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学霸攻略手册》停止作答

17、后颈

　　展停星摸底考了全班第二，排在沈牧初背后。看似理所当然，其实展停星还是考砸了。语文拿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分数，英语的完型错得一塌糊涂。四科里全靠理科的分数吊着，而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犯了非常低级的运算错误，导致在走廊遇到饶老还被教案敲头。

　　但过去的考试终究只能成为历史，一班改朝换代了，从藩镇割据到沈牧初一人独大。展停星是跟着展复见过世面的人，对这种谁主沉浮的变化很是不往心里去，说白了就是展停星比较懒，从不逼自己。谈清秋和展复从不去挑他成绩的刺儿，只要他学习态度没什么大问题，基本是放羊式饲养。

　　他下了课出去走廊，操场很热闹。高三的所有班全都聚集在那，他们的校长穿着西装，稀疏的头发精心地盖过头顶，赵东升也在，打着一个大红领带，展停星看了没忍住笑出来。

　　高二的学生在楼井这一圈栏杆围满了，乍一看就跟动物园园区铁网上挂满猴子一样。李博翰兴奋地挤过来：“他们干嘛呢？”

　　展停星被他挤到一边碰到左边的人，展停星扭过头来道“不好意思”却发现站在他左边的是对这种围圈活动从来不感兴趣的沈牧初，展停星一手搭在他手臂上，借力假装去踹李博翰：“别挤！我都踩人家鞋了！”

　　李博翰因为智商的压制一向在沈牧初面前伏低做小，慌道：“不好意思啊沈大神！”展停星瞎放屁不带脸红，沈牧初摇摇头道：“没踩，他瞎说的。”

　　李博翰撸起袖子要过来揍，展停星抓着沈牧初往后绕，犹如秦王绕柱走，一边绕一边还很贱地说：“嘿！打不着！”

　　最后展停星被沈牧初抓着按到身侧，柱子隔开了李博翰和展停星。沈牧初为了制住展停星，把手扣在他后颈上，展停星笑得像只小狗一样直喘，沈牧初的手放在他的脖子后就不敢动了。

　　他的皮肤柔软，沈牧初的指腹按在脖侧的动脉上，以他敏锐于常人的触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在温热地、突突地跳，展停星后劲的柔顺微卷的发文轻轻地触碰他的手。沈牧初感觉他的脉搏变成了时间，流逝着记录着此时此刻他莫名的心动。

　　楼下的校长拿着话筒，先用手掌敲几下，又开始喂喂喂，可惜硬件不过关，音响说起话来跟信号不好似的。展停星的眼睛在楼下的人群搜寻，三班……高三三班，找到了，任雪一个人站在人群最后，和展停星一下子对上眼睛。

　　展停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自从上星期任雪对他捅破心事后，他假装成一个失恋的成熟男人一样沉默伤感，展停星觉得自己应该要把握住这种感觉，持续地忧郁上一段时间。但是生活的新鲜感总是让他的心境刷新得太快，大到谈眠夏的来访，小到刚才上小倩的课偷偷看的一段小说，在一些事情总是让他心潮起伏的时候，展停星时常忘了所谓“失恋”的伤心。

　　就连李博翰记得都比他牢，得知此事后早上还暗暗摸过来安慰道：“哥们你没事儿吧？”

　　那个时候展停星在小说的刀光剑影抬起头来，一脸痴傻地问：“啊？”

　　刻意忧伤对展停星来说的结果就是让它们逝去得更快，他再次看到任雪时也没什么悲春伤秋，对于任雪承认喜欢的沈牧初，更没什么妒意——好像这个年纪的男生异常容易冲冠一怒为红颜，好像这样就能够证明自己是血气方刚的硬汉一样。

　　任雪既然喜欢沈牧初，展停星倒是乐意成人之美，因为这是任雪要他帮忙的事，展停星轻易地撇去之前那些若有似无的感情，让任雪真正地成为他的姐姐。

　　展停星想得很开，感情对他来说就像手中的球，轻易地拿起放下，这原本是美德，不成想在很久之后，这种美德却成了他的致命一击。

　　*

　　任雪在楼下看到他朝他招手，展停星朝她挥了挥手，沈牧初放在他颈后的手松开了，他的手真大，好像能一把把展停星拎起来。展停星心想。

　　他注意到任雪好像落单了，他们班的女生成双成对地在说话，就任雪一个人站在队尾。

　　这时候校长终于搞定了那个破话筒，开始讲话：“各位高三同学们大家好，今天大家集合在这里……”

　　晴空碧日，和煦的春光晒得高三学子们个个眯着眼，无论是校长零落飘起的几根头发，还是各自在被窝里偷偷熬夜复习而印证在脸上的黑眼圈，都在这一天有了特殊的意味。

　　高考的百日誓师大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全国高校不成文的规定，无论是从踏进高中就开始头悬梁锥刺股的学生，还是缴了择校费大摇大摆地坐在教室后门的少爷，都或多或少会为这一天所触动。然而和百日誓师的初衷背道而驰的是，年轻的心触动的或许不是因为百日后那场考试，而是高中生涯的结束。

　　高二的班主任难得的不去追赶学生们赶紧回教室，学生们挂在围栏上，盯着楼下的大会，从猴子到沉默的猴子，最后变成一件件晾在上面安静的校服。

　　饶老手里拿着保温杯，靠在办公室门口啄着喝茶水，到底是一些小崽子，震山敲虎，虎全都傻了。

　　高三优秀学生代表站在台上激情高昂：“我以青春的名义……”

　　“我们用汗水……我们用智慧……”

　　“我发誓不负父母，不负老师，不负青春的理想……”

　　高二高三一上一下两群集体沉默着，不是被震的，而被肉麻的，台上两个代表估计心里也这么想，女生还好，轮到男生的时候越说越小声。

　　李博翰趴在栏杆上嘲笑：“真傻。”

　　沈牧初看展停星朝任雪挥手，面无表情地把手从他颈子上缩回来后，又思考了一下，觉得按上周五的形势，展停星应该已经没戏了，至于任雪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沈牧初觉得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沈牧初又默默地把手搁回去，像按一只小猫一样按着他，展停星没什么感觉，附和着李博翰道：“真傻。”

　　代表们讲完话，校长又从口袋拿出一张稿子，开始磕磕绊绊地念一点“干货”，大致是本校去年的升学率和今年预测的升学率，具体到文理科前多少多少名可以上线，前10名的“尖子”大概的省内排名。

　　如果百日誓师大会只是找几个代表“论青春”，再让老师说上几句平时在课堂学生听得耳朵生茧的话，高三的学生大概要造反，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多做几道题。

　　排名信息才是敲山震虎的真正杀招，无论是高三还是高二的人都开始偷偷盘算自己的排名，这关系到自己大概能上什么样的学校，甚至具体到去哪个城市。

　　展停星算是尖子的那批，不过他对自己要上哪个大学，去哪座城市也没有思考太多。世界是一座巨大的游乐园，展停星以蜉蝣之躯承载着一颗爆炸的玩心，天地之大，无奈不能分身，生命也有限，现在想太多也是浪费表情，只能交由命运去决定。

　　“你考哪个学校？”

　　旁边的沈牧初冷不丁问道。

　　展停星摇摇头：“还没想呢，还早。”

　　沈牧初看他无忧无虑的长睫毛，心里有些恼自己问得唐突，只是看展停星趴在栏杆上一脸思考的模样，心里冒出来的话就脱口而出。

　　不过展停星的回答让他的心定了定，没想也挺好，沈牧初嗯了一声。下面的大会散了，人群稀稀拉拉地解散，重新奔向题海。

　　*

　　不巧的是高三在高考百日誓师，启明一中每年的春季运动会则紧跟其后，且限定高一高二，高三没份参加。小倩放学后留了几分钟通知这个事，大伙精神立马就上来了，小倩看底下的人前一秒还因为上了一天的课半死不活的样儿，后一秒就眼睛全亮了，觉得可爱又可恨。

　　“跟你们去年一样，自愿报名，理科班，男的不许有闲散人员，不参加比赛的也给我当拉拉队去。”

　　“老师你这个，叫那个什么，那个——性别歧视啊！”李博翰举手道。

　　小倩笑骂：“话都说不利索，咱班就几个女生，你还是人吗？而且人家女生用得着我三催四请？再废话体委把3000米给他填上。”

　　郝景一在后面刚拿到报名表，听到马上作势要填，李博翰哎哎地叫别别别，全班笑成一团。

　　小倩又强调了几遍安全问题，参加个运动会在弄几个缺胳膊少腿是得不偿失。小倩走后，班里闹哄哄地开始商量。

　　一班虽然成绩好，但体育里除了一个校篮球队的郝景一，剩下的全是小虾小鱼，体育课跑个两圈都快趴下的主。今年一班添了个沈牧初，外表看起来挺实用，但是实力不明。男生们现在是围着郝景一抢着把轻松的项目先报了，毕竟谁也不想跑3000米。

　　展停星高一的时候就跑了3000米，当时也是倒霉，班主讲运动会的时候他因为上课走井字棋被老师拎去办公室挨骂，等到知道这个事的时候全班没报上项目的只剩下他一个男的和几个女生，展停星看到表上唯一没人报的3000米和几个小女生大眼瞪小眼。

　　3000米开赛那天，展停星站在赛道上，小腿肚打颤。他简直不敢回想自己是怎么跑下来的，只记得过了终点的时候犹如身处天堂，满眼都是小鸟和星光。

　　李博翰嘴真的贱，拍着展停星的背，大喊道：“展停星，3000米老将！他都不放在眼里！”

　　郝景一不知道实情，惊道：“展停星你小子这么牛/逼啊？”

　　其他男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要求把展停星填3000米里面，展停星大惊：“李博翰你在那放什么屁呢！我不是我没有！”

　　一只手把人群拨开，有人站过来，沉声道：“我报名。”

　　人群静默，郝景一抬头一看：“哟……你报个什么？”

　　“3000米。”

　　沈牧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