风一样温柔。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