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学霸攻略手册》停止作答

16、招人

　　沈牧初的成绩招来了全班的一致瞩目，他刚来一星期，再加上油盐不进的性格，全班说过话的人少得可怜。除了展停星，对别人说过的最多的话也就是“让让”，对异性说过的话就是在食堂和阿姨说“要这个菜”。

　　只要能用手势交流的活动，沈牧初绝对不开尊口。而别人往往不敢主动和他搭话，一是不熟，二是沈牧初一张脸实在太冰冷，时时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也就小倩不时传唤，这个青年教师还处在关心学生热心关爱学生身心健康的阶段，沈牧初转学来了一个星期，在一群猴崽子里显得过于自闭，就这种比较抽象的性格问题，小倩都能拎沈牧初过去谈话几次，可见小倩其人在教育这块儿还略显稚嫩。

　　这就苦了沈牧初，有时候一下课他刚合上眼，门口就来一嗓子“沈牧初！老师找——”，或者他做题思路刚对上，小倩的关爱如期而至，等沈牧初再回来，还得再花时间重新想。

　　沈牧初最痛恨的事就是低效，在他眼里，社交就是他思考以迈向求知求真的康庄大道的一大阻碍，而小倩总拿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来打扰他。

　　实在是……烦。

　　在一班为沈牧初的成绩所震惊的时候，沈牧初又又又被小倩召去，他十分郁闷地站在办公室里，等着小倩开始表演。不过这次小倩的开场白换了：

　　“沈牧初，这次摸底考考得不错啊。”

　　沈牧初很敷衍地点点头，小倩的表情已经越过了“不错”的程度，简直是心花怒放，他声量不大，恰巧是同办公室其他几个班主任能听到的声音。沈牧初在心里为小倩的幼稚所震惊，面上不显，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小倩从一班的那沓理综卷把沈牧初那份抽出来，道：

　　“我看了你的卷子，物理也是接近满分了，就是空了一个比较基础的题，我上次怎么说来着？要重视基础，你们考试啊，往往最容易栽在这些基础知识上……”

　　小倩把卷子展开给他看：“再说了，不会写瞎填总会吧？特别是选择题，你别和我说你不想瞎填——”

　　沈牧初一看他指的那道题，道：“这题做不了。”

　　小倩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沈牧初正经道：“这题出题不严谨，四个选项和给的条件都矛盾，选哪个都是错的。”

　　旁边一个老师在喝水，听沈牧初这么一说，没忍住笑出声。

　　这次摸底考物理出题人小倩脸有些热，自己又看了一遍题，讪讪地低下声问沈牧初哪里不对，嘀咕了一会儿发现的确存在问题，却又是绝大多数学生都不会注意的问题——包括小倩自己。

　　小倩咳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最近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从沈牧初刚来到现在小倩能问了有四遍，沈牧初耳朵都要起茧了，他准备继续以沉默应对，小倩又来一句：“有没有比较熟悉的同学？”

　　是小学生么，沈牧初腹诽道。

　　他突然灵光一闪，觉得是时候掐断小倩无意义的关爱了，沈牧初无端想起刚才的“沈氏大神机”，于是他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小倩是真没听清：“谁？”

　　沈牧初：“展停星。”

　　他好像就没真正叫过这个名字，导致沈牧初感觉这个名字从舌尖滑出去的时候有些滞涩，就好像上手解一个没解过的题型一样，磕磕绊绊，但沈牧初对于不熟手的题总是乐于挑战的。

　　小倩听到展停星的名字，道：“展停星不错的一个同学啊，就是有时候静不下来心，这家伙和李博翰坐得近容易闹，我最近还想着给他俩换个位置……”

　　“不。”

　　沈牧初斩钉截铁地说，小倩有些惊讶，继续道：“不调也成，我看展停星就该和你中和一下，你们俩要继续一块儿坐，你就多影响影响他，学习生活上的事情互帮互助，行吧。”

　　要放从前，任何了解沈牧初为人的老师都不会给他布置这种任务——沈牧初就合该独自生长，他就是一匹孤狼，要硬让他融入集体指不定他哪天心情差咬谁一口，为了沈牧初和其他同学——特别是其他同学的自尊，让沈牧初一个人呆着是最妥当的方案。

　　沈牧初个人也没有什么互帮互助的兴趣，但他这次却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小倩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谈话，把他放走了。

　　沈牧初刚踏出办公室，发现鞋带松了，于是低头去绑了鞋带，等站起来就听见小倩在里面说：“这个展停星真乃神人也，沈牧初这樽佛都能给收了。”

　　另一个女老师笑着说：“展停星这小孩谁不稀罕？”

　　小倩愤愤道：“不稀罕不稀罕，上我课在桌上画五子棋！这次数学也没考好，真的治不了他……”

　　什么叫被收了？沈牧初心想，展停星这么讨人喜欢？人人都喜欢？沈牧初莫名有些不高兴。

　　展停星这么招人干吗？

　　他一拐回到教室，见展停星趴在桌上，后脑勺背对着他，李博翰正拿笔拴了根线，在线上绑着展停星上节课刚叠的纸飞机，李博翰跟钓鱼似的拿纸飞机悬到展停星鼻子前，沈牧初走到展停星正面，看见展停星已经睡了，睡得呼呼的。李博翰吊着那个纸飞机正随着展停星呼气吸气间前后地晃。

　　李博翰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压力，回头一看，沈牧初正站在他身后，他还是平时那个样子，李博翰却耳聪目明地嗅到一丝不愉快的气息，讪笑道：“有事吗？”

　　“李博翰。”沈牧初开口道：“小……班主说要给你换个位置。”

　　李博翰大惊，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沈牧初会知道这回事，道：“为啥啊？”

　　沈牧初盯着那只悠闲的纸飞机，李博翰心领神会，胖手将那飞机一拢，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俩老是闹啊？”

　　沈牧初紧皱眉头，一脸讳莫如深，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

　　李博翰万分不想和展停星分开坐，那样生活的快乐指数将会跳崖下降，他继续向沈军师讨教敌情：“那——小倩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换？换到哪儿？”

　　沈牧初轻轻摇了摇头，李博翰一脸天崩地裂，他对沈牧初的指示理解小倩已经准备把他调走，而什么时候调、调向何方尚且不知，他受了打击，胖胖的身子萎靡地缩回座位上，元气大伤。

　　沈军师不损一兵一将就灭了敌人近一个师，他坐回座位上，看着睡觉的展停星。展停星皮肤白，头发颜色较一般人要浅一些，呈一种温顺的栗色，如果他睁开眼睛，瞳仁也是浅的，时常盛满笑意。他睡得很熟，嘴微微张着，沈牧初这个角度能看到粉嫩的口腔内部，沈牧初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展停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眉秀气地蹙着，他的鼻梁上有一颗小痣，这是沈牧初的最新发现。

　　那颗小痣，沈牧初不自觉地想起他老家的一个形容词——俏。

　　上课铃响了，挺俏的展停星睁开了眼，看见沈牧初正在对着发下来的理综摸底卷紧皱眉头。

　　有这么难吗？展停星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想，尔后又想到沈牧初那张理综卷是接近满分的成绩，他挠了挠头：那这个人在那皱个什么劲的眉头，精益求精也要有个度！展停星看着自己因为粗心大意被扣的那几分，心痛地想。

　　这节课是小倩的课，他作为班主任把摸底考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为了尽快摸清这一届高三预备军的实力，也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课程，整个高二级的老师周末加班加点地批了试卷分了排名。几个班哪些尖子各自的情况彼此心里都有数，就单单只出了沈牧初这个变数。

　　沈牧初的总分是全级第一。一班本来就是理科班成绩最好的，沈牧初作为一班的第一名，单科大多数也是全级第一，除了语文落文科班一个作文圣手两分，但这样的成绩已经足够惊人了。

　　展停星原本以为沈牧初这人数学好得变态也就算了，理科好到极致的人必定会有偏科的苗头，因为展停星本身就是这样的类型。要是沈牧初是个作文白痴或者英语苦手，他或许还可以和大神惺惺相惜一番。可惜沈牧初已经神乎其神，用实力坚决和展停星此等凡人划清了界限。

　　小倩又啰里啰嗦地分析了各科的情况，总结大家的长处短处，最后还带头要大家给一班争光的沈牧初鼓掌。

　　于是全班掌声响彻，或是起哄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反正鼓了好一会儿，估计这一层左右两个班都听到了，也不知道其他两个班的班主任作何感想。饶是沈牧初这样的人都被小倩这一出弄得有点臊，一扭头看见展停星也在看着他鼓掌。

　　他一双招子长得真好，清澄明亮的，要比真心实意的喜悦，谁也比不过展停星。

　　沈牧初的心又是天光大亮，一个级的来给他鼓掌都不要紧了，沈牧初觉得自己受得住。

　　小倩说完就开始校对试卷，等校到一个选择题，他挠挠头挺实诚地说：

　　“这个题啊，我出得不好，有个条件要改一下……这个我没注意到，不过我们班有位同学已经看出来了……”

　　展停星在沈牧初旁边小声说：“我就说嘛这个题根本没法做。”

　　他转头跟沈牧初说悄悄话：“我说是吧大神？”

　　大神心情甚好，勾起唇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比较和善的表情。

　　展停星被大神肯定了，快活得像尾小鱼，在一米见方的座位上荡漾起来。