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P4.暴雨之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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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们并不只会吞噬人类，有时它们也会蛊惑人心，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人类。它们利用超乎常人的力量给予人类恩惠，作为代价，也会从人类身上夺走某些东西。百鬼丸或许就是在此等因果之中，被夺走了身体。」
寿海医生是这么告诉我的。
为了让百鬼丸从魔神手中夺回属于他的身体部位，新的旅途即将开始。
“你真的决定和百鬼丸一起旅行吗？”寿海医生脸上带了丝不多见的凝重。
我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毕竟我的身体太过娇弱了。哪怕是我自己，偶尔在溪边凝视着自己的娇弱的身形、苍白的脸色、青紫的唇色，都会觉得自己还活着可真是不容易呢。
旅程说到底只会加重我的病情，加速我身体衰败的速度。更何况在外旅行到底是不方便的，甚至连煎煮药草都难以做到。
寿海知晓我相对于妖怪而言强大的实力，但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病魔的蚕食。
正所谓天欲取之，必先授之。
出于这种忧虑之下，寿海医生那隐隐的不赞同，我完全可以明白。
“是的。”但说到底我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寿海先生。与其拖着病体在牢笼中郁郁而亡，不若将天下景色尽收眼底。”
“你自己有所决意便好。”男子放弃了对我的劝说，而他饱经苦难的强健身躯随着年岁的增长，失去了以往的力量。“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去的话也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吧。”
医生在这离别之际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但我能感受到他寡言之下的温柔。
离去前，我只是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风中传来了医生最后隐没的叹息，“我最后也只教会了你杀生啊，百鬼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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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如既往地轻装从便，只带了一两件便服，一袋蜜饯和金平糖，小瓶装好的调味料以及必不可少的钱财。
也不是没考虑过为了旅行更舒适带上更多一点的东西，但是那样的话也过于显眼了。麻烦源源不断的涌来也非我所愿。
说到底，我心底认同的是，人心比妖怪更可怕。
妖怪对我来说是弱小的、无须畏惧的，而且它们通常蒙昧无知；人类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的欲望，而无穷无尽的欲望催使人的心中生出鬼怪。
笠帽边缘处长长的黑色纱布遮掩了我的视线，让我有些不习惯。而曜日高高悬挂于天际，燥热的气候，让我也多少有些难耐。
伴随着嘴中甜蜜的滋味从舌尖荡漾开来，我连躁动的心绪都平复了几分。
我拉扯住百鬼丸前进的步伐，指尖夹着琥珀色的蜜饯。大概是平时投喂的多了的缘故，少年很顺从的停下了脚步，因为失明而黯淡无光的眼睛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锋利。
百鬼丸的面具被我微微上抬，那角度恰好能露出嘴巴的程度。
我对他脸上其他红色肌肉虬结的部分并不感兴趣，只是轻轻的将蜜饯置于他的唇角处。少年乖巧的张开嘴，将蜜饯吞入口中。
待百鬼丸将那一点果脯从喉中咽下，我才不紧不慢的将他的面具带好。
我不知道百鬼丸是否尚存味觉，一直相处以来，他似乎对食物从来没什么喜好。但和他一起分享我所喜欢的吃食，让我觉得很愉悦。
他不拒绝我，这样就足以了。
我的目光在触及到百鬼丸衣间那刺目的护身符时，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护身符上的是醍醐的家徽。
那是我幼时，尚在家中之际，常能见到的。
但如今离家也有七八年了，若不是自己偶尔还会寄信报个平安，怕是连自己的姓氏都要遗忘了。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纹样，让我不得不多想些什么。
——或许百鬼丸是我的远亲？早些年流落在外的醍醐家的人。
其实答案很明显了，只是我下意识的不愿去想。
醍醐家家纹的护身符，在出生时就因与妖怪的因果被夺走身体，醍醐领地从某年起就风调雨顺、格外富足，母亲常常忧虑的将视线投驻于一尊无头的头像，父母之间秘密的、难以理解的对话。
将一切串联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但说到底我离家后，就从未有过回去的想法。
那我又何必因为这点我所不愿多想的秘密而庸人自扰呢。
撇去心中无端的忧虑，天空乌黑的云雾开始聚集。
看样子是场大雨呢，得找个地方躲雨才行。
雨水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落入泥土中，但我和百鬼丸还未找到休憩的地方。
泥泞的土地开始阻挠我们的前进。
百鬼丸已经露出他假臂中的刀刃了，我往地上潮湿的、带着奇异腥臭的土地看去——
那是形同泥水的怪物。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妖怪，腥臭的风袭来。
捡起百鬼丸丢落在地上的假肢，我轻松的躲过了妖怪的第一波袭击。
稍微有些不妙啊，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百鬼丸来说。
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敏感，滚烫的体温在警告我得找个躲雨的地方休息了，很清晰地能感受到腿部的软弱无力。再过一会，可能连站立的姿势都维持不了了吧。
至于百鬼丸，泥泞的土地限制了他的速度。他的高速移动，与他的爆发力有关。他从魔神那里夺回的右腿越是用力蹬地，他的速度就越快。但是在这泥泞的土地恰恰相反，他蹬地所用的力量越大，他就越难以从沼泥中脱离。
我知晓这样的道理，却难以告知百鬼丸。
百鬼丸对这样的气候并不熟悉，也很少在这样的环境中与妖魔搏斗。
好几次，妖魔的攻击与他的身躯堪堪擦肩而过，完全没有以往的游刃有余。
我的身体不断抗议着，本该因为冰冷的雨水而苍白的面容，在体内高温的作用下，显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此时，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躲避怪物偶尔的袭击，然后看着百鬼丸用在这战斗中愈发娴熟的技巧，找到泥妖的弱点，然后杀死它。
——就和从前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P4.暴雨之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